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是個小子
柳云湘此刻猶如烈火在身體內(nèi)焚燒,而整個人又被寒冰封住了,掙扎不開,動彈不得。這已經(jīng)不是痛苦了,而是崩潰發(fā)瘋。</br> 產(chǎn)婆跌跌撞撞跑進屋里,“哎喲,外面怎么來了那么多人,一個個拿刀拿槍的,還打了起來,你們到底什么人啊。”</br> 柳云湘瞳孔猛地一縮,嘴里發(fā)出嗚咽之聲,確實連話都說不出來了。</br> 產(chǎn)婆此刻也察覺出柳云湘狀態(tài)不對了,“怎么出的都濕了冷汗,肚子里也沒動靜,怕是要不好了。”</br> 柳云湘搖頭,無力的捶打的土炕。</br> 這時兩個穿著宮裝的婆子進來,一左一右站在門口,恭敬的彎下腰,接著一披著絳紫色大氅的女人進來,一身貴氣,神情冷傲。</br> 柳云湘努力凝聚視線,看清來人,只覺全身寒上加寒。</br> 竟是皇后!</br> 陸皇后看到躺在炕上的柳云湘,眸光猛地一厲,繼而走上前兩步。</br> “多少雙眼睛盯著,你以為能逃得掉?”</br> 柳云湘說不出話來,只能克制著不讓自己顫抖,死死盯著陸皇后。</br> 陸皇后看了一眼柳云湘的肚子,嘴角扯了扯,“老七這個心狠手辣,他是一把利刃,拿著刀柄的人讓他殺神,他便殺神,讓他殺魔,他便殺魔,這樣的人應(yīng)該是冷血自私的,竟會為了這孩子豁出命去,到底是自己的骨血啊。”</br> 父母保護自己的孩子,天經(jīng)地義!</br> 然柳云湘不知道,皇家親情淡薄,所有人都是權(quán)勢的傀儡。</br> “可他猶不能自保,哪來的狂妄,竟要保你們。”陸皇后冷嗤,繼而再次將視線放到柳云湘肚子上,“你說你肚子里懷的是女娃還是男娃?“你可知道,皇家還沒孫輩,若你生出男娃,便是長孫了。”</br> “不……”</br> 柳云湘拼力喊出一聲,她才不要自己的孩子做什么皇家長孫!</br> “但還是讓這孩子永遠在你肚子里吧。”陸皇后幽幽嘆了一聲,“嚴暮這孩子,本宮看著長大的,這樣做也是為了他好。”</br> 陸皇后長袖一甩,沖身后一個婆子使了個眼色。</br> 那婆子領(lǐng)會,自懷里挑出一方帕子,面目陰狠的朝柳云湘走去。</br> 及至走到土炕前,婆子輕哼,“娘娘仁慈,這帕子沾著劇毒,一下就好,不會讓你太痛苦的。”</br> “嚴……暮……”</br> 柳云湘絕望的大喊,眼見那帕子朝她嘴鼻過來,她卻躲都躲不了。</br> “娘娘,老奴奉皇上密旨前來,打擾了。”</br> 這一聲,低沉中帶著鋒芒。</br> 陸皇后臉色一沉,恨恨的咬了咬牙,“狗奴才!”</br> 皇后領(lǐng)著那兩個婆子又出去了,柳云湘稍稍松了口氣,而產(chǎn)婆早已癱軟在角落里,等張大娘她們進來才將她扶起。</br> 謹煙扶著子衿,小丫頭以一敵眾,身上有好幾處傷,好在沒有傷及要害。m.</br> “您快給我家夫人看看,什么時候能生。”張大娘催著產(chǎn)婆道。</br> 產(chǎn)婆檢查了一下,抹了抹汗,道:“倒是快了,應(yīng)該到不了天亮。”</br> “您有經(jīng)驗,我家小主子是男娃還是女娃?”</br> “這可不好說。”</br> “您就大膽猜猜,我們也好有個準備。”</br> 產(chǎn)婆看了看柳云湘的肚子,小聲道:“女娃是寶,男娃是樹,你家這是要開枝散葉了。”</br> 張大娘聞言,身子卻是踉蹌了一下。</br> 雖然她很多事不知道,但看今日這仗勢,便知道女娃是福,男娃是禍。</br> 祠堂外,陸皇后雙手揣在手爐,掩于大氅之下,下巴微微上挑,嘴角含笑,但眼神犀利。而上官胥雙手交叉在前,大半夜的,他正犯瞌睡。</br> “這柳云湘要是真的生的是男娃,怕是皇上都不會讓留吧?”</br> “老奴不敢揣測圣意,只等這孩子生下來,再稟報宮里。”</br> “嚴家是怎么滅門的,你比本宮清楚,皇上更清楚,留下嚴暮,已經(jīng)讓他寢食難安,何況再來一個。”</br> “娘娘,不急,等吧。”</br> 陸皇后瞇眼,皇上的心思,她尚能看清,可這上官胥,她卻看不清。</br> 若說他一心為嚴暮,可他扶持的卻是她的兒子。</br> 若說他只是利用,可這個干爹又對這個干兒子關(guān)懷備至,曾用命在皇上面前保下嚴暮。</br> 張大娘透過窗子往外看了一眼,祠堂外已經(jīng)被團團圍住,形勢根本不由他們控制。</br> “夫人,加把力,快要生了!”產(chǎn)婆喊道。</br> 張大娘看了柳云湘一眼,像是下定了決心,提著一個籃子出去了。</br> “我們夫人生不出來,產(chǎn)婆家里有一種熏草,讓我趕緊去拿。”張大娘不知對誰說,只好低著頭道。</br> 上官胥沉下一口氣,“去吧。”</br> 陸皇后一心只在張大娘說的那句‘生不出來’上,嘴角扯了扯,“婦人生子,原本就是九死一生,若她難產(chǎn),她和肚子里那個孽種都沒活成,倒也不怨誰。”</br> 上官胥笑,“娘娘原也怕啊。”</br> 陸皇后冷哼,嚴暮如今掌握西北軍權(quán),她確實不太想得罪他。不然剛才在里面,管他上官胥來不來的,早毒死那柳云湘了。</br> 至于皇上那兒,他的心思,她還不知道,沒準兒面上責難,心里還松了口氣,不會太計較的。</br> 柳云湘攥緊拳頭,不讓意識散掉,咬著牙用力,再用力,整個人繃緊,已經(jīng)處于崩潰的邊緣。</br> 嚴暮……</br> 嚴暮,你對不住我!</br> “快了,已經(jīng)看到頭了,夫人再咬咬牙。”</br> 柳云湘聽到這聲了,她拼盡全力,大喊一聲:“啊!”</br> “生了生了,是個……是個小子!”</br> 柳云湘聽到這話,整個人確實一激靈。</br> 不!不!</br> 她深深知道,如果是男娃的話,孩子活不成的!</br> “哇哇……”</br> 孩子的哭聲傳來,柳云湘卻已淚流滿面。</br> 怎么辦,她護不住這孩子!</br> 此時張大娘上前,將孩子抱到她懷里,“夫人,抱抱孩子吧。”</br> 柳云湘抱住孩子,那么小,那么軟,在她耳邊小聲哭著,可她視線是模糊的,根本看不清孩子的臉。</br> “孩子,我是娘啊。”</br> “你能看清娘嗎?”</br> “可娘看不到。”</br> 張大娘抹了一把眼淚,小聲道:“夫人,我得把這個孩子送走了。”</br> 柳云湘猛地抓住張大娘的袖子,嘴里張合,卻說不出話來。</br> “夫人,記住,您生的是女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