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沒有誰值得
柳云湘趕忙沖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br> “你要做什么?”</br> 她問出這話時,聲音都在發(fā)抖。</br> 嚴(yán)暮看了她一眼,將刀口翻轉(zhuǎn)過來,放在眼前看。</br> “這把刀是我昨晚帶回來的。”</br> “啊?”柳云湘愣了一愣。</br> 嚴(yán)暮拍開她的手,繼而道:“我過去的時候,這把刀就插在蕭貴妃胸口,當(dāng)時她沒死,求我救她,而當(dāng)我拔出這刀的時候,血如泉涌一般冒出來,即便當(dāng)時要救,也是救不活的。”</br> “所以不是你殺了蕭貴妃?”柳云湘瞪大眼睛,“殺她的是這把刀的主人!”</br> 嚴(yán)暮打量著手里這把刀:“這把刀叫柳葉刀,長七寸,很薄,刃極為鋒利,用非常特殊的方法鍛造的,雖然很薄但硬度很強(qiáng)。”</br> “這刀的主人是?”</br> “皇后便有這樣一把柳葉刀,并且以一套柳葉刀法征戰(zhàn)南北,曾是赫赫有名的女將。”</br> “難道是皇后?不對,要是她的話,她不可能把自己的刀留下!”</br> “你用腦子去想,但一些人未必肯用腦子去想,憑這把刀,他們就能咬住皇后。”</br> 這是北金朝廷和后宮的斗爭,柳云湘懶得去想。</br> “只是蕭貴妃怎么都會死,你為何還……”</br> 還砍那么多刀,反而遮住了她真正的死因。</br> 嚴(yán)暮哼笑,“我刀已經(jīng)磨好,又怎么能不沾她的血,我要她即便在生命最后一刻,也是在極度恐懼和痛苦中,哪怕只剩一口氣,也要死于我手。”</br> 嚴(yán)暮一身戾氣,那眼神尤為陰狠。</br> 柳云湘趴到他懷里,“可你還帶回了這把刀,這就沒有必要了吧?”</br> 她不敢看他那眼神,這會讓她想起那夜,他刀抵著她脖子的樣子。</br> 便好似她與那些害他的人一樣,在他心中沒有差別。</br> “莫不,你想幫皇后?”</br> 嚴(yán)暮推開她,轉(zhuǎn)而躺到床上,“這世上沒有誰值得。”</br> 值得他費心去幫去救。</br> 柳云湘聽著這冷冰冰的話,看著他一臉淡漠,不由嘆了口氣,“我去擰個熱帕給你擦臉。”</br> 說著,她起身出去。</br> 吩咐木槿去燒熱水,柳云湘坐在乞丐旁邊,問起這北金皇后的事。</br> “這位皇后可是個奇人,她出身將門,自小隨父兄練武,兩個兄長先后戰(zhàn)死,她便跟隨父親上戰(zhàn)場,不想竟是個將才,屢次立下戰(zhàn)功。先皇十分看重這位女將,多次封賞,更在去世前立下新君,并賜封她為后。先皇還留下遺旨,皇后生下嫡子后,即刻封為太子,將來繼承大統(tǒng)。皇后及娘家不論犯什么錯,可免死一次。”</br> “只是可惜,皇后進(jìn)宮后,便沒有再上戰(zhàn)場,而她也未能誕下子女。她父親意圖謀逆,皇上褫奪他軍權(quán),因有先皇遺詔,免了一死,卻也成了庶人。皇后雖仍貴為皇后,但一直幽居鳴鳳宮,前朝后宮的事一概不管不問。”</br> 柳云湘從慕容芷昔那兒聽過皇后一些事,說皇后之前還傳出過要出家的風(fēng)聲,大抵是皇上不允,還為她在后宮建了佛堂,而如今掌管后宮的是明貴妃。</br> “說起來這皇后還幫過老七。”乞丐道。</br> 柳云湘忙問怎么回事。</br> “剛來金安的時候,老七被帶進(jìn)宮里,當(dāng)時他身體已經(jīng)垮了,又被皇上打斷了腿,被蕭貴妃折磨,眼看活不成了。當(dāng)時皇后站出來說她是吃齋念佛的,若宮里沾了殺氣,會觸怒她侍奉的佛祖,如此她只能出宮去尼姑庵。因這話,皇上讓人把嚴(yán)暮送了出來,給他留了一口氣,我們才有機(jī)會把他救回來。”</br> “原是這樣。”</br> 柳云湘長出一口氣,所以嚴(yán)暮亂刀砍殺蕭貴妃,拿走那把柳葉刀,是為了報皇后當(dāng)時救他的恩情。</br> 嚴(yán)暮,即便是現(xiàn)在這樣,他也仍是重情重義的。</br> 木槿燒好熱水送過來,柳云湘拿到屋里,擰了一個熱帕子,坐在床邊,先欠身過去給他擦了擦臉,而后拉過他的手擦。</br> 他像是個木偶,由著她擺弄。</br> 擦拭好以后,柳云湘在他旁邊躺下,轉(zhuǎn)過身抱住他。</br> “睡吧。”</br> 她臉貼著他胸口,聽著心臟砰砰的跳動聲,此刻是無比安心的。</br> 入冬了,轉(zhuǎn)眼進(jìn)了冬月。</br> 金山那場火看似平息了,但其實已經(jīng)成了燎原之態(tài)。</br> 武威將軍府到底查到了安宏的頭上,而安國公為了保安宏,與御史府聯(lián)手了。</br> 何子沖被韓兆殺死,御史府得罪不起武威將軍府,只能眼睜睜看著韓兆被放出來,但這不代表他們心中沒有怨氣。</br> 此時他們與安國公聯(lián)手,將武威大將軍吃空餉的證據(jù)給了安國公。</br> 安國公和武威大將軍互相拿著對方的把柄,儼然從暗中不對付到如今明刀明槍的斗了起來。而在勢均力敵下,他們這樣爭斗只會相互削弱。</br> “和碩長公主要回來了。”江遠(yuǎn)說完看向嚴(yán)暮,這是鎮(zhèn)北關(guān)剛來的消息,和碩身份被識破,在大榮皇宮已無法立足,再加上武威大將軍府這邊形勢緊張,未免靠山倒了,她只能回來協(xié)助。</br> “趁著她還沒回金安,要不要半路……”江遠(yuǎn)做了一個殺的動作。</br> 嚴(yán)暮搖頭,淡淡道:“我親手殺她。”</br> 江遠(yuǎn)遲疑片刻,“屬下知道了。”</br> 柳云湘坐在一旁,眉頭皺了皺,和碩畢竟是嚴(yán)暮的生母,即便她該死,也不該死于他的刀下。而且她有預(yù)感,一旦嚴(yán)暮殺了和碩,他會徹底瘋掉。</br> 殺死蕭貴妃,其實是嚴(yán)暮的一步計劃,逼和碩回金安,那何子沖的死呢?</br> 她一下霍然,那晚將何子沖仍出來,為她擋住韓兆那一劍的是嚴(yán)暮!那時候,他就救過她!</br> 不論是碰巧還是什么,她堅信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嚴(yán)暮絕不會袖手旁觀。</br> 不過此時,她還有一個麻煩。</br> 她派去接貨的人,已經(jīng)走了一個多月了,卻沒有如期回來。</br> 回到南紅樓,陳沖那邊有了消息。</br> “咱們的貨被渝州官府扣下了。”</br> 柳云湘皺眉,“為何扣我們的貨?”</br> “華裳閣的商隊跟我們撞上了,他們說自己丟了一百匹云錦,非說是我們偷的,這不就被扣下了,等待官府調(diào)查。”</br> 柳云湘沉了口氣,這安宏果然夠卑鄙,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也能使出來。</br> 他不是在商言商,而是動用安國公府的權(quán)勢,可她手上卻沒權(quán),沒法與安宏硬碰硬的較量一場。</br> 此時,她唯一想到的還是裴容。</br> 如此,她去了一趟天香樓。</br> “我們東家不在這兒。”</br> “那他在哪兒?”</br> 那伙計撓了撓頭,“約莫瀟湘館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