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誰與誰情深
夜色漸濃,騰地一聲,劃破寂靜。</br> 柳云湘正倚在嚴暮懷里,已經(jīng)有些瞌睡了,聽到這動靜,往窗戶那邊看,但見有一閃一閃的光。</br> “是不是放煙花了?”</br> 嚴暮瞇開眼看了一眼,“嗯。”</br> “我想看。”</br> 隔壁屋里已經(jīng)云收雨歇了,其實時間也不長,柳云湘暗暗想。見嚴暮懶得動,她掐了他腰一下,很用力的。</br> 嚴暮正犯瞌睡,在柳云湘怒視下,不大情愿的起身,將她拉起來,再來到窗前。</br> 窗子推開,一陣寒氣竄進來,冷得嚴暮打了顫,從旁邊羅漢床上拿起大氅,給柳云湘披上了。</br> 瀲滟湖岸邊正在放煙花慶祝萬壽節(jié),在湖中畫舫是最佳觀賞點。柳云湘看著漫天綻放的銀花,眼睛瞪得大大的,好似那點點的光都盛進了她的眼眸里。</br> 她看煙花,嚴暮看她。</br> “好美!”柳云湘忍不住贊嘆。</br> 嚴暮撇嘴,“美嗎?”</br> “世間最美的風景。”</br> 嚴暮低頭親了柳云湘?zhèn)饶樢幌拢澳阏f是就是吧。”</br> 快五更的時候,畫舫靠岸,嚴暮起身匆匆將皇上送回宮里,再折返回來接柳云湘。</br> 此時東廠和宮里的人都已離開,柳云湘她們下船的時候,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br> 雙腳剛落地,乞丐慌里慌張的跑來了。</br> 見到柳云湘還吃了一驚,但也沒顧上多問,轉而把嚴暮拉到一旁,不知說了什么,嚴暮臉色大變。</br>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轉身大步離開了。</br> 乞丐嘆著氣走過來,“夫人,我送你回家吧。”</br> 柳云湘望著嚴暮離開的背影,忍不住問道:“出什么事了?”</br> 乞丐又嘆了口氣,“肅平王攜全家天未亮出城往西州去了。”</br> 關于朝堂上的事,柳云湘知道的并不多,但她記得上一世肅平王鎮(zhèn)守西州,新皇登基后,幾次召他進京,他都沒有理,最后成了大榮的內患。</br> 直到她死前,肅平王府一直雄踞西州,儼然成了一方霸主。</br> “謝子軒在東廠酷刑之下曾畫出一張畫像,說當年他們遭遇北金劫糧草時,他看到了這人的臉。”說到這里,乞丐看了柳云湘一眼,通過她神色,判斷嚴暮有沒有跟他提起過此事。</br> 柳云湘看出乞丐意圖,搖了搖頭,“嚴暮沒有跟我說過。”</br> 乞丐扒拉一下胡子,繼續(xù)說道:“通過調查這人,我們發(fā)現(xiàn)他是振威大將軍李朔的手下,繼而查出李朔和北金在北征之前就開始暗中勾結了,而李朔是肅平王的老部下。”</br> 柳云湘猛地頓住身子,看向乞丐:“所以肅平王也私通北金?”</br> “肅平王這個老狐貍,老謀深算,藏得很深,我們暗中查了很久,并沒有查到確鑿的證據(jù),只能先將肅平王府圍起來,防止他們有其他動作。但一網(wǎng)兜下去,跑了一條大魚。”</br> “陸長安!”</br> 乞丐沉了口氣,“對,他跑了。”</br> “可他……他能做什么?”</br> 一個文弱書生而已,況他和肅平王父子感情淡薄,即便肅平王有什么重要的交代,也不可能讓他去完成。</br> “在皇上還是皇子時,因為母妃出身不高,一直被先皇忽視,被其他皇子欺負。后來他的母妃因病去世,他在宮里更加孤苦,這時候是兩個太監(jiān)一直護著他,一路披荊斬棘坐到皇位的。這兩個太監(jiān),一個是上官胥,如今的東廠督主。還有一個是張謇,他一直在皇上身邊伺候,直到前年生了場大病,皇上體恤他,讓他在武侯府養(yǎng)病。雖然礙于禮制沒有敕封,但武侯府那金字牌匾可是皇上親書的,他也就成了位高權重的武侯。皇上因少年時的經(jīng)歷,只信任兩個人,一個是我們義父,另一個是武侯。”</br> 東廠督主手段狠辣,舉世聞名,而這個武侯,柳云湘仔細想想,真沒聽說過。</br> “武侯常去深山里的無常道觀靜修,不怎么回京,但并不是說這人真正與世隔絕,不慕權勢了。皇上養(yǎng)了一支夜狼軍,這只軍隊無影無形,但在皇上需要的時候,可迅速集結,而皇上把這個秘密武器交到了武侯手里,足可見皇上多信任他。而這武侯與肅平王交好,肅平王被困后,便如一只待宰的羔羊,他自然不會束手就擒,而是寫了一封信給陸長安,讓他帶著去找武侯求救。”</br> 柳云湘心下一緊,所以嚴暮并不是無緣無故要殺陸長安。</br> “武侯回京,偷偷帶皇上去了旖月閣,讓皇上見到了那個與嚴暮母親長得極像的女人。皇上色令智昏,竟然聽從武侯的建議,同意放肅平王回西州鎮(zhèn)守。皇上將會在今日早朝是下召,而武侯提防著東廠,讓肅平王府先一步離京了。”</br> 柳云湘皺起眉頭,“嚴暮為什么一直揪著肅平王不放?”</br> 乞丐看向柳云湘,眸光陡然銳利,“當年皇上下令誅殺嚴大將軍一家,而執(zhí)行命令的人就是肅平王陸直。”</br> 柳云湘身子晃了一下,而她將陸長安藏起來,間接的幫了肅平王,幫了這個嚴暮的殺父仇人。</br> 回到家里,天已經(jīng)大亮了。</br> 乞丐還有事,護送她回來就趕緊走了。</br> 柳云湘回到西屋,正望著窗子怔怔發(fā)呆的時候,張大娘進來了,小聲跟她說道:“張琪讓我告訴夫人,說是您讓他藏起來的那個人,他回來了。”</br> 柳云湘心神猛地一震,卻又一下陷入了迷茫中。</br> 上一世,陸長安救過她。</br> 這一世,陸長安也救過她。</br> 上一世,陸長安對她情深義重。</br> 這一世,陸長安對她也用了情。</br> 她該告訴嚴暮嗎?</br> 不,嚴暮見到陸長安會失去理智,會殺了他。</br> 可若不告訴他,他……他若知道了,不會原諒她吧。</br> 這樣糾結了一天,等到天快黑的時候,讓她防不勝防的竟是陸長安親自登門了。</br> 而陸長安前腳更進門,二人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后腳嚴暮就回來了,當下臉色陰沉下來。</br> 嚴暮冷嗤,“陸世子,肅平王倉皇西逃,怎么把你舍下了?”</br> 陸長安微揚起下巴,面對嚴暮時,有不屑有厭惡,但礙于教養(yǎng),并沒有表現(xiàn)太多。</br> “父親鎮(zhèn)守西州多年,蕩平外患,保天下太平,他是個大英雄,行得正坐得端,若非被你們這樣的奸佞小人誣陷,何至于如此,還好皇上英明,我們肅平王府才沒有被你們所害。至于我,我是自愿留下來的。”</br> 嚴暮挑眉,“哦,不怕死啊?”</br> 陸長安看了柳云湘一眼,繼而挺直腰桿,“死有何懼,但我不能連累柳姑娘。”</br> 柳云湘閉了閉眼睛,陸長安是為了她留下的。</br> 嚴暮嘖嘖一聲,“你二人還真是情深義重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