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 世上再無重明
彼時此時,境地天翻地轉(zhuǎn),唯有秦飛時才能深切體會這兩句話多扎心。</br> “不!”秦飛時大吼一聲,死死盯著嚴暮,“當我知道自己掌控不了你的時候,我已經(jīng)下定決心殺你!”</br> 說到這兒,秦飛時咬了咬牙,繼而笑了。</br> “我們這樣的人最怕有軟肋,所以當我將刀架在柳云湘脖子上的時候,在自己和她之間,你最終選擇跳崖。”</br> 他閉上眼睛,想到那時候,臉上笑意放大,那種輕松掌控一切的感覺,他太喜歡了。</br> 只是……</br> 秦飛時猛地睜開眼睛,眼眸一厲,“萬丈懸崖,可你卻沒有死!”</br> 嚴暮輕嗤,“如果你是想問我掉下去了,為什么沒有死,我確實也不知道。”</br> 秦飛時怔了一怔,隨即大笑,“你失憶了,因為逍遙散,哈哈,可這世上再無解藥!”</br> “你得意什么,不就失憶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嚴暮挑眉,他是真的挺不能理解的。</br> “你忘記了你為什么活著,你忘記了你該往哪兒去,你忘記了所有的恨……”</br> “這些重要嗎?”</br> “當然!”</br> “但我不覺得,若說有什么苦惱的,那就是我以為自己一無所有,結(jié)果有媳婦有兩個孩子,一時無所適從吧。”</br> 秦飛時瞇眼,“以前的你不這樣。”</br> “以前的我如何,你真的看清楚過嗎?”</br> 秦飛時搖頭笑了:“是,以前的你藏得太深,我以為我看清了,但顯然沒有,不然你也不會逃出我的手掌心。”</br> “不過后來,我仔細想,用力想,終于想明白你為什么條下懸崖卻沒有死了。”</br> “哦?”嚴暮挑了一下眉頭,“我也挺好奇的。”</br> 柳云湘附和道:“我也好奇!”</br> 當時眼見嚴暮跳下去,她萬念俱灰,甚至生了跳下去陪他一起去死的想法。如今想來,仍覺脊背發(fā)涼,幸虧沒跳,不然就是真正的生離死別了。</br> 秦飛時深深沉了一口氣,“出來吧!”</br> 這一聲過后,等了一會兒,夜色中有了動靜,一人影趔趔趄趄的走來。待近了一些,柳云湘才看清,這嬌小的身影是紅燭。</br> 柳云湘看到她先愣了一愣,再看她捂著腹部,那里受了傷,血自手縫里溢出來。</br> 她還是如以往般神色沉靜,即便受了重傷,臉上沒一點血色,依舊咬牙挺著,未露出一絲脆弱來。</br> “紅燭,你受傷了!”柳云湘皺眉。</br> 紅燭淡淡掃了她一眼,繼而轉(zhuǎn)身跪到秦飛時面前。</br> “主子,人已經(jīng)殺了。”</br> 秦飛時眼睛瞇了一下,“很好。”</br> 柳云湘皺眉,“你讓她去殺誰了?”</br> 秦飛時笑,“你們很快會知道。”</br> 柳云湘見紅燭雖然捂著傷口,可血流的很急,這么一會兒功夫,下面已經(jīng)匯聚成一小灘了,而她跪在那兒也在瑟瑟發(fā)抖。</br> “紅燭,你就是大夫,快給自己治傷啊!”柳云湘有些急道。</br> 紅燭頓了一頓,“紅燭聽令主人,主人讓紅燭活,紅燭就活,主人讓紅燭死,紅燭只能死。”</br> 因失血太多,她臉說話都在打顫,有氣無力。</br> 柳云湘看向秦飛時,“你先讓她止血吧!”</br> 秦飛時嘴角勾了一下,“她是我的奴婢,你急什么?”</br> “她是紅燭,是在最困難的時候陪我們一起渡過,雖然最后拔刀相向,但那時候的情意還在!”柳云湘嚷道。</br> “呵,情意,所以因為這份情意,她居然背叛了我!”秦飛時眸光沉了沉道。</br> “什么意思?”</br> 秦飛時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紅燭,我給你一次說實話的機會,只這一次。”</br> 紅燭撐著身子跪直,回頭看了一眼柳云湘以及她身后的嚴暮,而后轉(zhuǎn)回頭道:“當時我聽主人的吩咐去找七殿下,將他帶到懸崖上。在路上我告訴七殿下,那懸崖下有一塊凸起的石頭,只要位置拿捏準,從懸崖跳下去,跳到那塊石頭上就不會摔死。”</br> 柳云湘聽到這話,吃驚也不吃驚,她設想過很多,也不是沒想過或許是紅燭幫了嚴暮。</br> 秦飛時大笑,“我萬萬沒想到你,你會背叛我!”</br> “不是背叛。”</br> “那是什么?”</br> 紅燭轉(zhuǎn)過身,向著柳云湘和嚴暮的方向磕了一個頭,“殿下,夫人,如果哪日主人落到你們手里,求你們看在紅燭幫過殿下的份兒上饒他一命。”</br> 紅燭話音剛落,秦飛時一腳將她踢了出去,而后重重摔到地上。</br> 紅燭本就傷的重,這一下讓她趴在地上,久久起不來。</br> “紅燭!”</br> 柳云湘想去扶她,但被嚴暮拉住了。</br> “我們幫不了她。”</br> 憑那句‘主人讓紅燭活,紅燭就活,主人讓紅燭死,紅燭只能死。’,他們就救不了她,因為是她甘愿的。</br> 紅燭掙扎著,到底還是爬了起來,這次匍匐的跪在地上。</br> “主人,海棠不該死,乞丐和木槿也不該死,可他們死了,在奴婢面前,被您殺了。從小您教導我們要冷酷,要絕情,可只要是個人,又怎么會沒有感情。我當海棠是姐姐,當乞丐和木槿是親人,七殿下和夫人亦是,您也是個人,您也應該有感情啊!”</br> 秦飛時坐回去,大笑了幾聲,“聽聽,她不過是跟你們相處了一段時間,居然會有這樣可笑的想法。”</br> “你才可笑!不,你是可憐!”柳云湘瞪著秦飛時,“你殺了你的母親,殺了你的繼父和弟弟,殺了海棠,這些都是你的親人,是愛你的人,你讓自己變得冷血無情,一個徹頭徹尾的惡魔,如今你還要殺了紅燭嗎?”</br> “背叛我的,擋我路的,都得死!”秦飛時冷聲道。</br> “紅燭……”</br> “她也得死!”</br> 柳云湘搖頭,朝紅燭跑過去,跑到跟前,先喚了紅燭一聲,沒聽到回應,她忙蹲下,試圖扶起紅燭,卻在碰她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全身都軟了,頭一歪,整個人倒在地上。</br> 她嘴里吐出了血,腹部流了好大一灘,便這么倒在地上,倒在荒草叢中。</br> 柳云湘視線一下模糊了,眼淚掉下來,她顫抖著伸出手去探,已探不到任何氣息。</br> “她,死了。”</br> 秦飛時微微一怔,隨即笑道:“背叛我秦飛時的,便是這個下場!”</br> 柳云湘咬牙,起身沖到秦飛時面前,伸手狠狠打了他一巴掌。</br> “你不止殺了海棠、乞丐、木槿還有紅燭,你還殺了重明,你把他殺死了!”</br> 世上再無重明,只有一個冷血的惡魔!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