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 自扇嘴巴
“我那日撞破了那事,那人自然要殺我滅口的,這些日子我只能躲在山林里。”六姑娘嘆了口氣道。</br> “走吧,我們先送你回侯府。”柳云湘道。</br> “我不能回去!”</br> “現(xiàn)在老夫人知道了,所以你知不知道已經(jīng)不重要了,皇上不會再派人殺你。”</br> 宮里的侍衛(wèi)將整個莊子圍了起來,未免被撞見,嚴(yán)暮他們只能繞過另一個山頭下山。回去的路上,柳云湘把侯夫人為了逼嚴(yán)暮早日找到她,讓死了的那兩個婢女的家人在王府門前哭喪的事跟韓思芙說了。</br> “虧得后來下雨,不然還在王府門口哭呢。”</br> 韓思芙有些不好意思,“對不住啊。”</br> “不過我有些好奇,紅燭為何沒有殺你,難道你武功比她好?”</br> “紅燭?”</br> “殺蘭香的那個姑娘。”</br> 想起這人,韓思芙沉了下去,“不,她是可以殺了我的。”</br> “那她又為何放過你了?”</br> “她武功比我高,我勉強應(yīng)付上百招,便有些手忙腳亂了,而不知為何,她持劍朝我胸口刺來的時候,動作遲疑了一下,我抓住這個機會,一劍刺進(jìn)她腹部。”回憶起那時候,韓思芙仍心有余悸,然更多的是困惑。</br> “她遲疑了一下,為何?”柳云湘忙問。</br> 韓思芙搖頭,“雖然我刺傷了她,但同時也將自己的要害暴露給了她,她完全可以割斷我的喉嚨,當(dāng)時我本就是抱著死也要為蘭香報仇的想法。”</br> 說到這兒,韓思芙皺起眉頭,默了片刻,“但她沒有,只是將我推開了。”</br> 柳云湘瞪大眼睛,“那她可說了什么?”</br> “她說她沒有完成任務(wù),肯定是活不成了。”說著韓思芙看向柳云湘,先沉了口氣,“她還說她替她家主子殺了太多人,有大惡不赦的,也有無辜可憐的,只要主子下令,她就是一把刀。但在看到與自己一同長得姐妹和真心待他們的人死在主子手里后,她不想再殺了。她放我一條命,但要我在關(guān)鍵的時候阻止你們,不讓你們掉入她主子的陷阱里。”</br> 柳云湘聽后心里很沉重,紅燭是個重情重義的丫頭,因秦飛時救了她,她便誓死追隨,因他們對她好,她便也真心相待。</br> 只是可惜,她開竅太晚了。</br> 回到城里,天已經(jīng)黑了,而雨又下了起來。</br> 街上沒人,十分寂靜,因此齊刷刷的腳步聲才能隔得那么遠(yuǎn)傳過來。柳云湘打開車簾往前望去,見一隊穿著鎧甲的將士跑來,他們隊形整齊,步伐一致,猶如黑衣里一塊跳動的方磚。</br> 近了一些,柳云湘看到了前面帶頭的人,小小吃了一驚。</br> 這人也同樣穿著鎧甲,一臉痛苦的表情,跑得十分艱難,大抵是泡在酒池肉林時間長了,身體早就虧損了。但他咬牙堅持著,竟也沒有落下。</br> 若是別人跟她說的,非眼前所見,她是絕不相信的。</br> 這人是四皇子秦晟瑞,一坨扶不上墻的爛泥。</br> 子衿趕著馬車避到一側(cè),先讓這支士兵過去。</br> 秦晟瑞經(jīng)過的時候還沖身后的士兵喊了一聲:“大家再咬咬牙堅持一下,是死是活,咱們都得把這幾個舉子挖出來,好給大家一個交代。等天亮了,本皇子請你們喝酒吃肉。”</br> 柳云湘放下簾子,轉(zhuǎn)身看向嚴(yán)暮,“他這是脫胎換骨了?”</br> 嚴(yán)暮嘴角扯了一下,“此次江南貢院坍塌,舉國矚目,文人更是做好了口誅筆伐的準(zhǔn)備。而此時出頭,做得不好,有三皇子頂著,做得好,就能博得天下人喝彩,還能拉攏文臣,留下好名聲。可惜,我得低調(diào),不然我就出頭了。”</br> 柳云湘心思一轉(zhuǎn),“你的意思是說老四背后有高人指點?”</br> “不一定是高人,至少有些腦子,但手段肯定很高明,能讓老四這廢物聽他的。”</br> 柳云湘點頭,最難得就是扶起這坨爛泥。</br> 來到定遠(yuǎn)侯府外的巷子口,透過雨幕,看到那牌坊下好像有一人佝僂的身影。韓思芙只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忙跳下馬車,連雨傘都沒有打。</br> “娘!”</br> 韓思芙這些日子受了多大的驚嚇,受了多少苦,此時見到娘親,想抱抱她,訴訴委屈,可她剛跑到跟前,卻被老夫人反手一巴掌。</br> “因為你,闖下了多大的禍!”</br> “娘……”韓思芙一臉錯愕。</br> “你好好的去道觀做什么?去就去了,你又去莊子上做什么?你去莊子上撞見了,逃什么?”老夫人指著韓思芙嚷道。</br> 韓思芙愣了愣,“我擔(dān)心娘夜里睡不好,去道觀給娘取安神香。我又聽說嫂子病得厲害,于是去莊子上探望。我撞見那骯臟的事,他們要殺我,我難道不能逃么,我逃出來了,可我不敢連累侯府,所以一直躲在外面,甚至為了阻止這件丑事暴露,我還去殺人。娘,我哪里做錯了?”</br> 老夫人扶住貞節(jié)牌坊的石柱,咬牙道:“為保侯府百年聲譽,你便該當(dāng)著那人的面自我了斷!”</br> “娘……您讓我死?”</br> “你死了,這件事也就到你那兒結(jié)束了,侯府的聲譽還能保住!”</br> “老夫人錯了。”</br> 嚴(yán)暮打著傘走過來,柳云湘跟在他后面。</br> 那定遠(yuǎn)侯老夫人看到他們,臉色就更沉了,好似辱沒侯府門楣的是他們似的。</br> “六姑娘無緣無故死了,老夫人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會報官,更會逼得我們刑部盡快查出兇手,這件事只會鬧得更大。”|</br> “你也知道那丑事?”</br> 嚴(yán)暮呵了一聲,“本王什么都不知道。”</br> “你!”</br> “這件事真要怪誰的話,老夫人還是怪自己吧,不該請這塊貞節(jié)牌坊,標(biāo)榜什么婦德,以此自束倒沒什么,偏要拿這根準(zhǔn)繩約束別人。這件事老夫人聰明的話,那就忍下,什么都不說,若忍不下,那就鬧的天下人皆知,惹怒圣上,降罪侯府。”</br> 老夫人不傻,所以在莊子上當(dāng)著皇上的面,她什么話都沒說,甚至還囑咐兒媳好好養(yǎng)胎。可她的臉掛不住了,往后再不能挺直腰桿教訓(xùn)失德的婦人,每每從這貞節(jié)牌坊底下走過去,腰都挺不起來。</br> “老夫人,您罵我的話,我可都記得呢,字字箴言。”柳云湘站在嚴(yán)暮身后譏笑的看著老夫人。</br> 老夫人看到她,眼神不由有些躲閃。</br> “王妃說笑了。”</br> “尤其今天在王府,您說的那些話,我記得更清,要不要重復(fù)一遍?”柳云湘挑眉。</br> 老夫人哪能不記得,她說若兒媳真如傳言一般懷了野男人的孩子,她就在貞節(jié)牌坊下自扇嘴巴。可,可她堂堂一品誥命,哪能丟這個臉。</br> “眼下統(tǒng)共咱們幾個,不若白天吧,白天人來人往的,熱鬧一些。”</br> “老身……老身錯了,往后再不敢罵王妃。”</br> 柳云湘哼了哼,“我行得正坐得端,倒也不怕你罵。”</br> “是,王妃品行端正。”</br> “我這人不大愛聽這些,老夫人也別磨嘴皮子了。”</br> 一聽這話,便知柳云湘不會輕放,未免她白天過來鬧,讓她更加難看,老夫人只能一咬牙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br> “我……我才是那個寡廉鮮恥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