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 接骨
韓凜咬著牙收起刀,繼而斂了一身殺氣。</br> “嚴暮,得罪我,你決計沒有好下場。你是聰明人,該怎么做,你最好想清楚!”說完,韓凜沉著臉離開了。</br> 柳云湘上前,見嚴暮沒有受傷,這才松了口氣。</br> “我們回去吧。”</br> 她扶著他往回走,只是剛走兩步,韓晰氣沖沖的擋到他們面前。</br> “這里是我家,你們這些討飯趕緊滾!”</br> 童言雖然無忌,但也傷人。</br> 柳云湘嗤了一聲,問道:“這里是你家嗎?”</br> “當然!”韓晰仰著下巴道。</br> 柳云湘挑眉,“這里是長公主府,而你姓韓,你家應該是武威大將軍府吧?”</br> “我……”韓晰噎住,一時倒不知該怎么辯解了,“反正就是我家!”</br> “你看你爹是武威大將軍,你娘是長公主,他們生了你,可他們?yōu)槭裁床皇欠蚱弈兀俊?lt;/br> “柳云湘!”和碩沖上前,擋到韓晰跟前,怒視著柳云湘,“他還是個孩子,你心也太惡毒了!”</br> 柳云湘呵呵一笑,“有娘的孩子就是好,但有些孩子明明有娘,這個娘卻一心想殺他。這么一比較,誰更惡毒呢?”</br> “你!”</br> 韓晰十歲了,估摸著這時候明白了柳云湘話里的意思,臉上盡是羞怒,咬牙朝柳云湘撞過去。</br> “我討厭你,賤人!”</br> 韓晰撞向柳云湘時,嚴暮擋到她跟前,因此撞到他身上。這孩子長得壯實,而嚴暮本身身體還虛弱,被他撞的往后退了兩步。</br> 他站穩(wěn)后,沉眸看向韓晰,還未說話,和碩護到他兒子跟前。</br> “嚴暮,別傷他,這是我的底線。”</br> 嚴暮聽到這話,低聲嗤笑一聲,而后慢慢抬頭看向和碩,“在你心里,我是野種,那他呢?”</br> “你閉嘴!他不是!”和碩袒護道。</br> “他就是野種!“</br> “嚴暮!”</br> “生了兩個野種,你又是什么東西呢?”</br> 和碩氣得上前伸手扇了嚴暮一巴掌,啪的一聲,而后帶著恨意道:“自從得知懷上你,沒有一天我不想殺了你。但得知懷上晰兒的時候,我只有喜悅,每天盼著他出生,這就是你倆的區(qū)別。”</br> 這話如一把刀,該是能傷人的,但嚴暮卻仿佛絲毫沒有受傷,他依舊滿臉嘲諷的笑著。</br> “是么,有你這樣的娘,才是他的可憐之處。”</br> 這話同樣是一把刀,傷得和碩站不穩(wěn)退后了兩步。</br> “這一巴掌,我受了,當是你還你生我時受的疼。我只想殺你,不想動其他人,你應該知道的!”</br> 說完,嚴暮拉住柳云湘的走朝外走去。</br> 二人沿著游廊走,一直走到湖邊,柳云湘轉身抱住他,頭抵著他肩頭,食指捅了捅他心口。</br> “這里疼嗎?”</br> 嚴暮攬著她,“不疼,真的。”</br> 他望向湖面,突然笑了一聲,不是苦笑,也不是譏諷的笑,而是真覺得好笑,“她是真的愛上韓凜了吧,還為他生了兒子。”</br> “大概吧。”</br> 但她和韓凜之間,即便有愛,又能有多少呢。</br> “以前父親在家時,她總是跟他吵,但其實是她一直哭一直罵,父親就默默地站著,像是做錯了事一般。我見過一回,她原是哭著的,見了我,好像終于找到了罪魁禍首,抄起茶壺朝我砸了過來。我當時嚇到了,根本不知道躲,虧得父親及時擋到了我跟前,那茶壺砸到了他背上。那茶是剛煮開的,騰騰冒著熱氣,而當是時夏日,父親穿得單薄,整個后背被燙的起了很多水靈子。”</br> 提到以前的事,他眉頭皺起,臉上又帶著笑,“父親讓我給他抹燙傷藥,還跟我說,夫妻之間都會吵架,以后再見到他們吵架,必須躲開,這樣她就不會因為太生氣,而胡亂的砸東西了。”</br> “我問父親,她好像恨我,為什么?父親笑,傻孩子,哪有母親恨自己孩子的,你娘是愛你的,只是……父親絞盡腦汁想了好一會兒,才替她找到一個借口:你娘她只是身體不好,又因為身體不好,所以脾氣不好,并不針對你。”</br> 柳云湘抱緊嚴暮,“你只要記得嚴大將軍是愛你的就行了,那些厭惡你恨你的人,他們有什么資格呢。”</br> “是啊,至少父親是真的愛我。”說完,嚴暮笑了笑,“其實說這些,我只是覺得好笑,她并沒有多愛我父親,卻還嚷嚷著為他報仇,甚至不惜委身曾強害她的禽獸。”</br> 柳云湘沉了口氣,“所以細想一下,這個人其實挺可怕的。”</br> 轉眼要入夏了,正是養(yǎng)傷的好時候,在一日午后,紅燭讓嚴暮靠著羅漢床的軟枕,亮了亮手里的一根木頭。</br> “七爺,準備好了嗎?”</br> 嚴暮點頭,“來吧。”</br> 紅燭舉起來,還沒砸下去,柳云湘嚷道:“別,我還沒準備好!”</br> 她轉身抱住嚴暮,心疼的都掉淚了。</br> 嚴暮好笑,“要不別治了,瘸一輩子也沒什么,反正你要我。”</br> 聽到這話,柳云湘趕緊放開了他,“你忍著點,咬咬牙就過去了。”</br> 嚴暮嘴角抽了一下,“你說不嫌棄我的話,不會是騙我吧?”</br> 柳云湘干咳,“我能要一個健全的,又為何要個瘸子。”</br> “呵,你心可真狠。”</br> 柳云湘不理,沖紅燭道:“開始吧。”</br> 紅燭手起木頭落,只聽咯吱一聲,骨頭斷了。嚴暮當下抿緊嘴巴,疼得眉頭皺起來,但沒有喊出一聲。</br> 柳云湘心疼的抱住他,拿出帕子給他擦冷汗。這時紅燭扭正他的骨頭,這個過程十分磨人,柳云湘看著眼淚都掉了出來。</br> “要不你喊一聲吧。”</br> 嚴暮沒有喊,一直咬牙忍著,終于接好骨頭,紅燭用木板夾住,再用布條固定好。</br> 做完這些,嚴暮臉已經慘白。</br> “好了,熬過去了。”柳云湘松了口氣,這句話不知是安慰嚴暮還是安慰自己。</br> 臉上那刀疤,也同時開始用祛痕膏,這樣養(yǎng)了一個月,嚴暮臉上的疤果然淡了,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br> 他恢復了容顏,變回了那個俊美無雙,一笑桃花眼波蕩漾的美人。</br> 柳云湘看著他,先嘆了口氣,見嚴暮不理,又嘆了一口。</br> 嚴暮此時靠著羅漢床看書,無語的問她:“你愁什么呢?”</br> 柳云湘湊過去:“今兒我從南紅樓回來,你和長寧郡主在屋里說什么。好像神神秘秘的,等我一回來,你們就不說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