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異族女子
柳云湘話音剛落,見子衿挽起袖子就要上去抓人,她趕忙拉住了他。</br> “我們是要從他身上找證據(jù),不是要抓起他來揍一頓,再說他身邊有高手。”</br> 子衿再一細看,果然看到那書生身邊跟著兩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他們腰上別著刀,一看就是練家子。</br> “那咱們接下來怎么辦?”</br> “先跟緊他,查出他的身份。”</br> 柳云湘帶著子衿跟著那男人,一直跟到了瀟湘館,見那男人摟住門口一女子,帶進懷里,手上亂摸了一番,逗得那女子花枝亂顫,二人黏黏糊糊的進去了。</br> 柳云湘正想著怎么跟進去,瀟湘館外一個護院沖她喝了一聲:“去去,離遠點,也不看看這兒是什么地方。”</br> 沒辦法,柳云湘只得帶著子衿繞到了后院。</br> 以前海棠還在瀟湘館的時候,倒是可以找她幫忙,但她現(xiàn)在不在了。</br> “姑娘,要不您留在外面,我翻墻進去?”子衿道。</br> 柳云湘搖頭,子衿這丫頭魯莽,放她一個人進去,只怕什么都探聽不到,還會打草驚蛇。</br> “算了,我們在外面等吧。”</br> 二人找了一處隱秘的地方,既能看到前面的街,也能看到后門。</br> 這時一輛馬車聽到了后門,柳云湘拉著子衿往暗處躲了躲,車夫是個五大三粗的男人,面露兇相,腰上別著一把刀。</br> 這時車簾打開,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出來,這婦人個子不高,穿著碧青的斜襟外裳,頭發(fā)挽成一個髻子,長了一雙吊三角眼,尖嘴猴腮的。</br> 車夫伸手扶著她下了車,婦人四下望了望,而后沖那車夫道:“把人弄下來吧。”</br> “是。”</br> 婦人吩咐完那男人,便過去敲門了。</br> 車夫自馬車里拽出一個大麻袋,扔到地上,那麻袋在動,接著嘰里呱啦的罵了好幾句。</br> 柳云湘挑眉,麻袋里裝著一個女人,但這女人不是中原人士,說得也不知是哪國的話。</br> 那車夫怕引來人,踢了那麻袋一腳,麻袋里的女人嚇得蜷起身子,不敢再罵了。</br> 這時后門開了,守門小廝見到敲門的婦人,笑道:“劉婆子,今兒又帶貨來了?”</br> 那劉婆子笑了一聲:“這次可是絕頂?shù)暮秘洝!?lt;/br> 守門小廝瞅了那麻袋一眼,點頭道:“行,你們等一下,我去喊媽媽。”</br> 又等了一會兒,瀟湘館的后門再次打開,這次出來的是一個穿得明艷的女子,正是瀟湘館的媽媽,年逾三十,風韻猶存。</br> 她手上拿著團扇,扭腰擺臀的走到劉婆子跟前,斜眼睨了那麻袋一眼,“喲,劉婆子,好些日子不見啊。”</br> 劉婆子一臉奉承的笑:“許久不見,您更美艷了。”</br> 女子聞言用團扇擋著臉笑出聲來,“你年紀也不小了,倒是一點也不眼瞎。”</br> 劉婆子嘴角抽了一下,沒見過這么夸人的,但也只能陪著笑,“顧老板,這次我可給您帶了一個絕頂?shù)暮秘洠9苣矚g。”</br> 顧媽媽哼了哼,“從你嘴里說出來的話,折成一半聽還是虛的。”</br> “這次可不虛,真真的絕色美人!”</br> 劉婆子急著證明自己所言不虛,讓車夫趕緊打開麻袋。那車夫先將麻袋往前拖了幾步,而后解開麻袋,但只露出了女子的頭。</br> 柳云湘這個方向只能看到女子一頭卷曲的頭發(fā),看不到她的面容,但從顧媽媽滿目驚艷的樣子,便知確實是個角色女子。</br> “%¥¥#@&*%¥!”</br> 麻袋里的女子見到人,噼里啪啦的嚷了一通。</br> 顧媽媽笑了,“原是西越人,高鼻深眼,膚色白皙,眼珠呈碧色,確實是個稀罕玩意兒。”</br> 劉婆子趕忙道:“不但稀罕,還長了一副好樣貌,好身材。”</br> 顧媽媽挑眉,“你讓她站起來,我看看這好身材。”</br> 劉婆子遲疑了一下,道:“您往后退兩步。”</br> “這話怎么說的?”</br> “她會一點拳腳功夫。”</br> 顧媽媽哼了哼,往后退了兩步,“瞅這脾氣,便知是個潑辣的,還會一些功夫,這可不好教養(yǎng)。”</br> 劉婆子討好笑道:“只要送到您手里,再桀驁不馴的也能被馴服。”</br> 顧媽媽嘴角扯了一下,“她若不聽話,先打斷她的手腳,再磋磨兩三個月,我們?yōu)t湘館的手段多得是,不怕她骨頭硬。”</br> 那女子一直嘰里呱啦的罵著誰也聽不懂的話,罵道后面,大概是沒力氣了,聲音和氣勢都小了很多。</br> 車夫將她拽起來,將麻袋往后拉。</br> “您放心,我們將她手腳都綁住了。”劉婆子道。</br> “可別傷了手腳,品相就不好了。”</br> “是是,不會的。”</br> 隨著麻袋落下,可以看到女子穿著一身緋紅的異族衣服,衣服上繡著獨特的花樣,她的手上和腳上都綁著繩子。</br> 那顧媽媽上下打量著,滿意的點了點頭,“前凸后翹,腰細腿長,男人們就喜歡這樣的。”</br> “那咱們談談價錢?”劉婆子問。</br> 顧媽媽干咳一聲,“不過她不會中原話,等于一頭不聽訓的馬駒,這可不大好辦。”</br> “哎喲,顧老板,您可不能再壓價了,我們可是從西州千里迢迢的把人弄回來的,這一路上費了不少力氣呢!”</br> “那……”</br> 顧媽媽話還沒說完,但見那女子竟然脫開了繩子,還在活動腿腳。“這這……”</br> 那車夫先反應過來,忙伸手去抓,但下一刻被女子折了手腕,慘叫不止。</br> 顧媽媽回過神兒來,沖里面喊了一聲,這時好幾個身材高大的護院拿著棍棒出來了,那女子見到,趕忙往外逃。</br> “顧老板,這……”劉婆子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br> 顧媽媽哼了一聲,“等把人抓回來,原先說好的價錢,怎么也要折一半。”</br> “哎喲,顧老板可使不得,我們也要吃飯啊!”</br> 顧媽媽轉身進院了,那劉婆子忙追了去。</br> 柳云湘再往遠處看,那異族姑娘已經(jīng)跑遠,幾個護院也追了過去。</br> 柳云湘沒有在意,繼續(xù)在暗處等,一直等到子時過后,那書生打扮的男人終于搖搖晃晃的出來了。他喝了酒,一臉饜足之色,身后還跟著那兩個護衛(wèi)。</br> 柳云湘帶著子衿偷偷跟在后面,跟到大街上,此時街上空蕩蕩的,已經(jīng)沒有人了。</br> “還是瀟湘館的姑娘們身嬌體軟的好,不似那秦珍珍扭扭捏捏的,還要老子哄她,一點也不盡興。”</br> “二公子,大公子囑咐過,關于那件事,要您一定閉緊嘴巴。”一個護衛(wèi)提醒。</br> “這大街上一個人都沒有,我愛說什么說什么!”</br> 柳云湘瞇眼,看來秦珍珍遇害之事果然和韓兆脫不開干系。</br> 柳云湘主仆二人一路跟著這男人,眼看著他進了武威大將軍府。</br> “子衿,你在這里盯著,只要他出府,你就跟著他。我讓乞丐過來幫你,你們輪流盯著。”柳云湘吩咐道。</br> 子衿點頭,“不過主子,您一個人回去嗎?”</br> “嗯,沒事的,別擔心。”</br> 柳云湘留下子衿,沿著胡同往南紅樓走去,她和冷雨霰、秦書意約好在那兒碰頭。</br> 穿過巷子,走到街上,柳云湘看到瀟湘館那幾個護院竟然還在找人。</br> “她娘的,明明看到她往這邊跑過來了,怎么又看不到人了。”</br> “哎喲,累死我了,這女人可真能跑。”</br> “行了,別抱怨了,今晚必須抓到她,不然咱們沒法回去交差。”</br> 幾個人說完分頭去找了,柳云湘繼續(xù)往南紅樓走,經(jīng)過一間酒肆的時候,聽到酒肆門前擺的大酒缸那兒有動靜。</br> 她頓住身子,仔細往那邊瞅,見一抹裙角露在外面。</br> 這時瀟湘館兩個護院過來,正往這邊翻找,不多一會兒就會找到這兒。</br> 這二人看到柳云湘,先打量了幾眼,而后繼續(xù)找。柳云湘見其中一個往酒缸過去了,心下微微動了一下。</br> “你們找什么呢?”柳云湘問。</br> 往酒缸走的那個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柳云湘:“找一個穿紅衣服的女人,你有沒有看到?”</br> “穿紅衣服的女人,是不是頭發(fā)是卷曲的?”柳云湘問。</br> 那護院眼睛一亮,“正是,她在哪兒?”</br> 柳云湘往東邊的一條胡同指了指,“諾,往那邊去了。”</br> 那護院趕忙招呼同伴,二人一起朝那胡同跑去了。</br> 柳云湘也不管那女子能不能聽懂,只說了一句:“你往西頭跑,那邊街道縱橫容易躲藏,等天亮了從西城門出城。”</br> 說完,柳云湘繼續(xù)往前走,只是走了幾步,她發(fā)現(xiàn)身后有人跟著,回頭一看是那女子,見她看向她,她便也看著她,一雙碧色的眼睛透著靈氣和天真,只是雙手摳著衣角,暴露出了她的局促不安。</br> “你需要我的幫忙嗎?”柳云湘試著問。</br> 異族女子眨巴著大眼睛點了點頭,還沖她咧嘴笑了笑。</br> 柳云湘失笑,“你會說中原話。”</br> 女子跑過來,“姐姐,我看你的面相便知道你是好人!”</br> 柳云湘挑眉,不但會說中原話,而且說得這么溜,滿滿的小心思都擺在臉上。</br> “呃,你跟我來吧,先藏在我家,等天快亮的時候,我派人送你出城。”</br> “謝謝姐姐!”</br> “嘴還挺甜。”</br> 回到南紅樓,秦書意和冷雨霰都在,柳云湘先讓伙計帶那異族女子去客房休息了。</br> 三人交換了一下今天的收獲,秦書意進宮面見圣上,向圣上表明嚴暮可能是被陷害的,想要參與調查此案,但圣上沒有應允。</br> “如你們所料,皇上更想借這件事鏟除嚴暮,而并不在意我妹妹慘死的真相。”秦書意沉了一口氣說道,他話里滿滿都是對皇上的失望。</br> 冷雨霰道:“我將解毒丸交給了皇后身邊的白嬤嬤,后來白嬤嬤派人給我傳消息說是皇后已經(jīng)醒了。”</br> 聽到這話,柳云湘松了口氣,同時把今天找到那書生,而那書生是韓家人的事告訴了他們。</br> “韓家二公子?”秦書意沉眸片刻,繼而眸光一厲,“韓卓!”</br> “韓卓也是韓凜的兒子?”柳云湘問。</br> 冷雨霰搖頭,“韓凜的侄子,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br> 秦書意想到什么,拳頭一下握緊,“大約三個月前,韓家曾為韓卓上門提親,想要迎娶我妹妹,我給拒絕了。這事過后有半個月,珍珍跟我說在街上遇到了小偷,韓卓幫她將荷包搶了回來。當時我嚴令五申的交代妹妹,一定離這個人遠一點,沒想到……”</br> 他說著一拳頭砸到桌子上,“定是我去渝州的時候,那韓卓趁我不在,哄騙了珍珍!”</br> 對一下時間,估摸就是那時候,柳云湘長長嘆了口氣。她進屋寫了一封信,出來交給冷雨霰。</br> “殿下,請您幫我把這封信轉交給皇后娘娘,案子可以慢慢查,但嚴暮那邊不能等了。”</br> 冷雨霰猶豫著接過信,“皇后娘娘這十幾年來幽閉后宮,從不過問前庭后宮的事,雖你二人有些交情,但她應該不會摻和這件事的。”</br> “你幫我交給她就是。”</br> 她相信,皇后會幫她的!</br> 天還未大亮,柳云湘來到客房叫醒拓跋霏兒,也就是那異族女子,告訴她可以出城了。</br> 拓跋霏兒揉著眼睛坐起身,迷糊的說了一句:“我不出城啊,我從西越逃出來,本來就是來金安找我未婚夫的。”</br> 柳云湘挑眉,“你未婚夫在金安?”</br> 拓跋霏兒忙點頭,“我們本來是在一起的,可他拋棄了我,我只能一個人來金安找他。可西州到金安,千里迢迢的,我又沒有盤纏,又人生地不熟,于是那牙婆子抓住我,說要帶我來金安,我就沒有反抗,一路坐著馬車,還有吃有喝的,他們人其實不錯。”</br> 柳云湘嘴角抽了抽,原來本就是個小可憐,而是一只小狐貍。昨晚還跟她賣可憐,讓她救了她。</br> “好吧,你可以留下先用了早飯,然后離開去找你未婚夫。”柳云湘道。</br> 拓跋霏兒又咧嘴一笑,“姐姐,我想吃烤羊肉包子!”</br> 柳云湘呵了一聲,“羊肉包子沒有,白粥咸菜倒是可以管飽。”</br> 當然,她只是說說,并沒有真讓拓跋霏兒吃煲粥咸菜。她看著坐在她旁邊吃得狼吞虎咽,一邊往嘴里塞肉餅一邊豎著大拇指說好吃的人,她可一點都不像被男人拋棄了的樣子。</br> 她實在忍不住好奇,問了一句:“你未婚夫為什么拋棄你?”</br> “他喜歡上狐貍精了。”拓跋霏兒咽下一口肉餅道。</br> “呃,既然他移情別戀了,你為什么還來金安找他?”</br> “我未婚夫長得特別好看。”</br> “所以呢?”</br> “我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看的男人了,所以他就算喜歡上別人,我也要嫁給他,只要每天都看到他的臉,我就滿足了。”</br> 柳云湘無語的喝了一口米粥,原來她只是看中了她未婚夫的樣貌,還這么實誠的說出來,仿佛十分合情合理。</br> “不過我不知道我未婚夫家在哪兒。”拓跋霏兒嘆了口氣。</br> 柳云湘見拓跋霏兒圓圓的小臉蛋,五官擠到一起,又可愛又搞怪,不由笑出了聲,“你未婚夫叫什么名字,我?guī)湍愦蚵牬蚵牎!?lt;/br> “太好了!拓跋霏兒伸手想抱柳云湘的胳膊,但被她躲開了,“你手上都是油。”</br> 拓跋霏兒吐吐舌頭,“我未婚夫叫裴容。”</br> 柳云湘一怔,隨即驚訝的問道:“叫什么?”</br> “裴容啊,好像還是個小侯爺什么的,反正他身邊的下人都這么喊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