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我曾以為你死了
柳云湘很難想象,有人被叫‘賤人’還能習慣的,而這個人是她。</br> 早上用飯,柳云湘剛坐下,重明一臉肅色過來了。</br> “賤人,這位子是你這個外室能坐的嗎?”</br> 柳云湘長長嘆了口氣,誰還不是從外室過來的,當初他是外室的時候,她也沒這樣苛待過他吧?</br> 算了,和一個瘋子講道理,除非自己也瘋了。</br> 柳云湘認命的起身,坐到靠門口的地方。</br> 撲哧!</br> 柳云湘瞪了嚴暮一眼,這廝竟然還能笑出來。</br> “夫君,你夜夜宿在這小賤人房中,可曾考慮過我的感受?”</br> 嚴暮一下笑不出來了,趕忙扒拉兩口飯就要走。</br> 重明拉住他袖子,眼中有哀怨,而兩頰羞紅,“今晚我等你。”</br> 嚴暮臉色青白的抽出自己的袖子,一溜煙趕緊回西屋了。</br> 柳云湘吃過早飯進來,見嚴暮把行意哄睡著了。</br> 小家伙昨晚玩了大半宿,今天白天估計要睡大半天的。</br> “穿上披風,我?guī)愠鲩T逛逛。”嚴暮道。</br> 柳云湘點頭,“好啊。”</br> 來北地這么久了,她還真沒出門逛過。</br> 柳云湘把行意交給子衿照看,而后二人避著重明偷溜出去了。</br> “咱們?yōu)槭裁匆低得模俊眹滥翰桓吲d道。</br> “誰讓你那正室夫人不好惹。”柳云湘偷笑。</br> “老子想殺了他。”</br> “可你的命還攥在人家手里。”</br> 嚴暮嘴角勾起,將柳云湘壓到懷里親了一口,“不過偷摸的感覺也不錯,家花那有野花香。”</br> 柳云湘往他懷里拱了拱,“那你再聞聞香不香。”</br> 兩人膩歪了一會兒,穿過無人小巷子,來到大街上,便收斂起來了。這雁歸城是邊城,自比不上中原大陸都城的繁華,與盛京更是相去甚遠,而因為天冷,街上只零星擺著幾個小攤,行人也少。</br> 放眼望去,滿目蕭冷。</br> 這一條大街直通東西兩城門,而雁歸城也就這一條大街。</br> 因大榮和北金這兩年一直在打仗,雁歸城還曾被北金洗劫,這一年來才恢復生機,不過街兩邊還是有很多鋪子都關著門。</br> 一路走來,柳云湘還發(fā)現雁歸城街兩邊的乞丐很多,男的女的,老的小的,一個個衣衫襤褸,瘦骨嶙峋。</br> 自雁歸城出來,沿著一條官道繼續(xù)往北走,官道偶有一些推著四輪車的,騎著馬的,趕著馬車的過去。</br> 兩邊是光禿禿的山,冷霧縈繞山頂。</br> 二人共騎一匹馬,嚴暮將她裹緊,而后揚鞭疾馳而去。走了約莫一個時辰便到鎮(zhèn)北關了。</br> 鎮(zhèn)北關是鎮(zhèn)守北地的一道關隘,關外便是忙忙沙漠,沙漠那頭就是北金。鎮(zhèn)北關是屯兵之地,朝廷實行屯田制,將士們的家眷可隨軍遷居此地,給房給俸祿,讓士兵和家眷們開墾荒地種田,以此來供養(yǎng)軍隊。</br> 因此鎮(zhèn)北關內除了官兵還有普通百姓,只是比雁歸城更蕭條。</br> 這時一隊巡邏的士兵走過,領頭的看到嚴暮,趕忙上前行禮。</br> “嚴帥。”</br> 嚴暮點頭應了一聲,又問:“北金使臣團南下了嗎?”</br> 那領頭道:“他們要見您,幾位將軍說您不在軍中,他們便執(zhí)意在驛館等,偏驛館木炭用完了,他們熬了幾日,實在冷的受不了,昨日已南下。”</br> “我知道了。”</br> 領頭的稟報完,抬頭看到柳云湘,忙又行禮,“這位是夫人吧,屬下代表全軍將士恭迎夫人了。”</br> 柳云湘愣了一愣,有些害羞的縮回嚴暮懷里。</br> 嚴暮往柳云湘荷包里掏出一錠銀子扔給那將士,“夫人賞你們的,換班后去吃酒。”</br> 那領頭更恭敬了,“謝夫人,謝嚴帥。”</br> 鎮(zhèn)北關城門是打開的,只在有戰(zhàn)事的時候才關著,畢竟南北商隊拿著通關文牒都要過這里。繁華之時,商隊行走在沙漠里,南來北往,彼此還能傳家信。</br> 出了鎮(zhèn)北關,先看到西邊連綿的山巒,而其中一座直抵云霄,看不到山頂,但自半山腰便被白雪覆蓋,常年不化。</br> 難得今日天氣晴朗,才能望見更遠處的風景。</br> “我們去哪兒?”柳云湘問。</br> “天上。”</br> “說什么胡話。”</br> “去了便知。”</br> 關外風大,嚴暮把柳云湘裹進自己大氅里,只露眼睛出來,讓她看漠北風光。</br> 前面就是荒漠了,沙丘起伏,一望無際。</br> “你為何不見北金的使團?”柳云湘問。</br> “避嫌。”</br> “啊?”</br> “我若與北金使團見面,傳到盛京,就成另一種說法了。說我這個主帥私會北金使者,暗中勾通,意圖不軌。”</br> “可你剛和北金打了一仗,眼下是北金眼中釘肉中刺的,怎么可能和他們勾通,用腦子想想都不可能。”</br> “他們若想除掉我,我他娘與蒼蠅都可能有一腿。”</br> 柳云湘覺得嚴暮挺難的,但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br> 嚴暮手伸進柳云湘衣服里,擰了她腰一下。</br> “老子也就跟你有一腿。”</br> 柳云湘怕癢,又怕摔下去,只得往嚴暮懷里躲。</br> 嚴暮看著懷里眉眼笑彎了,兩頰嬌紅的柳云湘,忍不住低頭又親了一下。</br> “半年前,京中傳信,說你死了。”</br> 柳云湘一下不笑了,想到乞丐跟她說東廠用一具燒焦的女尸假扮成她,這消息還傳到嚴暮耳里了?他們沒溝通好?</br> “那你……”</br> “我當然不信,你心眼子那么多。”</br> “哦。”</br> “但有時候會做夢,夢到你真的死了。”</br> “那在夢里,你為我哭過嗎?”</br> “哭得枕頭都濕了。”</br> “真的?”</br> “假的。”</br> 柳云湘有些生氣的扭過身子,上一世他死了以后,她給他燒了幾十年紙,哭的眼淚都干了。結果他呢,都沒有給她掉一滴淚。</br> 嚴暮眼神發(fā)沉,“只是那時候瘋魔了一般,只想殺人。”</br> 殺進敵營,差點送命,后北金幾次來犯,他都沖在最前面,舊傷未愈,新傷不斷,直到義父送來消息,他才丟掉了手里的刀。接著就病倒了,染了寒疫,吃了她給的藥才好。</br> 柳云湘皺眉,想到嚴暮身上那些疤,心尖不由發(fā)顫。她轉回身,抵著嚴暮胸口,理智拉不住,手撫上他胸口。</br> “這里面有我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