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弟弟或許沒死
謝子安有些撐不住的趴到地上,頭低低扎著,時斷時續(xù)的說著:“當(dāng)時父親讓柳云珩在后方看守糧草,他……他立功心切,總偷偷上戰(zhàn)場,倒也是有些本事的。戰(zhàn)事正膠著的時候,我方糧草短缺,而朝廷糧草遲遲不到,父親讓柳云珩去接應(yīng)。而我,我需帶領(lǐng)先鋒軍迎擊北金一只鐵騎。柳云珩找到我,希望加入先鋒軍,可接應(yīng)糧草同樣重要,我二人商議之后,他帶領(lǐng)先鋒軍去迎擊北金鐵騎,我去接應(yīng)糧草。”</br> 柳云湘身體繃緊,恨不得上去抽謝子安兩巴掌。即便柳云珩去找他了,他也萬萬不能同意啊,一個去前方打仗,一個往后方運(yùn)糧,一個是九死一生,一個本該沒有危險,他一個大男人若非貪生怕死,怎么會答應(yīng)。</br> 嚴(yán)暮冷嗤,“此等大事,非是你二人私下商量好就能行的,老侯爺真的不知道?”</br> 謝子安默,“柳云珩率領(lǐng)先鋒軍出戰(zhàn)后,父親才知道的。”</br> 知道了,但并沒有立即將人換下來,顯然這老侯爺也是有私心的。</br> 柳云湘閉了閉眼睛,終究是她錯信了他們。</br> “我接應(yīng)到糧草,之后遇到大雨,在倉皇下迷了路,一番周折后又遭遇埋伏,之后……我也受傷了,迷迷糊糊倒在死人堆里,僥幸撿回一條命。后來我逃回軍營,但經(jīng)過三日鏖戰(zhàn),我軍已全軍覆沒,我看到無數(shù)將士們的尸體,也看到了大哥的,但沒有看到父親和柳云珩的。”</br> 番役拿來謝子安的供狀讓嚴(yán)暮看,這上面寫的是他遇到埋伏后,眼見形式不好,帶著幾個兵士倉皇逃命,而那北金軍追來,兵士們一個個倒下,他為了保命,竟用兵士的尸體將自己蓋住,如此才撿回一條命的。</br> 嚴(yán)暮看到這兒,忍不住上前踢了謝子安一腳,“窩囊蛋!”</br> 謝子安忙磕頭求饒,“嚴(yán)大人,您饒了我吧,我把我知道的都說了,您……您看在柳云湘的份兒,饒我一命!”</br> 嚴(yán)暮一腳踩在謝子安手背上,用力碾壓,“你他娘的也是個男人!”</br> 柳云湘往后扯了嚴(yán)暮一把,小聲道:“再問問他,真沒看到老侯爺和我弟弟的尸體。”</br> 嚴(yán)暮摸摸鼻子,上前照著柳云湘的話問了一遍謝子安。</br> “真沒看到,許是在哪個角落里。”</br> 離開詔獄的時候,嚴(yán)暮吩咐下面人繼續(xù)審問謝子安,主要是那批糧草的消息。</br> 來到外面,嚴(yán)暮轉(zhuǎn)頭看柳云湘,見她眉頭皺起,思量著什么,“你在想什么?”</br> 柳云湘呼出一口氣,“我在想,如果我弟弟沒有死,那他在哪兒?”</br> 嚴(yán)暮皺眉,“你這么知道你弟弟沒有死?”</br> 柳云湘不知該怎么向嚴(yán)暮解釋,上一世有傳言說北征軍并沒有全軍覆沒,而是有一支上千人的隊伍進(jìn)了北邊沙漠,并在那里扎根。</br> 之所以有這樣的傳言,乃是因為一個兵士在三十年后回到大榮,但很快是被人在家里殺死了。</br> 當(dāng)時柳云湘已兩鬢斑白,無力追查當(dāng)年的事,只能當(dāng)一個傳言聽。</br> 謝子安這些話,并非沒有用,而是給了她很大的信心,如若真有一千人逃走了,而戰(zhàn)場上又沒有看到弟弟的尸體,那間接的說明她弟弟可能還活著。</br> “只要沒看到我弟弟的尸體,我便信他還活著,畢竟謝子安時隔三年還回來了,我弟弟那么聰明,一定也能活下來。還有,我覺得北征的案子一定還有其他內(nèi)幕,比如消失的那些糧草去哪兒了,你們可以繼續(xù)往下查查。”</br> 但她時間不多了,等不到查清真相的一天。</br> “送我回府吧。”</br> 將柳云湘送回去后,嚴(yán)暮返回詔獄,直接抓起謝子安的手腕,在上面劃了一刀,而后將他手吊起來,下面接著水盆。</br> 血一滴一滴往下掉,掉進(jìn)水里,發(fā)出響聲。</br> 每一聲都擊在謝子安心上,讓他慌的全身發(fā)抖,精神處在崩潰邊緣。</br> “你說你們迷路了,又怎么會掉進(jìn)北金預(yù)先設(shè)好的埋伏里?”</br> “這……”</br> “誰帶的路?”</br> “我身邊一位副將。”</br> “把他畫出來。”</br> “他只是臨時調(diào)到我身邊的,我不記得他樣子了。”</br> 嚴(yán)暮讓他看看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的水盆,“你時間不多了。”</br> 第二日,柳云湘來到侍郎府門前。</br> 謹(jǐn)煙看著大門緊閉的侍郎府,先嘆了口氣,而后去敲門。</br> 守門小廝看是謹(jǐn)煙,又探頭看了一眼外面的柳云湘,讓他們稍等,而后不久徐管家來了。</br> “姑娘,夫人她身體不舒服……”</br> “所以我這個當(dāng)女兒的過來看看她。”</br> 徐管家嘆了口氣,“夫人不想看到您,您是知道的。”</br> “我有云珩的消息。”</br> 一聽這話,徐管家愣了愣,忙道:“姑娘快快進(jìn)府。”</br> 上一世,母親早早就去世了,乃是為弟弟傷心過度。她不孝,能做的就是將那一點(diǎn)關(guān)于弟弟的消息告訴父母親。</br> 來到東院,徐管家先進(jìn)屋稟報,不過很快就出來了,“姑娘,夫人讓您進(jìn)去。”</br> 柳云湘是一個人進(jìn)去的,進(jìn)了里屋,但見母親靠坐在羅漢床上,臉色憔悴,顯然還在病中。她眼眸顫動,巴巴的看著她,嘴巴張合著,卻又不敢開口問。</br> 柳云湘坐過去,握住母親的手,“我認(rèn)識一位大夫,醫(yī)術(shù)非常了得,我請她來給您診治診治,可好?”</br> 柳夫人搖頭,“你弟弟……”</br> 柳云湘嘆了口氣,讓母親別急,而后慢慢道:“我后來又問了謝子安,他說弟弟沒有跟他一起去運(yùn)糧,而他在北金燒尸前,曾回到戰(zhàn)場上,只看到了謝家大爺?shù)氖w,沒有看到老侯爺和云珩的尸體。”</br> “這……這是什么意思?”</br> “我鋪?zhàn)永锶ケ边呚溒へ浀幕镉嫞麄冊谀沁吢牭揭粋€傳言,說是當(dāng)年北征軍并沒有死絕,而是有一小隊人進(jìn)了北邊沙漠。”</br> 柳夫人猛地抓緊柳云湘的手,“你說你弟弟……他沒有死……而是……”</br> 柳云湘沖柳夫人噓了一聲,“娘,北征的案子查了又查,牽扯甚廣,咱們自己知道就行,別往外說,不然只怕害了弟弟他們。”</br> “可……可這也不能說明你弟弟就還活著。”</br> “弟弟聰明,功夫還好,我想別人能活下來,他定也能。”m.</br> 但其實(shí),弟弟是死是活,她真說不準(zhǔn),但母親聽到這些,心里存著希望,便不會太傷心。</br> “娘,只要弟弟還活著,不管是十年二十年還是更久,他一定會回來的,您要等著他。”</br> 柳夫人聽到這話,像是一顆干涸的樹苗灌進(jìn)了水分,立即就支棱起來,“我等,我一定等到他回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