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九千歲
在所有人注視下,柳云湘只得端起酒壺上前。</br> “七殿下……”</br> 然這時嚴暮接過她手里的酒壺,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沖蘇如夢那邊虛敬了一下,然后仰頭喝干了。</br> “皇祖母,你有沒有跟人姑娘說清楚?”嚴暮挑著一邊眉頭,嘴角帶笑嗎,一副不太正經(jīng)的樣子。</br> “說什么清楚?”太后皺眉。</br> “當然是說我身邊養(yǎng)了一個女人,那女人是天下第一美人,但脾氣不太好,兇巴巴的又善妒。蘇姑娘若嫁進七皇子府,需得有獨守空房的心理準備,可能還會被這女人欺負,而我……咳咳……我也幫不了她,一般時候,我自身都難保。”</br> 這話一出,在座的女人們暗暗驚到了。</br> 倒是聽過一些傳言,但沒想到這七皇子竟然當著未來七皇子妃面這么說,他莫不為了這女人還要抗旨拒婚不成?</br> 這女人該是怎樣的紅顏禍水!</br> 紅顏禍水柳云湘嘴角抽了抽,恨不得上去抽嚴暮那嘴一巴掌。</br> 旁人不知他嘴里的女人是誰,可太后知道啊,此刻便斜了她一眼。</br> 倒是蘇如夢,原本該是非常難堪的,她面上卻沒什么異色,還笑了笑道:“七殿下如此深情,如夢挺感動的,也著實羨慕那女子。”</br> 只這一句,沒哭沒鬧沒抱怨,定力之高,讓久經(jīng)后宮爭斗的女人們都佩服。</br> “如夢如此寬宏大度,老七你這下放心了吧?”太后瞪著嚴暮道。</br> “我不……”</br> “閉嘴,滾到外面去!”</br> 嚴暮摸摸鼻子,再偷偷瞄了柳云湘一眼,然后才出去。</br> 皇后瞧著這一出倒是高興了:“太后,這老七委實不懂事,只怕日后要委屈了蘇姑娘。”</br> “皇后莫要這么說,七殿下實誠,話都說到前面了,比那些面上裝得正人君子,背地里干盡齷齪事的男人可強多了。”金悠道。</br> 皇后聽得出金悠在暗諷她那兩個不爭氣的兒子,但她也不氣,依舊笑道:“不知小金妃眼見表妹嫁給七殿下,你是怎樣的心情呢?”</br> “自是為他二人開心,我們也算親上加親了。”</br> “也是,該難過的當是七殿下嘴里那個女人,畢竟他說的也不是小金妃你。”</br> “一個外面養(yǎng)的女人,倒也不用在意。表妹嫁給老七,那女人若真敢欺負她,太后和本宮定輕饒不了那女人!”</br> 柳云湘默,兩條狗掐架,關鍵是關她倆什么事,一個個上趕著找不痛快!</br> 這時外面有人喊道:“喲,魏司禮,多日不見啊!”</br> “哪是多日,得有兩年不見了,我等甚是想念!”</br> “魏司禮去西疆監(jiān)軍,真是勞苦功高!”</br> 柳云湘心下好奇,外面坐的都是皇親國戚,可這一句一句怎么都透著一股馬屁味兒,這魏司禮是什么人啊?</br> “眾位主子抬舉了,奴才為皇上辦事,不言辛苦。”</br> 這一聲有些雌雄莫辯,該是太監(jiān)吧,但并不像一般太監(jiān)嗓子尖細,聲音刺耳,這一聲格外的好聽,珠圓玉潤的。</br> “可是長意回來了?”太后滿臉含笑的喚了一聲。</br> 接著一人走進來,他穿著太監(jiān)穿的青色褂子,腰束金帶,頭戴玉冠,身量很高,有些單薄。他上前行禮,未開口先咳嗽了兩聲,再看面色,竟是蒼白的,一點血色都沒有,唯有那紅唇像是染了血一般。</br> 如他的聲音一般,他的容顏也是雌雄莫辯的,鳳目狹長,眼尾上挑,帶著幾分妖冶之色,桃面秀麗,但下頜棱角分明,又有幾分男子英氣。</br> “太后,奴才給您請安。”男人拱手行了大禮。</br> “長意這一趟將蘇姑娘安全護送回京,你辛苦了。”</br> “太后折煞奴才了。”</br> 直到看到這人的臉,柳云湘才想起這人來,皇上身邊司禮太監(jiān)魏長意,上官胥死后,繼任東廠督公的人。</br> 言說這人比上官胥手段更狠,更毒辣,幫著金悠在輔政初期鏟除異己,穩(wěn)住地位。之后新皇接手朝政,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九千歲,皇上最倚重之人。當時宦官當朝,忠臣沒落,民不聊生。</br> 柳云湘垂下眼眸,暗暗嘆了口氣,在她死的那年,北金已經(jīng)吞沒北境,一路勢如破竹,朝廷竟無一支精銳之兵能阻擋。</br> 北地戰(zhàn)火連天,百姓堆尸如山。</br> 南邊起義軍四起,自黃河以南連成一線,內憂外患,天下大亂。</br> 那時她常想,嚴暮對得起金悠,卻負了天下人。若他還活著,北金不敢如此囂張,天下也不該是這樣的亂局。</br> 她在看向這位未來的九千歲,一副白面之下,該是怎樣的蛇蝎心腸。</br> 不知是不是感應到什么,魏長意也朝她看了過來,這一眼很深,帶著陰毒的殺氣。</br> 她不由脊背發(fā)寒,忙去想自己哪里得罪過他。</br> 可這分明是二人第一次見面啊!</br> 這時一個太監(jiān)端來冒著熱氣的銅鍋進來,里面悶著羊肉,晚意就站在入口的地方,見那太監(jiān)突然手有些不穩(wěn),她忙上去想幫忙,結果兩人沒交接好,那銅鍋連著里面的熱湯一并灑了出來。</br> “啊!”</br> 湯濺到坐在外側的一個嬪妃身上,燙的她痛呼一聲。</br> 這一下可把那太監(jiān)和晚意嚇壞了,趕忙跪下賠罪。</br> 太后忙問道:“英嬪,你沒事吧?”</br> 英嬪瞪了那太監(jiān)和晚意一眼,轉到道:“臣妾沒事,他們倆也是無意的,算了。”</br> 太后點頭,“你先回去換衣服吧。”</br> 英嬪退下,魏長意歪頭看向那太監(jiān)和晚意:“你們兩個出去領罰吧。”</br> 太監(jiān)面有懼色,但沒敢求饒,只是起來往外走時,腿有些發(fā)軟,趔趔趄趄的。晚意也怕,但總比那太監(jiān)好一些。</br> 柳云湘當下也沒在意,而緊接著魏長意也退下了。</br> 惠嬪沒什么精神,太后讓她也早早回去休息。</br> 柳云湘扶著惠嬪回去,見晚意還沒回來,便有些不安心,待惠嬪睡下后,她出門去找。</br> 來到行宮前院,正見兩個侍衛(wèi)自一個小院里拖著一個太監(jiān)的尸體往外走,那太監(jiān)滿身是血,在地上拖了長長一道。柳云湘仔細一看,這不就是和晚意一起犯錯的那個太監(jiān)。</br> 她心下不由一緊,原想著領罰不過是打幾手板,怎么就丟了命!</br> 她想到晚意,忙往里面跑,但見院子當間,晚意趴在凳子上,兩個侍衛(wèi)正在打。</br> “奴婢錯了……求魏司禮饒命……求求大人……”</br> 她聲音已經(jīng)很低了,背上一片血跡。</br> 柳云湘吃了一驚,趕忙沖上前,“別打了!”</br> 這時那魏長意背著手走出來,沉眸睨向柳云湘,“妨礙執(zhí)刑者,同罪!來人,將她也綁了,杖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