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慈濟院坍塌
退了幾步,柳云湘頓住。</br> 因為這廝殺氣一斂,恢復了之前不正經的樣子。</br> “你不怕我!”他道。</br> “殿下一個鼻子兩只眼,我怕你做甚。”</br> 說完,柳云湘抱著硯兒趕緊走了。</br> 嚴暮又抿了一口茶,細細咂摸了好長時間,喃喃道:“真想揭開她的面紗。”</br> 這種感覺,說不清,好像就是有點手癢癢。</br> 之后幾日一直下雨,陸長安的舊疾犯了,一直咳嗽不停。驛館給找了大夫,可吃了幾副藥,卻仍不見好。</br> 這日一早,天終于放晴了。</br> 柳云湘想著去求一求嚴暮,可否讓她出門一趟,找曲墨染給陸長安配幾副藥。剛走出院門,見他從西邊那院匆匆出來了,臉色十分凝重,而江遠跟在后面,一邊走一邊下命令。</br> “所有人馬上集合趕往西郊!”</br> 他這一聲招呼,驛館里的守衛(wèi)齊刷刷的往外走,頃刻見院里就空了。</br> 又過一會兒,江遠過來,要陸長安跟他們一起去西郊。</br> “他還病著。”柳云湘道。</br> “只要沒死,只要還能動,爬也要爬過去!”江遠喝道。</br> 柳云湘皺眉,意識到事情可能很嚴重。</br> 丹青不服,“我們世子身份尊貴,真要出什么事,你們殿下也不好交代吧?”</br> “交代個屁!”</br> “你!”</br> 柳云湘拉住丹青,跟江遠這種兵痞子硬碰硬,絕對沒有好果子吃。</br> 她平心靜氣的問:“這位官爺,到底出什么事了?”</br> 江遠睨了柳云湘一眼,大抵是不想為難女人,于是冷聲道:“西郊慈濟院地面坍塌了,房屋全陷進了坑里,而慈濟院還有三十多個孩子,今日只要是個男人就必須跟著我們去挖。挖一鐵鍬土也算盡心盡力了,別在這裝什么嬌貴,誰他娘的命也是命!”</br> 柳云湘瞪大眼睛,慈濟院是收養(yǎng)孤兒的地方,怎么就坍塌了!</br> 三十多個孩子啊!</br> 她還沒緩過神兒,陸長安已經撐著病體出來了,他臉色實在不好,又青又白的,走路也不太穩(wěn)。</br> “江頭領,救人要緊,咱們這就走!”</br> “主子,您撐不住的!”丹青急道。</br> 陸長安提起一口氣,“撐得住!”</br> 沒辦法,丹青只能扶著陸長安走。</br> 陸長安經過的時候,沖柳云湘小聲道:“驛館守衛(wèi)撤了,你帶著硯兒……千萬珍重。”</br> 柳云湘呼出一口氣,“你也是。”</br> 待他們走后,柳云湘趕緊帶著硯兒自驛館出來,果然沒有人阻攔了。回到靈云糧鋪,見曲墨染她們安好,她也松了口氣。</br> 她抱著行意親了好幾口,又還給謹煙,同時硯兒也給她照顧。</br> “今日你們就出城,往南百里,在安州的靈云布莊等我。”她交代道。</br> 謹煙急了:“您不跟我們一起走?”</br> 柳云湘搖頭,“我還有事,不過會盡快去找你們的。”</br> 說著她轉向曲墨染,“曲姐姐,你給我配幾副藥。”</br> 柳云湘讓掌柜的安排了兩個年輕力壯的伙計,再有子衿護送,柳云湘這才放心,看著他們馬車走遠了,她在鋪子里熬好藥,騎馬往西郊走。</br> 陸長安那身子骨,若不照應著,真怕活不成。</br> 不論他和嚴暮之間有多大的仇恨,陸長安對她一直有恩,上一世幾次將她從困境中拉出來,這一世又幫了她很多。甚至他的病還是因為救硯兒而加重的,于情于理,她都不能不管他。</br> 西郊慈濟院,柳云湘過去的時候,先看到一大堆殘垣斷壁,再近了看,能看到地面一條條裂縫,還有塌陷出來的一個大坑。</br> 嚴暮帶領的黃金衛(wèi)正在奮力挖,不時有人挖出來一個孩子,可乍一看更像是一堆血肉。</br> 再往遠處看,尸體已經排成了一排,一具一具裹著血泥,大的七八歲,小的兩三歲。</br> 柳云湘下馬,腳下突然一軟,差點沒跌到地上。</br> 這時有人激動的大喊:“這個還活著!還活著!大夫在哪兒?”</br> “這里也有活的!”</br> “這里也有!”</br> 柳云湘一下有了力氣,趕忙提著先時備好的藥箱跑過去。現場有位老大夫,她就在一旁幫忙,而且她帶來的傷藥和細布也派上了大用途。</br> 止血包扎,處理好一個,便讓人趕緊送回醫(yī)館。</br> 如此一直忙到下午,淅淅瀝瀝又下起了雨。</br> 老大夫悲呼:“老天爺,你睜睜眼吧,若非連日雨水,地面也不會坍塌,也死不了這么多人,還都是孩子。”</br> 目睹這慘象,柳云湘心里本就十分難受,聽著這話忍不住落了淚。</br> 這時候沒有傷者送來,柳云湘這才顧得上找陸長安,見他自一個坑洞里爬出來,滿身是泥,正趴在那兒喘不過氣來。</br> 柳云湘忙跑過去,“世子,你怎么樣了?”</br> 陸長安聽到她的聲音,身子先僵了一下,而后抬起頭,滿臉不可置信。</br> “你怎么沒走?”</br> 陸長安的聲音低啞,無力,身子不住的發(fā)顫,兩頰紅紅的,想來是又發(fā)燒了。</br> 柳云湘自身后拿出竹筒,將蓋子打開,“先喝了藥吧。”</br> 陸長安張了張嘴,到底是嘆了口氣,接過竹筒一口一口將藥喝了。</br> “我實在太不中用了。”</br> “世子是個文人,筆墨之下自有乾坤。”</br> 柳云湘想扶陸長安去那邊休息會兒,有一個將士沖他們冷嘲道:“你們這些文人果然與我們不同,走哪兒都帶著女人,要是我們武將也效仿,是不是上戰(zhàn)場也得帶著女人,一邊被女人服侍著一邊砍人頭?”</br> 他這話說得大聲,旁邊將士都聽到了,哄笑一片。</br> 陸長安紅了臉,“還有幾個孩子沒找到,我再往下挖挖。”</br> 說著,他又鉆了下去。</br> 柳云湘站起身,沖剛才嘲諷他們的將士說道:“文人與文人有不同,女人和女人也有不同,自然武將和武將也有不同,像你這樣的,肯定娶不到老婆!”</br> “嘿,你這女人嘴巴怎么這么毒!”</br> 旁邊人笑鬧道:“還真讓人家說中了!”</br> “滾滾滾!”</br> 稍稍緩了口氣,這些人又都鉆進坑里了。</br> 這時,柳云湘見嚴暮抱著一個孩子從地下鉆了出來。他全身裹了一層泥,頭發(fā)臉上甚至嘴里都是,若非對這人太熟,她都不敢認。</br> 他懷里的孩子還很小,也就一周多,身體已經軟了。他沉默的將孩子放到那一排尸體的后面,接著坐到地上,就這么守著看著。</br> 雨落到那孩子的臉上,他伸手想給她小臉擋一擋,可雨水變成泥水落到孩子臉上,反而把孩子臉弄臟了。</br> 他急著想擦,但手上身上都是泥,竟有些慌。</br> 柳云湘看到這兒,趕緊跑過去,拿出帕子給那孩子擦了臉,再抬頭看嚴暮,發(fā)現他眼底布滿血絲,蒙著一層水霧。</br> 這人的心真不硬,軟的一塌糊涂。</br> “我女兒也這么大。”他道。</br> 柳云湘恍然,原來他是想到了行意。</br> “這不是天災是人禍。”</br> 柳云湘震驚的看向嚴暮,這什么意思,難道這場慘劇是有人蓄意為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