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再見陸長安
柳云湘是午后進城的,春日陽光和煦,這里不同雁歸城,到底繁華一些,兩邊店鋪林立,行人三三兩兩。</br> 她牽著馬邊走邊左右看,岳州此地漁業(yè)發(fā)達,種糧食的并不多,張琪看準商機在這里開了一家糧鋪。</br> “誰家小孩兒啊,怎么不見他父母?”</br> “哎喲,這小孩兒長得真好看,跟那蓮花童子似的。”</br> “他好像在找他娘。”</br> 兩個大嬸兒路過時說道。</br> 柳云湘循著她們的目光看去,見前面不遠處一個穿著淺色薄襖,頭上帶著羊絨帽的小家伙正晃悠著小短腿往這邊走。</br> 小家伙約莫一周多了,走路還不大穩(wěn),手里拿著一個糖人,舔一口往四下看看。</br> “娘!”</br> 小奶音很嫩,很輕,柳云湘又走近一些,發(fā)現(xiàn)小家伙是長得真好看,單眼皮但很有神,眼尾微微上挑,鼻子挺俏,嘴巴不大,嘴唇粉嫩嫩的。</br> 家里養(yǎng)的實在好,一身肉乎乎的,尤其小臉上的奶膘,太可愛了。</br> 小家伙這時看到了她,眼睛瞪大,接著咧嘴一笑,口水就流了出來。</br> “娘!”</br> 他像是找準了目標,撒腿就想撲過來,但這時從旁邊書齋出來一穿著素衫的男人,一把將他抱了起來。</br> 柳云湘沒看到男人的臉,只看到他抱著小家伙往前面走的背影,很清瘦,顯得身上長袍過分寬松了。</br> 男人親了小家伙小臉一下,小家伙就趴在男人肩頭笑不停。</br> 柳云湘收回視線,繼而翻身上馬,打算往前騎一段。經(jīng)過那對父子的時候,隱約聽到那男人的聲音。</br> “子曰: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br> 她在這里笑,孩子才這么小,便將什么君子之道,委實過早了一些吧。</br> 走過一段,終于看到了靈云糧鋪的招牌,柳云湘忙將下了馬,匆匆進了店內。</br> 掌柜的問清話后,帶她進了后院,行意正在院子里捉螞蟻,看到柳云湘,起身跑過來。</br> “娘!”</br> 岳州驛館,謹煙漿洗好衣服,一一搭起來。剛騰出手,便見小家伙跑過來了。</br> “煙兒,吃。”</br> 謹煙上前,將小家伙抱起來,“硯哥兒,謹煙不吃,但你也不能吃多了,會壞牙的。”</br> 小家伙趕緊張嘴讓謹煙看,“才沒有壞。”</br> 謹煙撲哧笑出來,這時見陸長安進來,忙上前行禮。</br> “大人,剛何夫人來過,跟您討要何大人的尸體。虧得您不在,看她那潑勁兒,估計都想上手撓您。”</br> 陸長安笑,“我打不過但可以躲。”</br> “您是君子不與女人動手。”</br> “我是真怕她了。”</br> 陸長安摸摸鼻子,上次去何家搜查,這何夫人不讓官差動她夫君的遺物,他上去勸,她就往他身上頂,嚇得他差點躲樹上去。</br> 岳州府臺何子越在家遇害,朝廷十分重視,他身為京兆府少尹,特奉命來督辦此案。</br> 可來此已經(jīng)五日了,依舊沒有頭緒,這天越來越暖和,何子越的尸身開始腐爛,確實該還給何家了。</br> 這時屬下陳恒過來,陸長安讓他去通知何家人可以去府衙領尸體了。但陳恒一走,他又覺得不妥。</br> “不行,我得趕在何家人之前再讓仵作驗一邊尸體。”</br> 這何子越是被人亂刀殺死的,按理說是沒什么好驗的,可他總覺得哪里不太對。</br> 這邊柳云湘和曲墨染她們匯合,原來當時子衿受傷了,曲墨染只能先帶她走。雖然波折了一些,但好在大家都沒事了。</br> 柳云湘一手攬著行意一手在地圖上指著,“水路比陸路要快也安全,我們從岳州這邊順著大運河南下,在襄州這邊下船,再往西南走不遠就能到藥王谷。在藥王谷接上謹煙和行知,暫作休整,咱們再盤算是繼續(xù)往南還是往西。”</br> 曲墨染點頭,“反正我跟著你走,你去哪兒我去哪兒。”</br> 柳云湘笑,“可若是離開大榮,咱們可能一輩子都不回來了。”</br> 曲墨染撫著自己的小腹,“除了師父和曲老頭,我也沒別的牽掛。”</br> 柳云湘見兒子心切,翌日便催著趕緊出發(fā)了。</br> 掌柜幫她們聯(lián)系好商船,一路將他們送到渡口。等著商船裝貨的時候,柳云湘讓子衿去街上買一些點心,好讓行意在路上吃。</br> 雖是入了春,但乍暖還寒的,今日就挺冷。</br> 柳云湘給行意做了件小披風,此刻裹緊她,只露出小臉。</br> 小丫頭哪哪都好奇,瞪著大眼睛四處看。</br> “大船,好看。”小丫頭指著一處給柳云湘看。</br> 柳云湘看過去,見是一艘畫舫,掛著紅綢和燈籠,確實好看。她收回視線,正想著過去跟商隊的東家聊幾句,畢竟要坐人家的船,得打好關系。</br> 這時旁邊曲墨染驚呼一聲:“有人掉湖里了!”</br> 柳云湘忙看過去,見一男人果然在水里撲騰,顯然不會游泳。而畫舫上的人都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卻沒人跳下去救。</br> 這邊商隊的伙計許是沒看到,許是沒人理,總之大家忙著搬貨,沒誰過去救人。</br> 柳云湘見此,忙將行意給曲墨染,而后趕緊跑過去。</br> 跑到那邊,她脫下外裳,助跑了幾步跳進水里。她會游泳,但這水太冷,稍稍適應了一下,她趕緊朝那男人游去。</br> 從她這角度只能看到白衣飄在水面,偶爾冒出一個腦袋,但浮浮沉沉的,儼然連掙扎的力氣都要沒了。</br> 柳云湘過去時,連白衣都看不到了,她只能深吸一口氣,浸入水面之下尋找。</br> 看到那一抹白衣正在往下沉,她奮力游過去,自身后將人拖住,先出了水面,而后往岸邊游。</br> 曲墨染找來了一根竹竿,待她游近了抓住,很快就到了岸邊,只是拖這這男人上來費了不少力氣。</br> 柳云湘顧不得喘口氣,忙將男人翻過身,本想看他還有沒有救,但看到男人的臉時吃了一驚。</br> “陸長安!”</br> 曲墨染看到是陸長安也吃了一驚,不過再看他一動不動的,不由急道:“他好像沒有氣息了,會不會已經(jīng)……”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