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一章 他是好人
“鎮(zhèn)北王,王妃,沒想到我們還能再見吧。”</br> 秦飛時一步一步走來,他笑意放大,不知是夜色的緣故,還是在那種陰暗的地方待久了,這笑陰惻惻的,讓人脊背發(fā)寒。</br> 從宮外走來,走了這么長一段路,他氣喘吁吁的,說這話時,上氣接不住下氣,不免有些狼狽。但旁人沒譏笑,他先自嘲了起來。</br> “我這身子,破洞漏風(fēng)似的,讓二位見笑了。”</br> 嚴(yán)暮挑眉,“安慶王?”</br> 秦飛時微微一嘆:“看來殿下還沒想起我來。”</br> “我們認(rèn)識?”</br> “那幾年,我瘋過,若沒有殿下,我早死了。在北金的時候,殿下幾次遇險,我也曾傾力相救。說我們是生死之交,也是不為過的。”</br> “原來我們有這么深的交情。”</br> “是啊,比海還深。”</br> “可在當(dāng)時,你有多少真心呢?”</br> 秦飛時面色一滯,再看嚴(yán)暮,見他笑著,可雙眸卻犀利異常。他心思微轉(zhuǎn),隨即搖頭失笑。</br> “你想起來了。”</br> “差點被安慶王唬了。”</br> “我若說對殿下有真心呢?”</br> 嚴(yán)暮嗤笑,“那你的真心夠廉價的!”</br> 秦飛時也笑了,“其實我挺懷念在北金那段日子的,有人依靠有人保護(hù)的感覺真好。”</br> “呵,本殿下難得對誰好,讓你給辜負(fù)了。”</br> “確實惋惜。”</br> 柳云湘干咳一聲,他倆這番話讓外人聽來,只怕會想歪。</br> 秦飛時轉(zhuǎn)頭看向柳云湘,笑意更深:“嚴(yán)暮與我本是一樣的人,我們有心懷深仇大恨,我們不達(dá)目的不罷休,我們冷血無情。可為何他的路越走越寬,而我的卻越走越窄,我在錦園這些日子,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我終于想明白了。”</br> 柳云湘挑眉,“你想明白了什么?”</br> “因為你。”</br> “我?”</br> “你在給他鋪路。”</br> “你覺得我有這么大本事?”</br> “你有。”</br> 柳云湘失笑,“看來你在錦園待的時間還不夠長,有些事還是沒想清楚。嚴(yán)暮之所以沒有像你一樣徹底淪喪,那是因為他從未丟棄過正直善良。”</br> “哈哈!”秦飛時忍不住大笑,“你說他正直?說他善良?”</br> 柳云湘堅定道:“他從未濫殺過一個無辜的人,從未干過一件有違天理的事,你們看到的是他的奸佞,卻未看到他的赤誠。但我看到了,所以即便他不是我的夫君,也是我敬佩的人。”</br> 秦飛時搖頭嘆道:“或許吧,可我曾是一個好人,但身邊沒有像你這樣始終相信我的。”</br> 柳云湘看著秦飛時,或許在錦園這些日子,他有很多困惑,很多憤恨吧,以至于開始想這些于之前的他來說可笑的問題。</br> “安慶王快點進(jìn)去吧,順平親王還等著你呢。”</br> 秦飛時點頭,抬步上了臺階。</br> “老親王年逾八十,為安慶王奔波千萬里,想來是重情重義之人。”柳云湘意有所指道。</br> 秦飛時腳步頓了一頓,“你覺得安慶王是我請回京的救兵?”</br> 柳云湘挑眉,“難道不是?”</br> 秦飛時笑了笑,“看來我身邊缺的是像王妃這樣的聰明人。”</br> 柳云湘嘆了口氣,“只怕老親王會落得當(dāng)初我們那樣的下場,畢竟年紀(jì)大了,安慶王手下還是留點情吧。”</br> “二位還是先顧好自己吧。”</br> “你覺得你還能翻身?”</br> “我已經(jīng)出來了。”秦飛時說著,抬頭望了一眼夜空,“果然外面的風(fēng)景更好。”</br> 說完,他朝水榭里面走去了。</br> 柳云湘轉(zhuǎn)頭看嚴(yán)暮,“果然這老親王是秦飛時他們請回京的。”</br> 原先他們只是猜測,現(xiàn)在確定了。</br> 嚴(yán)暮深深看著柳云湘,“你真的我是好人?”</br> 柳云湘好笑,“不是我覺得,而是你從來都是。”</br> 嚴(yán)暮切了一聲,“我又不稀罕。”</br> “可我能堂堂正正的跟所有人說我的夫君是很好很好的人,硯兒和行意也能挺直腰桿跟同伴說他們的父親是真正的英雄。”</br> 嚴(yán)暮見柳云湘目光灼灼,不好意思的別過了頭。</br> “我,也沒你們想的那么好。”</br> 柳云湘握緊嚴(yán)暮的手,他做夫君做父親沒那么合格,但他對得起大榮百姓。上一世是,這一世也是。</br> 宴席設(shè)在御花園,等他們?nèi)换首蛹皟?nèi)眷落座,其他大臣也攜內(nèi)眷落座,順平親王和秦飛時一并過來,坐在一桌,最后是皇上和皇后,他們身后還跟著弘玄道長。</br> 宴席上,官員紛紛上前向老親王敬酒。</br> 老親王興頭很高,喝了不少。</br> 宴席進(jìn)行到一半,老親王站起身來,掃了一圈,視線最后在弘玄身上落了落,繼而又看向皇上說道:“謝皇上為本王設(shè)這宮宴,也謝諸位還記得我這粗人,只是酒雖好,但喝著喝著也就沒有意思了。”</br> 皇上生怕自己招待不周,忙問:“叔父哪里不滿意?”</br> “沒有不滿意,就是想活動一下筋骨,找個人來比劃兩下。”</br> “叔父年紀(jì)大了,萬一傷著,可就是朕的罪過了。”</br> “嘿,我這些年走南闖北的,身子骨還硬朗的很。”老親王說著,一手指向弘玄,“聽聞這弘玄道人練得一身高超的道家功夫,本王倒想看看,看他是不是真如外界傳言的那般有本事。”</br> 皇上看了一眼弘玄,道:“道長擅長煉丹,比武的話,怕是有些為難他了。”</br> “本王以為那些強(qiáng)身健體,延年益壽,甚至長生不老的丹藥,只要有一張嘴,便能把人騙了。唯有打一場才能見真章,莫不通天曉地?zé)o所不能的弘玄道長連這點本事都沒有?”</br> “這……”</br> 弘玄笑著站起身:“貧道功夫確實不在行,但老親王有興致,貧道也只好勉強(qiáng)助興了。”</br> 說著,弘玄朝下面走去。</br> 那順平親王聽到這話,嗤笑一聲,提劍也走了下去。</br> “拳腳比劃兩下就好,刀劍無眼的……”</br> “弘玄道長不會怕了吧?”</br> 弘玄嘆了口氣,面上有顯而易見的勉強(qiáng),“還請老親王手下留情。”</br> 看到這兒,柳云湘有些擔(dān)心道:“顯然老親王是有意為難弘玄道長,只怕他會借著比劃之名,將人傷了。”</br> “嗯,他卻是是這個打算。”</br> “那弘玄道長豈不是有危險。”</br> 嚴(yán)暮嘴角扯了一下,“這老狐貍藏得深呢,誰都摸不到他的底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