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我不想死
柳云湘咬牙忍著疼,帶三人往山坡上走。</br> 夜路難行,尤其狂風(fēng)暴雨之下,還帶著兩位老人家。</br> 他們只能走一段歇一段,幾個人狼狽至極。</br> 見那老夫人痛得臉色發(fā)紫,只怕要撐不住了,柳云湘將自己的披風(fēng)解開給她披上。</br> 這披風(fēng)還是昨晚嚴(yán)暮給她的,內(nèi)里有一層牛皮,能夠防水也不保暖。</br> 也不知是哪家的老祖宗,應(yīng)該是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爬了一段就沒有力氣了,但讓柳云湘欽佩的是,老人家一句話沒吭,咬牙撐著。</br>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倒也沒有拒絕。</br> 這時身后傳來咆哮聲,她們回頭看去,先前那禪院被沖下來的山洪一下卷走了。</br> “哎喲,多虧聽了這位夫人的話。”老嬤嬤拍著胸口道。</br> 老夫人點頭,轉(zhuǎn)而握了握了柳云湘的手。</br> “你救了老身一命。”</br> 柳云湘搖頭,“咱們繼續(xù)走吧,這里估計很快要淹過來了。”</br> 她們攙扶著,等到天微亮,才終于到了那山坡上。</br> 雨小了很多,四個人撐著那披風(fēng)擠在一起。</br> “夫人,您怎么了,臉色怎么這么差?”謹(jǐn)煙焦急的問道。</br> 柳云湘皺緊眉頭,眼下她不知小腹疼得厲害,有下墜的感覺,手腳也開始僵硬起來,只怕白木要毒發(fā)了。</br> 老夫人見她這般,忙摘下一側(cè)的耳墜,那圓潤的珍珠里面竟是空的,打開以后有一粒黑色的小藥丸。</br> 她將藥丸放到柳云湘手心里,“服下它。”</br> “這是?”</br> “解毒丸。”</br> 柳云湘搖頭,“我不能吃!”</br> “放心,傷不到你腹中胎兒,但也只能壓制毒素,不會徹底解毒。”老夫人道。</br> “您知道我懷孕了?”</br> 老夫人一笑,“懷孕的婦人,我見多了,看一眼便知道。”</br> 柳云湘抿嘴,她是不知道這老人家是怎么看一眼就知道的,但眼下這種情況,她也只能先信她的話。</br> 當(dāng)下沒有猶豫,她服下了這粒藥丸。</br> 而服下后不多久,身體涌出一股暖流,通向四肢,僵硬的癥狀很快緩解了,小腹的疼痛也慢慢緩解。</br> “夫人,您覺得怎么樣?”</br> 柳云湘點頭,“感覺好多了,謝謝老人家。”</br> 老夫人應(yīng)了一聲,看向山坡之下,紫云庵已經(jīng)被淹沒,變成了奔騰的河道。</br> “阿彌陀佛。”</br> 柳云湘也看向山坡下,重重嘆了口氣。雨還在下,情況又這般嚴(yán)重,只怕需幾日,她們才能得救。</br> 想到這兒,柳云湘忙看向謹(jǐn)煙,見她紅了眼睛,正看著包袱上一個大洞。</br> “夫人,怎么辦,只剩這一張大餅了。”</br> 柳云湘揉了揉額頭,拿過那張餅分成四份,一人分了一份。</br> “車到山前必有路,咱們只要不放棄,一定能撐過去。”</br> 下午的時候,雨停了,四個人抓緊休息。等到晚上,雨又下了起來,她們只能繼續(xù)擠在一起。</br> “夫人,這雨什么時候停啊。”謹(jǐn)煙愁道。</br> 柳云湘想起上一世,便是因為這場大雨,讓饑荒更加嚴(yán)重了。下了多久呢,好像足足有一個月。</br> “總有停的時候。”</br> “可我們沒有食物,能熬過去嗎?”</br> “能!”</br> 那老夫人盤腿坐著念經(jīng),在這種環(huán)境下能夠這般從容泰然,必定是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的。</br> 而且聽她念經(jīng),柳云湘心緒也跟著平靜下來。</br> 又過了一夜,雨短暫的停了,但天上烏云依舊濃厚。</br> 柳云湘讓兩位老人在這里休息,她帶著謹(jǐn)煙進了林子,看看能不能找到點食物。</br> 這邊都是很高的林子,找了半天只看到一棵李子樹。</br> 李子樹上也不多,只有那么幾顆,但紅彤彤的,看著很誘人。</br> 柳云湘她們回來,見兩老人家萎靡的躺著,已經(jīng)餓得沒有力氣了。她走過去,將李子捧她們面前。</br> 老夫人見就這么幾顆李子,推給柳云湘。</br> “你有身子,你吃吧。”</br> 柳云湘反手塞老夫人手里一顆,“奶奶,您嘗嘗。”</br> 老夫人一愣,“你叫奶奶?”</br> 柳云湘笑嘻嘻道:“是啊,咱們同生共死,這么有緣分,我叫您一聲奶奶,您就嘗嘗孫女給你摘的李子吧。”</br> 老夫人點頭,“行,我吃一顆。”</br> 她咬了一口,卻沒想到,這種的李子這么酸,“喲,怎么酸的。”</br> 柳云湘吃得還挺合口,“不怎么酸啊。”</br> 謹(jǐn)煙添了一句:“酸死了。”</br> 柳云湘又吃了一口,“味道不錯!”</br> 老夫人瞅了一眼她的肚子,跟身邊的老嬤嬤說道:“這是懷了個哥兒。”</br> 老嬤嬤點頭,喜道:“是了是了。”</br> 幾個李子哪管飽,很快又開始下雨了,四人擠在一起。又過了一晚,天放晴了,但依舊看不到搜救的人。</br> 四人并排躺著,又是一天一夜過去。</br> “謹(jǐn)煙……撐住……”</br> “奶奶……撐住……”</br> 柳云湘左邊拉拉謹(jǐn)煙的手,右邊拉拉老夫人的手,艱難的看了一眼天空,接著陷入了昏迷。</br> 又過許久,柳云湘睜開眼,竟見嚴(yán)暮在自己眼前。</br> 她伸手去碰,卻什么都碰不到。</br> 莫不,她已經(jīng)死了?</br> 柳云湘忍不住笑了,笑著又哭了。</br> “老天爺……欺負(fù)人……讓我重生……白活一回……我不甘心……我不想死……我的孩子還沒生下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