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四章 相思燈
嚴暮讓大黑盤問莊子上的下人,但那晚沒有人看到六姑娘和她的婢女來莊子上。官差仔細搜查了一遍莊子,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線索。</br> 但婢女的尸體怎么會出現(xiàn)在莊子上?六姑娘又去哪兒了?</br> 回到城里,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過長街的時候,但見燈火璀璨,如一條火龍。街兩邊擺著各種小攤,行人三五成群,叫賣聲,討價聲,嬉笑聲不絕于耳。</br> 嚴暮讓大黑帶著官差將尸體帶回刑部,讓仵作今晚就驗尸,明一早他們?nèi)ザㄟh侯府再查。</br> 幾個官差跑了一天,自中午到現(xiàn)在還沒用飯,她掏出一錠銀子給大黑。</br> “你帶些酒肉回去,今晚就辛苦各位了。”</br> 大黑接住銀子,嘿嘿笑道:“有王妃這句話,咱們就不辛苦了。”</br> 打發(fā)了他們離開,柳云湘拉著嚴暮往集市上走,“前面有個賣餛飩的,皮薄餡大湯鮮,特別好吃。”</br> 說是去吃餛飩,柳云湘一走進里面,便來了興致,看到賣絹花的,過去挑一支戴頭上,回頭問嚴暮好不好看。</br> “好看。”</br> “那這一支呢?”</br> “也好看。”</br> “那到底哪支更好看?”</br> 嚴暮直接掏銀子給小攤販,“兩支都要了。”</br> 柳云湘笑道:“謝夫君送我,夫君送我的,我都喜歡。”</br> 說著將兩支絹花都插頭上了,抱著嚴暮胳膊繼續(xù)往前走。</br> 往前又看到賣胭脂水粉的,柳云湘自己就有水粉鋪,仍歡喜的上前去挑。旁邊有一個老嫗賣虎頭鞋的,柳云湘打眼看了一眼,巧的是周禮懷的夫人潘氏正在小攤前挑選。</br> “周夫人。”柳云湘喚了一聲。</br> 潘氏轉(zhuǎn)頭看到柳云湘,忙上前要行禮,柳云湘忙拉住了她。</br> 潘氏笑笑,“沒想到能在這夜市上遇到您。”</br> “我和夫君閑逛的。”柳云湘回頭看去,見嚴暮已經(jīng)走到前面了,墻角清凈的地方等著她,她轉(zhuǎn)回頭對潘氏笑,“大抵男人家都不大喜歡陪我們買東西。”</br> “殿下好歹陪您來了,我家那個是絕不肯的。”</br> “對了,周大夫怎么樣了,這些日子沒有看到他。”</br> 潘氏嘆了口氣,“身子養(yǎng)得大差不差,他本想登門向殿下道謝的,只是太醫(yī)院不知有什么急事,派他去外地了。”</br> “去外地?”</br> “可不是,夜里來的信兒,簡單收拾了兩件衣服就走了。”</br> 柳云湘皺眉,便是有急事,也不至于這么急吧。</br> 柳云湘見潘氏挑了一雙虎頭鞋,拿過來打量了一番,道:“這雙鞋繡的可真精致。”</br> “是吧,我瞧著也喜歡。”</br> 柳云湘往潘氏肚子上打量了一眼,“幾個月了?”</br> “快六個月了。”潘氏笑道。</br> 柳云湘將虎頭鞋還給潘氏,“這夜市人多雜亂,夫人月份大了,還是少來這種地方的好。”</br> 潘氏有些不好意思道:“夫君不在家,公婆也回了老家,我住在偌大府上,除了跟身邊婢女說會兒話,其他時候只能看書發(fā)呆,實在無聊極了。”</br> “夫人若是嫌無聊,可來王府做客,我家熱鬧。”</br> “有王妃這句話,我臉皮可就厚了。”</br> “隨時歡迎。”</br> 柳云湘與潘氏說了幾句,怕嚴暮等急了,便先離開了。來到那墻角,卻沒有看到嚴暮,柳云湘咦了一聲,又往前走,走到白玉橋頭,看到嚴暮站在那兒,手里還挑著一個燈籠。</br> 柳云湘皺眉,“你怎么不等我?”</br> “剛有個小男孩兒過來跟我說,說有人在白玉橋等我。”</br> “誰等你?”</br> “沒看到人,但有個小女孩兒過來將這個燈籠給了我。”</br> 柳云湘低頭看,見這燈籠造型挺別致的,而上面還描著秋海棠。</br> “哼,秋海棠代表相思,你是不是又招惹哪家姑娘了?”</br> 嚴暮嘴角抽了抽,“那小女孩說給她燈籠的是個男人。”</br> “啊?你怎么連男人都招惹?”</br> “亂說。”</br> 柳云湘四下望了望,沒有看到什么人,便自嚴暮手里奪過那燈籠,“不管誰給你的,眼下這燈籠到了我手里,便是我的了。”</br> 嚴暮無異議,“我們?nèi)コ责Q飩吧。”</br> 賣餛飩的是個老翁,就在花街對面的胡同里,販夫走卒累了一天,喜歡在這里吃一碗熱騰騰的餛飩,也有陪主人家來花街的,守在外面的小廝們,夜里餓了來吃一碗。</br> 柳云湘他們來的時候,因為時候還早,小攤上倒是沒什么人。m.</br> 兩碗餛飩很快上桌,柳云湘見嚴暮興致不大,便舀起一勺湯,喂到他嘴邊,“你嘗嘗。”</br> 嚴暮臉一紅,“我自己來。”</br> “快點啊,我手舉著很累的。”</br> 嚴暮四下望了望,見沒人注意他們,這才欠身喝了那一口湯。</br> 柳云湘嘿嘿一聲,“你喝了我的,你就要喂我一口。”</br> 嚴暮哼了哼,便知道柳云湘愛耍小心機,他倒也配合,舀起一勺喂給了她。</br> 過道有風,一陣吹過來,將燈籠給吹滅了。</br> 柳云湘便隨手扔到了一邊,并沒有在意。</br> 二人正吃著,有兩個書生打扮的過來,跟老翁要了兩碗餛飩。</br> “李兄,今兒我去各家客棧問過了,要不是滿了,要不是房錢太貴,要不咱們聯(lián)合幾個同鄉(xiāng)租一處院子,畢竟離秋闈還有一個月呢,我們還得等放榜,這樣算下來,至少得兩個月。”</br> “盛京寸土寸金的地方,租一個院子也貴啊,有錢的都去外面住了,我們這些留下的皆是家境貧困的。大家的想法還是在江南會館里能住一日是一日,盡管到處殘破,蛇蝎蟲蟻出沒,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br> “前兩日下雨,我那屋漏的沒地方占,好多書都淋濕了。”</br> “我那屋也一樣。”</br> 兩書生說著各嘆了一口長氣,“南州暴亂,朝廷說不拘一格降人才,可到底是瞧不上我們從南州來的考生。江南會館年久失修,朝廷不應(yīng)該不知道吧。”</br> “哎,這吃住還是小事,只怕……只怕咱們誰也考不上。”</br> “噓,這話可不敢亂說。”</br> “你我心知肚明。”</br> 兩個書生吃的很快,像是餓極了,連湯都沒剩,吃完就趕忙回去讀書了。</br> “三皇子主理秋闈,他怕是沒這個本事。”柳云湘道。</br> 嚴暮往花街那邊挑了一下下巴,“他有本事,這本事就是將秋闈攪和的稀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