第六百三十三章 好好活著
這一句反問,讓柳云湘身子趔趄了一下。</br> 她沒有錯嗎?</br> 她錯了嗎?</br> 柳云湘再看向小五的尸體,身子一軟,跌坐在地上,“小五,難道是三娘害了你?”</br> 可三娘明明是想救你啊,怎么反而害死了你……</br> 眼淚一滴滴落下,柳云湘悔恨至極。</br> “你沒有錯。”嚴暮摟著柳云湘,帶著她往外走,“你將她已經(jīng)救出火坑,是她自己非要跳進去的。”</br> 柳云湘搖頭,“我沒有救她……反而害了她。”</br> “不,你盡力了。”</br> “小五死了。”</br> “嗯,她死了。”</br> “我害死她的。”</br> “不是。”</br> 柳云湘抬頭看嚴暮,眸光顫動,“不是嗎?”</br> 嚴暮摟緊柳云湘,重重點頭,“不是!”</br> 這一切她都清楚明了,可她就是需要這樣的肯定,不然她會恨死自己的。明明自己是為了就小五,明明已經(jīng)做成了,卻是這個結(jié)果。</br> 她一遍遍告訴自己,她沒有做錯,可面對小五的尸體,她卻無法坦然。</br> “對不起……對不起……”</br> 經(jīng)過馮氏的時候,柳云湘聽到她在道歉,聲音很小,仿佛帶著無盡的悔恨,如她一樣。柳云湘下意識低頭看向馮氏,見她呆坐在那兒,望著小五的尸體,嘴里不住的說著這三個字。m.</br> 她殺了小五……</br> 可柳云湘還是不懂,她為何殺她?</br> 別人以為是嫉妒,可她知道,馮氏對薛和風已經(jīng)失望了,失望到將愛意已消磨盡,又怎會為了嫉妒去殺一個被薛和風欺辱的小姑娘。</br> 這說不通。</br> “你為何殺她?”柳云湘第三遍問她。</br> 馮氏這時鈍鈍轉(zhuǎn)頭看向柳云湘,茫然的,絕望的,然下一刻她卻瘋了一般喊道:“她該死!她該死!她該死!”</br> 柳云湘這一刻想殺了馮氏,但被嚴暮抱住了。</br> “她殺了人,定要賠命的,交給官府吧。”</br> 柳云湘握緊了拳頭,此時薛和風抱住了馮氏,馮氏沒哭,但他哭了。</br> “你怎的這般糊涂!我們還有一雙兒女,你讓他們怎么辦!”</br> 他還有臉哭,當他抱著這個殺人兇手的時候,小五的尸體已經(jīng)冰涼了。</br> 回城的路上,柳云湘暈暈乎乎的,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怎的,等到再睜開眼,已經(jīng)是半夜了。她躺在床上,嚴暮在她旁邊。</br> 她一動,嚴暮就醒了。</br> “幾時了?”她問。</br> 嚴暮伸手將她摟到懷里,“剛過子時,接著睡吧。”</br> “我努力過了。”</br> “什么?”</br> “我試著改變小五的命運,可她也不過多活了一年而已。”</br> 上一世,小五是在一年前被侯府的人害死的。</br> 僅僅多活了一年,卻遭遇了這些,當時的她該多恐懼啊!</br> 嚴暮聽不懂柳云湘這話什么意思,只能抱緊她,安撫她道:“不要苛責自己,你已經(jīng)盡力幫她了。”</br> “可如果她嫁給薛和風,是不是要比現(xiàn)在這樣好一些?”</br> “活著不一定就比死了更幸運。”</br> “……”</br> “我是說,咳咳,人還是要努力活著的,我只是說我,你別誤會我這話,我……”嚴暮慌亂的解釋。</br> 柳云湘仰起頭,伸手捧住嚴暮的臉,“你怎么了?”</br> “什么?”</br> “你有多久沒有發(fā)自真心的笑過了,即便和我一起,和兩個孩子一起的時候,你笑得也那么不用心,那么勉強。”</br> 嚴暮努力笑了笑,“沒有,你想多了。”</br> “我們以前更難的,現(xiàn)在雖然也難,但我們一家四口在一起,再大的困難都能闖過去,可你……你為什么不想活?”</br> 柳云湘氣他,恨他,甚至覺得他在報復(fù)自己,可他說沒有,說她想多了,但每每在生死關(guān)頭,他卻扭曲的想要用自己的命去博,仿佛他喜歡那種赴死的快感,仿佛死對他來說才是解脫。</br> 嚴暮皺眉,“我沒有,我想活著,想和你白首偕老!”</br> 柳云湘抱住嚴暮,“如果我信你,那你能努力讓自己活著嗎?”</br> “能!”</br> “那我信你。”</br> 小五的案子很快就結(jié)案了,有目擊證人薛和風,而兇犯馮氏也認罪,這案子也就沒什么好審理的了。馮氏故意殺人,按著律法,判了明年開春斬首。</br> 出嫁的女子去世,可喪入夫家祖墳,未出嫁的女子,不能喪入自家祖墳,只能隨便喪一處。曲墨染跟靖安侯商量后,將小五喪入她們在云霞山那藥廬的后山。</br> 柳云湘在墳前守著小五說了許久的話,曲墨染拉著她回了藥廬。</br> “東家節(jié)哀吧,終歸是人死不能復(fù)生,活著的人還得好生活著。”張大娘幫忙辦了喪事,燒了一壺茶,給柳云湘和曲墨染添上,她也在旁邊坐下了。</br> 柳云湘謝過張大娘,問她家里可好。</br> “哎喲,好著呢,家里剛建了一棟兩進的宅子,還買了幾個奴仆,兒媳婦又給添了個小子。”說道這些,張大娘樂得合不上嘴,“咱村里幾個跟著張琪干活的年輕,娶婆娘的娶婆娘,蓋房子的蓋房子,日子都過上去了。前幾個月,村長找張琪,想讓他給村里幾戶房屋倒塌但蓋不起的捐點錢,張琪一合計,便拿出幾百兩,蓋了三排瓦房,凡是家里困難,沒有房屋住的都能住進去。”</br> 柳云湘想了一想,又問道:“這算是集中安置這些貧困戶了吧?”</br> “算是吧。”</br> “那他們有房住了,吃穿呢?”</br> “張琪在村里建了燒木炭的作坊,只要有把子力氣的都能去作坊做工掙錢。”</br> 柳云湘笑,“張琪果然有頭腦。”</br> “他有什么頭腦,還是東家教得好。”</br> 這時李柱背了一筐草藥回來了,藥廬后山長著很多草藥,以前是小五常去那邊采藥,現(xiàn)在換成李柱了。</br> 這李柱個子很高,身材修長,帶著一股干凈的少年氣,雖穿著粗布短打,也讓人眼前一亮。</br> “哎喲,這誰家小子啊,長得這般俊俏?”張大娘打量著李柱問道。</br> 李柱沖大娘笑了笑,“謝謝大娘夸獎。”</br> 說笑了一句,他就去東墻頭晾曬草藥了。</br> 曲墨染笑道:“他是我藥鋪的伙計,還是張大哥給介紹的。”</br> “是么,但我沒見過。”</br> “我還以為他是你們村的。”</br> “不是不是,我們村要是有這么俊的,我肯定知道,保不齊已經(jīng)跟他牽線做媒了。”張大娘瞧著李柱又有禮貌又踏實肯干,忍不住問道:“這孩子還沒說親吧,我給他牽根紅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