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記得你
看到這一幕,柳云湘恨的想殺了那人,正要沖上去,但被乞丐攔住了。</br> “別,這人是武威大將軍之子,咱們?nèi)遣黄穑 ?lt;/br> 柳云湘看著嚴暮被這般折磨,而且旁人哄笑不止,她急得眼淚直流。</br> “那又如何!”</br> 他是嚴暮啊!他比這些狗雜碎高貴多了!</br> “這里是北金,不是大榮,不是咱們的地兒!你以為那么多人恨他恨得牙癢癢,欲殺之后快,為什么他還活著?”</br> 柳云湘不聽,管他什么地兒,管那人是誰,她要去護著他!</br> “因為他就是這么活著的,他也只能這么活著!你若沖出去,不但幫不了他,還會害了他!”</br> 因這句話,柳云湘無奈的安靜下來。</br> 是啊,她是來救他的,不是來送他的命的!</br> 可……可這讓她如何忍!</br> 乞丐讓她稍安勿躁,而后深呼一口氣,堆上笑臉跑過去了。</br> “哎喲,韓小將軍,您看多好的酒,可不能浪費。”</br> 乞丐跑過去,雙手捧著接住,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br> “可真是好酒!”</br> 韓兆眸子一狠,抬腳狠狠踢到乞丐肚子上,將人踢趴下。</br> “什么東西,也配喝小爺?shù)沟木疲 ?lt;/br> 他一腳不解氣,上去又發(fā)狠的幾腳,而且都是肚子那兒,踢得乞丐將早上的飯都吐了出來。那韓兆捂著鼻子,用腳踩到乞丐臉上。</br> “大榮來的腌臜玩意,敢臟了我們北金的地,還不趕緊給我舔回去!”</br> 乞丐被臉上那大腳壓得五官都變形了,但還是努力擠出一個笑,“小的……小的不敢惡心將軍……嘔……”</br> “你他娘敢再吐,老子這就把你腦袋擰下來!”</br> 柳云湘眼里滿是淚,嚴暮昏昏沉沉的,仿佛靈魂抽離,只剩一副軀殼,此時躺在那兒,無法感知任何情緒。而乞丐被這般羞辱,卻只能笑,嘴角都冒血了。</br> 她實在看不下去,正要上去,這時一穿著素色錦袍的男人擠開人群進去了。這男人膚白如玉,五官俊雅,天然一股貴氣。</br> “韓小將軍,喲,這么巧啊!”</br> 韓兆回頭,見到來人,先怔了一怔,隨即笑道:“裴小侯爺,許久不見,什么時候從西越回來的?”</br> “昨兒夜里。”</br> “三個月前,西邊傳來消息,說你在回程的路上遇上沙暴,人給卷走了?”</br> “這不是老天爺不收我么!”裴小侯爺笑笑,繼而看了地上嚴暮一眼,又道:“咱們好久不聚,我請小將軍去我那天香樓喝酒。”</br> “那感情好,再叫上何子沖他們幾個。”</br> “咱們不醉不歸!”</br> “你那酒量,一杯就倒,也好意思說不醉不歸?”</br> “這話我可不服氣!”</br> 韓兆來了興致,顧不上與嚴暮計較了。他腳自乞丐臉上拿開,嫌臟似的在地上蹭了蹭,又踢了他肩膀一腳。</br> “小爺今兒高興,暫且放了你們這兩條賤狗!”</br> 說完這韓兆摟上裴小侯爺,笑呵呵道:“你那天香樓一桌難求,我先前預(yù)定,已經(jīng)排到三個月后了。”</br> “今兒韓小將軍想吃什么隨便點!”</br> “還是小侯爺夠意思,那幾個都是窮鬼,跟他們喝酒還得我掏錢。”</br> 二人說這話離開了。</br> 柳云湘趕忙上前,“乞丐,你怎么樣了?”</br> 乞丐吐了一口血沫子,“見天挨打,已經(jīng)習慣了,無礙。”</br> 柳云湘嘆了口氣,再去扶嚴暮。</br> 他徐徐睜開眼,眼里空洞洞的,由著柳云湘扶起來,身子卻站不穩(wěn),搖搖晃晃的。柳云湘忙用肩膀撐住他,再摟住腰,這一刻才深切的體會到他到底多瘦。</br> 寬大的衣衫下,骨瘦如柴,壓在她身上,分量輕的可怕。</br> 柳云湘眼淚又掉了下來,她忙擦了一把,而后扶著嚴暮往前走。他左腳原就是瘸的,剛可能被韓兆又傷到了,此刻只能腳尖點地,走一步軟一步。</br> 他呼吸很重,身子微微顫抖,柳云湘察覺出來,忙抬頭看,見他的臉青白,嘴角有血溢出來。</br> “嚴暮,你怎么了?”</br> “是不是傷到哪兒了?”</br> “我忍一下,我?guī)闳タ创蠓颍 ?lt;/br> 他搖頭,“回家。”</br> “你這樣不行,我……”</br> 柳云湘話還沒說完被嚴暮推開了,而后在她驚痛的目光下,他身子一晃一晃的往前走去。</br> 乞丐揉著肚子,道:“他那是余毒未消,時不時的就會全身抽痛,以前喝酒就能緩解,慢慢越喝越多,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大頂用了。他不是喜歡喝海棠姑娘的酒,而是她釀的酒有鎮(zhèn)痛的效果。”</br> 柳云湘望著嚴暮,那背影不再高大挺拔,而是瘦弱的干癟的,不再健步如飛,而是萎靡的,不再意氣風發(fā),而是死氣沉沉的。</br> 若在人海中,她看到這個背影,或許都認不出來吧。</br> 對一個人最殘忍的折磨就是摧毀他的意識,讓他在絕望中煎熬,生不如死。</br> 她或許能救他的命,但如何把過去那個嚴暮找回來呢?</br> 柳云湘長嘆一口氣,跑上前幾步,跟在嚴暮身后。</br> 他走到那岔口,顯然又認不得路了,慢吞吞走到槐樹前坐下,瑟縮著身子,在夏日暖陽下戰(zhàn)戰(zhàn)發(fā)抖。柳云湘忍不住,跑過去撲到他懷里,緊緊將他抱住。</br> “嚴暮,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br> 她仰起頭,見嚴暮依舊沒什么表情,只怔怔看著前面。她捧住他的臉,迫使他看向自己。</br> “你看看我,我是柳云湘啊!”</br> 她淚水模糊了雙眼,趕忙去擦,可眼淚卻越來越多。</br> “我當時真的是迫不得已……不!我錯了!我不該丟下你!即便是死,我也應(yīng)該陪著你!”</br> 許是她哭得太傷心,他的視線終于落到了她臉上。</br> “嚴暮……”</br> 他看著她,定定看了許久。</br> “柳云湘。”</br> 這一聲嘶啞低沉,柳云湘淚水一下止住。</br> 她睜大眼睛,“你,你認出我了?”</br> 嚴暮揉了揉額頭,繼而嘆了口氣:“我有時候會忘記一些人一些事,但只是短暫的,我現(xiàn)在記起你了。”</br> 柳云湘一喜,“我來找你!”</br> “找我?”</br> “嗯,找你。”</br> “做什么?”</br> 柳云湘笑容僵住,“我,我想和你在一起,像以前一樣。不論任何困難,不論生死,我們再不分開。”</br> 嚴暮歪頭看著她,似乎不解這句話。</br> “可我并不想與你在一起。”</br> “我知道你還氣我……”</br> “如果你是為我來金安的,回吧。”嚴暮推開身上的柳云湘,撐著身后的樹起身,而后越過她看向乞丐。</br> 他狐疑了一下,“誰打你的?”</br> 乞丐顛顛跑過來,“你腦子清楚了,哎喲,還不是韓兆那孫子,差點把我打死。”</br> “嗯。”他沒什么表情,轉(zhuǎn)身往北街走。</br> “你嗯一聲就完了?不幫我報仇?”</br> “打不過。”</br> “嘿,我可是為了救你。”</br> “你也可以不救。”</br> 乞丐被氣得不行,轉(zhuǎn)回頭對柳云湘說道:“狼心狗肺的倒是跟以前一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