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死局
顧江寒肅臉站起身,手中長劍舉起,指向嚴(yán)暮。</br> “七殿下,既然你不肯舍生取義,那卑職只能以下犯上取你的命了!”</br> 顧江寒殺過來,嚴(yán)暮推開柳云湘迎上去。二人又連續(xù)過了上百招,嚴(yán)暮身上多處受傷,但憑著一股子狠勁,還是將刀架到了顧江寒的脖子上。</br> 顧江寒卻也不懼,只是滿目悲切,“未能完成圣命,救天下百姓于水火,我顧某實在沒臉……”</br> “你是挺不要臉的!”柳云湘躲在嚴(yán)暮身后,撇了一下嘴,“還救天下于水火,憑你這樣的豬腦子?”</br> “你!”</br> 柳云湘眸色一沉,冷哼道:“今日你若真殺了七殿下,那鎮(zhèn)北三州得知真相,必定會即刻揮兵南下為七殿下報仇,且不論最后誰輸誰贏,天下都會大亂。屆時戰(zhàn)火四起,生靈涂炭,再有外敵入侵,國將不保,汝等都是罪人。”</br> 顧江寒聽后譏笑了一聲:“只要你們都死了,鎮(zhèn)北三州又怎么會知道是大榮朝廷派人殺的七殿下,畢竟他死在了北金京都金安。”</br> 換言之,鎮(zhèn)北三州只會以為是北金人殺了他們的靖北王,也只會尋北金報仇,到時雙方開戰(zhàn),大榮便可借北金鎮(zhèn)壓三州,自己不費一兵一卒。</br> “愚蠢!”柳云湘冷嗤,“你們能想到的難道北金人想不到?”</br> 顧江寒皺眉,“什么意思?”</br> “這里可是北金京都金安,守衛(wèi)極其森嚴(yán),每夜都有上千人巡邏,而在金安最繁華的東西長街上,我們打了這么久,卻連巡邏的人影兒都沒有看到,你覺得正常嗎?”</br> 顧江寒抿嘴,下意識朝四周望了一眼,雖然已至深夜,但周遭安靜的也太詭異了。他靜下心來,細(xì)細(xì)探聽,聽到暗處一點動靜,他從懷里掏出火折子打過去,一個個身穿鎧甲,手持弓箭的兵士在火光中閃了過去。</br> 見此,顧江寒不由倒抽一口涼氣。</br> “你們殺了七殿下,北金再將你們抓住,交給鎮(zhèn)北三州,到時坐收漁翁之利的就是北金。”柳云湘道。</br> 北金皇宮,武帝執(zhí)起一顆子,落下之前,看了一眼對面的和碩。</br> “你手里能用的子已經(jīng)不多了。”</br> 和碩低頭,“我的子都愿為您所用。”</br> “那這盤棋下得多沒意思。”</br> 武帝四十多歲,這是登基的第十年,先皇有宏圖大志,奈何年歲不饒人,他想選一個能繼承他遺志的新君,武帝本不在他考慮的人選中。但武帝不費一兵一卒,只是用了一些手段,讓大榮把當(dāng)時鎮(zhèn)守北境的大將軍給殺了。</br> 先皇這才注意到武帝,并最終傳位給他。</br> “當(dāng)年,朕為了大局,故意傳信給嚴(yán)翀,讓大榮皇上以為他私通外敵,而大榮皇帝又怕他與你的那些事敗露,沒有經(jīng)三法司,甚至沒有辨真?zhèn)尉拖铝钫D殺嚴(yán)家上下。雖然這件事過去這么多年,但朕還是想問你一句,你恨朕嗎?”</br> 和碩淡淡一笑,“不恨,他該死。”</br> “哦?”</br> “自己的女人被別的男人欺辱,他竟一點血性都沒有,不但不敢為我報仇,甚至還要我生下那孽種,養(yǎng)在府上,讓我日日面對著他。嚴(yán)翀,他該死!”和碩咬著牙道。</br> 武帝嘆了口氣,“嚴(yán)翀是一員猛將,可惜了。不過你也確實不該恨我,畢竟當(dāng)初將我的信偷偷放到他書房的是你。”</br> 和碩聽到這話,掩在長袖下的拳頭不由握緊。</br> 那時,他騙了她!</br> 他說嚴(yán)翀被逼無奈下一定會反,到時他會出兵幫助嚴(yán)翀,勢將那禽獸殺死,毀掉他秦家的江山。可嚴(yán)翀憑她罵,憑她恨,至死不反,那一刻她才恍然,這才是嚴(yán)翀啊,他只會保家衛(wèi)國,舍命不惜,又怎么會叛變。</br> 那時她是被恨迷了眼睛,已經(jīng)失去理智了,才會信他那些話。</br> 嚴(yán)家上下三十余口被誅殺,而她也在其中,只是那禽獸仍不饒她,將她偷出來困在如夢閣。她要想逃離那兒,只能繼續(xù)和眼前這人合作。</br> “你這枚棋子可不好控制。”武帝意有所指道。</br> 和碩知道他說的是嚴(yán)暮,思量了一下道:“殺了他,嫁禍給大榮朝廷,今夜就是最好的時機。”</br> 武帝將手中黑子落下,“殺!”</br> 這邊長街上,顧江寒此刻已經(jīng)看清了形勢,殺了七殿下,不但不能解大榮眼下困境,還會造成更大的戰(zhàn)亂。</br> “皇上蠢,你們也蠢,都被和碩坑了。”柳云湘再添一句。</br> 顧江寒眼神一凜,但看眼下形勢,又不得不承認(rèn)柳云湘說的是真的。尤其此刻被北金將士包圍,如若他們不殺七殿下,這些人也會殺了七殿下,一樣推到他們身上,推到大榮朝廷身上,挑起鎮(zhèn)北三州和朝廷的戰(zhàn)爭。</br> 他們已經(jīng)進(jìn)了一個死局,一個可致大榮傾覆的死局。</br> 顧江寒猶如困獸一般,額頭開始冒冷汗,他恨恨一咬牙,看向嚴(yán)暮,沖他抱拳行了一個大禮:“七殿下,一定要逃出去,如若可以,請救萬民于水火!”</br> 說完這句,顧江寒轉(zhuǎn)而沖手下大喝一聲:“殺出去!”</br> 顧江寒持劍跑在最前面,其余將士跟在他后面,無數(shù)利箭順時破空而出朝他們射了過去。前后左右,他們已經(jīng)被包圍,而即便能逃出這里,也逃不出城門。</br> 顧江寒也意識到了,他帶著手下人躲閃著弓箭,接著沖進(jìn)了一間茅草棚。</br> 乞丐走過來,撓了撓頭,“他們要干嘛?”</br> 柳云湘搖頭,她也不懂。</br> 從他們這個角度能看到里面的人,不知顧江寒說了什么,他們稍一遲疑,繼而神情堅定的點了點頭,一個個將臉上的面罩取了下來。</br> 而下一刻,這些將士竟拿起手中的劍,一個接一個抹脖自殺。</br> 見到這一幕,柳云湘不由捂住嘴,不過轉(zhuǎn)眼一瞬,這十幾個將士都倒下了。</br> 顧江寒留在最后,他拿出火折子,點燃了這個茅草棚,在火光竄起的同時,他也結(jié)束了自己的命。</br> 他們要把自己的尸體燒毀,這樣北金就不能把殺嚴(yán)暮的罪名推給大榮朝廷了。</br> 柳云湘看著燃起的大火,雙眸不受控制的濕潤了。</br> 爭權(quán)奪勢的是那些上位者,他們看不到百姓的疾苦,可這些將士們能看到,他們是普通百姓出身,守衛(wèi)的也是百姓。</br> 他們是忠肝義膽的好兒郎!</br> 嚴(yán)暮沒有絲毫動容之色,轉(zhuǎn)身往景川苑走了。</br> 宮里,武帝把剛才落下的子又收了回來,殺掉的那顆子又活了。</br> “可惜了,不過也更有意思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