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心中無善惡
數(shù)九嚴冬,官道上一眼望去看不到人。</br> 柳云湘喝了一碗熱湯,身體暖和了許多,但著實沒胃口,包子放到了一邊。她彎下腰揉捏著自己的腿,紅燭跟她說過長時間不走路,血脈不通,腿會廢掉的,要每日都堅持揉捏,疏通血脈。這樣等重明給她解開穴位后,她才能走路。</br> 她的雙腿不能廢,她也要活著。</br> 只有活著才有機會殺了重明!</br> 這時外面有動靜,柳云湘看過去見是兩個身材壯碩,穿著熊皮大襖,手上拿著大刀的男人走來。見到這兩人,那賣茶的老翁有些許怕。</br> “兩位客官,這天不早了,我們要關門了,要不您二位再往前走走,前面有客棧,里面好酒好菜都有。”</br> 其中一男人哼笑了一聲,接著揮起長刀,將面前的桌子劈成了兩半。</br> 那老翁嚇得腿軟了一軟,“客官,您這是……”</br> “我們不喝茶。”那男人扛著刀,仰著下巴道。</br> “那您二位?”</br> “難道我們不想強盜?”</br> 這下老翁徹底嚇到了,哆哆嗦嗦道:“兩位大爺……我這破茶棚……糊口飯吃……哪來的錢……求求求二位大爺饒命啊!”</br> 另一個強盜怒目圓瞪,“不給錢就殺了你!”</br> “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啊!”老翁嚇得跪下了。</br> 一強盜看到在旁邊坐著喝茶的重明,跟另一強盜對視了一眼,兩人圍上來,一柄刀先擺到了桌面上。</br> “看你這穿著打扮,該是富家公子吧,想活命的話,那就把身上的銀子都掏出來,不然我們殺了你!”其中一個面露兇狠道。</br> 另一個看到旁邊站的紅燭,心思轉了轉,嘿嘿道:“還有你這小丫鬟,我們要了,正好缺個暖被窩的。”</br> “嘖嘖,長得還挺標志。”</br> “大哥,這個你可得讓給我。”</br> “行行行,讓給你。”</br> 兩個人商量了兩句,再轉回頭見重明依舊不緊不慢的喝著茶,似乎一點都不怕他們。這兩人火了,一起舉起長刀,在重明面前比劃。</br> “等老子殺了你,照樣能從你身上把銀子翻出來!”</br> “大哥,干脆殺了他,反正冰天雪地的也沒人,統(tǒng)統(tǒng)都殺了!”</br> 兩個人都舉起了刀,只是下一刻,重明嘴角勾起,長袖拂過,那兩個人瞪大眼睛,接著倒在地上,翻滾著,哀嚎著,很快化成了兩攤血水。</br> 重明嗤了一聲,“兩只臭蟲!”</br> 那茶棚的老翁嚇壞了,哆哆嗦嗦的起身往后退,“死人了……死人了……我得報官去……報官……”</br> 老翁說著往外跑,紅燭忙將他攔住,皺起眉頭道:“他們是強盜,還想殺了你,死不足惜,你不能去報官,這樣會給我們找麻煩的。”</br> “你們殺了人!”</br> “處理掉就是。”</br> 老翁遲疑了一下點頭,紅燭以為他想通了,轉身回去處理那兩灘血水,而那老翁卻偷摸往外跑去。只是沒跑多遠,重明攔住了他。</br> 重明長嘆一聲,“世人果然愚昧荒唐,不值得可憐。”</br> 老翁目睹了重明殺人,當下腿一軟跪到地上,“大爺,我……我不報官了……饒了我吧。”</br> 重明嗤笑,“晚了。”</br> 下一刻,老翁也倒在地上,在哀嚎聲中化成血水。</br> 紅燭皺緊眉頭,“公子,他只是嚇壞了,您……您不該殺他的。”</br> 重明挑眉,“這世上還有不該殺的人?”</br> “公子……”</br> “你大抵是與嚴暮他們呆的久了,竟也有了悲憫之心,可笑。”</br> 嚴暮一甩袖子,轉身朝馬車這邊走來。</br> 柳云湘閉了閉眼,她已見識過了重明的狠,這一幕倒沒有多驚訝,只是若讓這樣一個人手上有了權勢,甚至他還想要那皇位,若真成功了,這人世間豈不要變成煉獄。</br> 重明坐上馬車,靠著車廂,閉上眼睛。就在柳云湘以為他不會說什么的時候,他睜開眼看向了她。</br> “欺我、辱我、負我之人都該殺,我有錯嗎?”</br> 柳云湘嗤了一聲,“你在乎我這么看嗎?”</br> 重明怔了一怔,隨即笑道,“我當然不在乎,無情無義也好,心狠手辣也好,我全都不在乎。我只要我自己痛快,我只在乎我自己。”</br> “人都有自私的一面,但只要是個人,他就該有做人的底限,活在這世上便該遵守一定的道義,你這樣的人已經(jīng)不能稱之為人了。”</br> “你罵我不是人?”</br> “罵你畜生都侮辱畜生。”</br> 聞言,重明大笑起來,笑得十分開懷,好似很享受這樣的謾罵。</br> “柳云湘,你們這些人真好笑,用道義把自己框起來,明明身在囚籠卻還洋洋自得。嘖嘖,果然世人皆醉我獨醒,真正可悲的是你們。”</br> 柳云湘垂下眼眸,“是么,如果你真認為自己是對的,便不會與我說這些了。”</br> 重明笑容一下僵住,眸露兇光,“你對我雖然還有利用價值,但殺了你也并不妨礙我的大業(yè)。”</br> “你惱羞成怒的樣子才最可笑。”</br> 重明徹底火了,一把掐住柳云湘的脖子,緊緊咬著牙。</br> 柳云湘呼吸不上來,但她沒有妥協(xié),仍不屈的看著重明。她只是突然想到海棠的話,當她拿到那解毒丸的時候反而后悔了,她說比起清醒的重明,其實瘋了的重明反而還像一個人。</br> 是啊,清醒的重明不是人,而是徹頭徹尾的惡魔!</br> “主子!快放手!”</br> 紅燭及時上了馬車,用力拉重明的胳膊,“殺了她,您就沒法獲取鎮(zhèn)北三軍的信任,沒法利用他們奪權了!”</br> 這句話或許觸動了重明,他狠狠看了柳云湘一眼,而后放開手。</br> “你不怕死,但別忘了你兒子還在我手上!”</br> 柳云湘冷嗤,“你也就只能拿一個孩子威脅我。”</br> “不夠嗎?”重明瞇眼,“你不還有一個女兒?”</br> 柳云湘點頭,“夠,足夠了。”</br> 重明嘴角扯了一下,這才獲勝了一般坐了回去,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br> 紅燭松了口氣,沖柳云湘搖了搖頭,示意她別惹怒重明,而后去外面趕馬車了。</br>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終于到了灃都。</br> 柳云湘原以為他們會住客棧,但被紅燭被下馬車的時候,看到實在一棟宅院前。</br> “這是主子購置的宅子。”紅燭解釋了一句。</br> 柳云湘沒在意,只是重明站在宅門前卻一動不動,這一站站了許久。還是紅燭上前打開了門,而柳云湘一眼望過去,先看到院子當間一座墳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