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 裝病
不到中午,宮里派了太醫(yī)來。</br> 柳云湘躺在床上,裝出虛弱的樣子,太醫(yī)問她感覺那里不舒服,她便說胸口悶得慌,食不下咽寢不能睡。</br> 太醫(yī)也查不出什么來,只開了一些疏肝理氣的藥,便回宮復命了。</br> 等到晚上,宮里送來了不少補品,那韓公公也來了,話里話外的意思便是要柳云湘早日進宮,皇上有要事找召見她。</br> 嚴暮淡淡回道:“王妃也想幫父皇分憂,奈何身子不允許。”</br> 韓公公瞇著眼笑,“昨兒下了一場暴雨,嘖嘖,在山上那會兒是真冷。今兒倒是烈日炎炎,這樣的好天氣多幾日,城外那具骸骨便很快就成粉末。七殿下,你看,這就是忤逆皇上的下場。”</br> “父皇要你這般威脅本殿下了?”</br> “哎喲,這哪是威脅,殿下莫要多想。”</br> “所以這話不是父皇說的?”</br> “自然不是。”</br> “那誰給你的膽子,讓你這閹狗在本殿下跟前亂吠?”</br> 韓公公笑容一下凝住,雙拳在袖子下握緊!</br> “魏司禮去南邊了,不然今日該他來的。”</br> “他來又如何,也不過是個奴才。”</br> 話說到這份兒上了,這韓公公也算明白了,皇上交代這差事,他是完成不了了。</br> 從王府出來,韓公公坐進馬車里,面上的笑逐漸變得陰冷,繼而他又笑了一聲,只是額頭青筋暴起,讓他整個面部神色看著很奇怪,很詭異。</br> 馬車走到岔口,他沉聲道:“先不回宮,改去西廠。”</br> 西廠詔獄,韓公公走到門口,先拿出帕子,掩住口鼻,而后才進去。果然一進去,便有一股濃郁的腐臭氣襲來,盡管捂著口鼻,依舊聞到了,讓他差點吐出來。</br> 沿著臺階往下走,光線越來越暗,下面如蒙著一團黑氣,看不真切。等到下了臺階,一腳踩到地上,便覺黏膩膩的,他知道那是血,人血。</br> 地牢很大,四面八方都傳來慘叫聲,尖利的,絕望的,求死不能的。</br> 有西廠的獄卒來帶路,韓公公跟著他來到刑室,一進門便見一血淋淋的,剛被剝了皮的,已不能稱之為人,更想一坨血肉的東西,在地上抽搐著,如鬼厲一般哀嚎著。</br> 而對著門站的人,穿著絳紅色的飛魚服,面容昳麗,美得雌雄難辨,此刻他正在擦著滿手的血,一邊擦一邊欣賞自己的作品。</br> 韓公公見到里面的人,腰不自覺彎下,帕子也趕緊收進了懷里,恭敬的走進去,行了個禮,“督主,奴婢剛從鎮(zhèn)北王府過來。”</br> 上官胥擦手的動作不停,斜眼睨了韓公公一眼,“柳氏不肯進宮?”</br> “不肯。”</br> 上官胥呵了一聲,再看向地上那坨血肉,“你說怎么就這么巧,那晚皇上欲殺嚴暮,這群紅面軍就挑著那晚行刺,給了嚴暮救皇上的機會。怎么又是這么巧,南邊洪災,饑荒蔓延,偏柳云湘有糧,皇上不得不重用鎮(zhèn)北王府。怎么又是這么巧,柳云湘的糧在鎮(zhèn)北,不論少主怎么做,她必定在這上面出文章,屆時少主為自保,只能將鎮(zhèn)北軍權還給嚴暮。”</br> 他和少主都能料出柳云湘下一步要做什么,但他們卻破不了這個局。</br> 說到這兒,上官胥瞳孔緊縮。他們布局這么久,眼看就要贏了,形勢卻一下逆轉,反而處于被動之勢。</br> 而且因為紅面軍的這次襲擊,皇上開始不那么信任他了。</br> 不光是他,魏長意,沈云舟和祝清嘉這些,參與平定南邊暴亂的,他都不信任了。</br> 他一度想不明白,所以嚴加拷問這些紅面軍,問他們是不是和嚴暮串通好的,可毫無線索。</br> 他們只有兩個人,分明只有兩個人,到底怎么做到的?</br> 上官胥擦了許久,手上的血也并沒有擦干凈,他將帕子扔到地上,再打量著自己的手,“你覺得他是真的失憶了嗎?”</br> 韓公公頓了一頓,“他沒認出我來。”</br> “哦?”</br> “一絲異樣都沒有。”</br> 上官胥哼笑,“看來真不是裝的。”</br> “督主可以放寬心了,沒準兒這一切就是巧合。”</br> 一個失憶的人,他帶入不了恨,沒有恨,便沒有必要非與他們對著干。</br> 上官胥瞇眼,“柳云湘始終是禍害。”</br> “督主說的是。”</br> “找機會殺了她。”</br> 嚴暮開始調查武昌侯夫人的案子了,整日早出晚歸的,柳云湘待在府中,要不陪著兩個孩子玩,要不找拓跋霏兒聊天。</br> 這日午后,柳云湘在園子里散步,見拓跋霏兒背著包袱急匆匆往外跑,看她那樣子,像是出了什么事。</br> “霏兒!”柳云湘喚了一聲。</br> 拓跋霏兒見到她,忙跑過來,“云湘姐,我要回家了。”</br> “啊?怎么這么急?”</br> “我……我哥哥他……”說到這兒,她眼睛立時紅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我哥快死了。”</br> 柳云湘吃了一驚,她是知道拓跋霏兒有個哥哥的,“那你等著,我派人送你回去。”</br> 從盛京到西越,萬里之遙呢。</br> 拓跋霏兒搖頭,“我家家奴在城外等著我呢,我就此跟姐姐告別了,有緣再見。”</br> 說完,拓跋霏兒趕緊往外跑。</br> 柳云湘不放心,讓子衿跟上去看看。晚一點,子衿回來說拓跋霏兒確實跟他們家家奴碰頭,一并離開了。</br> “現(xiàn)在街上很亂,百姓們到處找糧,糧鋪都關門了,官府被圍堵,這樣下去,肯定要出事的。”</br> 子衿話音剛落,守門的小廝來報,說是定遠侯老夫人來了。</br> 柳云湘冷嗤,“那日動手的,可不止她一個。你去回她,說本王妃病得厲害,不方便待客,請她回吧。”</br> 長公主府,長公主聽聞柳云湘并沒有見定遠侯老夫人,氣得拍桌子。</br> “這柳云湘,好大的威風,難不成要本宮去跟她賠罪?”</br> 慕容令宜坐在旁邊椅子上,聞言哼笑一聲,“娘,您是長公主,何等的尊貴,舅舅定不會讓您受委屈的。至于柳云湘這如意算盤,顯然打錯了,自以為有糧就了不起。”</br> 長公主皺眉,“但愿吧,只是盛京的形勢越來越緊張,只怕……”</br>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想要她的糧,她就必須交出來。”</br> “可她的糧在鎮(zhèn)北,而鎮(zhèn)北可不聽朝廷的。”</br> 長公主正覺心里不安的時候,宮里傳來了口諭,說是鎮(zhèn)北王妃病了,皇上讓長公主和昭華郡主去探望。</br> “舅舅糊涂了不成,怎么能讓我們去探望柳云湘那賤人!”</br> 長公主沉了口氣,“不是探病,而是賠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