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風滿樓
秦可厭百無聊賴的捧著手里的書,在慕如風的洞府里放了滿滿一架子,涉獵范圍極廣,從修煉功法到雜談筆記無所不有,放置得極為整齊,一如主人的一絲不茍,她都能想象出在溫暖的燭光里這人坐得端端正正看書的樣子。
實在無趣。
今日“師父大人”去了兩儀峰,走之前告訴她可以“隨意翻閱”,四下無人,便宜師父大大方方的把自己一個人留在了這里。
走之前還特地提到“近期不要離開七絕峰地界。”
簡直是明目張膽的告訴她“我要動手了。”
秦可厭把玩著自己的頭發(fā),毫無形象的趴在桌子上,目光在床榻和對面的書架上來來回回,接著又落在面前的書桌上,一疊信整整齊齊的放在邊上,大大的“洛凡拜宗主大人親啟”幾個字刺眼無比。
她支起身子,單手托腮,眼睛眨了眨。
太看不起她了。
擺明了懷疑自己,擺明了要開始動作,擺明了有本事你就動手。
難纏,還是一如既往的難纏,把自己丟給她的難題扔了回來,白白在這里扮了一個月的小弟子,想知道的事還是一概不知。
數(shù)月前,歡喜閣
“我手中有幾個安全的身份。”
莫念看著她:“左右也是要養(yǎng)傷的。”
“去慕云宗養(yǎng)傷?”秦可厭輕笑起來:“念兒便是厭了我,也別把我送到慕如風那里受死啊。”
她嬉笑著靠近,手指在對方胸前虛畫著圈。
“換些有趣的死法,不好嗎?”
話語中挑逗的意味濃厚。
莫念一把抓住她的手,聲線沉穩(wěn):“別鬧。”
秦可厭哪里是她說不鬧就不鬧了的主,順著她手的力道就跪坐到莫念腿上,伸手挑起她耳邊的發(fā)絲,慢慢靠近,視線被占滿,還帶著沐浴后水汽的香味縈繞,她只看到恍若擦了胭脂一般艷色的唇。
就在兩人即將要碰到的一瞬間,莫念別開了頭,深吸了口氣,看到秦可厭狐貍般狡詐的笑意和瞬間拉開的距離。
她一開始就沒有打算真的要做些什么。
“你聽我說,慕如風要對內(nèi)部下手了,之前她沒有突破化神還有些忌憚,現(xiàn)在一朝突破,那幾個白癡卻還沒有重視起來,不過星云幻境她被你暗算,傷得不輕,那幾個家伙也察覺到不對勁,想要先下手為強,這是對付她的大好時機。”
秦可厭一言不發(fā)的聽著她口中能讓正道發(fā)生劇烈震蕩的消息,并沒有立刻回應(yīng)她之前的提議,反而笑著發(fā)問:“你剛剛不還勸我不要再和慕如風對上嗎?”
莫念瞥了她一眼:“你會聽我的嗎?”
“不會。”秦可厭回答得斬釘截鐵。
她回答的時候眼睛看著窗外,緊抿著唇,就連一向標志性若有若無的微笑都不見,冷硬得倒和慕如風平時的樣子有些相似。
莫念早知必然如此,在心間微微嘆了口氣:“她不會再對你留手了,以她的性子,之前放過你那么多次已經(jīng)是奇跡一般,哪怕從前她母親帶著你們···”
“閉嘴。”秦可厭咬牙切齒:“別提以前。”
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默,兩人都不再說話,過了好一會,莫念才抬起頭來:“殺了她吧。”
她板正秦可厭的肩看著她的眼睛:“不要有任何留手,這次必須殺了她,如果你動不了手,那就我來。”
“關(guān)你什么事。”秦可厭推開她,臉上是冷淡的神色:“我什么時候留過手了?”
“這里是歡喜閣,阿厭。”
莫念站起身來,推開房門,外面隱約的胭脂香味和著淫靡之聲飄進來,她轉(zhuǎn)過身由著這一切做她的背景,對著秦可厭一字一頓。
“在這里,你什么都瞞不了我。”
“喲呵,那真是了不起呢,莫大閣主。”秦可厭諷刺的回答,穿上衣物走到她面前。
“我是不是還得謝謝您老對我如此放縱?”
“我只是不想你難過。”
她這句話一下子踩到了秦可厭的尾巴一般,叫她整個人的氣息都變得鋒銳起來,笑意涼薄。
“你要是真如你所說,就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
“慕云血祭的時候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誰在背后動的手?慕如風又知道多少?”
面對她的問題,莫念只是搖了搖頭:“我不能說。”
秦可厭刀子一樣的目光刺得她生疼,莫念垂下眼簾不看她,依舊堅決的搖了搖頭:“我不能告訴你。”
那位大人不希望你知道,至少是現(xiàn)在不希望你知道,所以我也不希望你知道,如果你知道以后就可能會死的話。
“那我就自己去找。”秦可厭諷刺的笑了笑:“給我一個安全的身份。”
莫念仿佛松了一大口氣一般從一旁的書柜中掏出了一份資料,遞到她面前。
早有準備。
秦可厭只覺得自己陷在了某種看不見的網(wǎng)里,從很久以前她就有這樣仿佛窒息的感覺,從忽然聽到那樣的消息到莫名其妙的接手了長生府,一切就像是有看不見的手在撥弄著棋盤,而她只是其中的一個棋子,即使意識到自己的身不由己,卻連棋手的臉都看不見。
慕如風又知道多少呢?
秦可厭伸手拿起一封信,正反看了看,并沒有拆開的打算,不看她也能猜到這里面寫的大約是清除山門的計劃之類,幾個老東西欺負慕如風年少而奪/權(quán),也不想想那家伙怎么可能任由他人掌控自己。
那么,現(xiàn)在應(yīng)該做什么呢?繼續(xù)扮演一個完美的小徒弟,取得她的信任再伺機打探消息,還是趁著這個機會一不做二不休,抓了人回來搜魂也是一樣的結(jié)果。
更何況主人不都已經(jīng)邀請了嗎?
眼前掠過慕如風臨出門時玩味的眼神,以及那一句:“若想活命,近日不要離開七絕峰地界。”
秦可厭撐著下巴歪著頭,似乎想到了什么很有趣的東西一樣,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
近日的慕云宗不太太平,哪怕是普通的弟子都感覺到了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其中又以三才,四象,五行,六欲峰為主,不斷有在外的精英弟子被召回,山門的防護也變得嚴謹了起來,簡直就像是在防備著什么一樣。
五行峰大殿之內(nèi),四個位高權(quán)重之人正圍坐在一起,首座上正是五行峰主林炙。
“諸位都聽到消息了吧?”
林炙冷笑一聲:“慕家的小娃娃看來是忍不住了。”
茍尋撇了撇嘴:“忍不住又如何,慕云宗現(xiàn)在可不是慕家的天下。”
一氣峰的靈長老笑呵呵的開口:“你們火氣怎么這么大,畢竟年紀小,不懂事,調(diào)教一番也就是了。”
六欲峰易克天聞言挑眉:“聽靈長老的意思,總不會是想留她一命吧?”
靈長老笑而不語,倒是平日和他關(guān)系最好的茍尋嘿嘿一聲,贊同到:“老靈說得對啊,咱們幾個畢竟是長輩,老易你當年不在不清楚,老宗主的孩子不聽話,咱們做長輩的管教管教,也是正常的。”
他說道管教二字,笑嘻嘻的沖著靈長老擠眉弄眼,后者也回了他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拋開別的東西不談,慕如風可絕對是個極品啊。
“哼!”
林炙重重的將茶杯一放,略帶怒氣的一一看過三人:“你們這么多年都活到狗肚子了去了!這種心思也敢有?”
三人頓時不敢說話了。
他看著三人噤若寒蟬的樣子怒氣消散了一點:“慕如風這丫頭天賦過人,又隱忍,當年若不是她主動交出所有的實權(quán),我們怎么會留她一命,現(xiàn)在又怎么成了個禍害,怎么,現(xiàn)在還想犯同樣的錯誤?”
他一手指向靈長老:“讓你和她單挑,你打得過她嗎?”
靈長老尷尬的摸了摸后腦勺,爭辯道:“我,我這主修的不是戰(zhàn)斗,這個···”
“一群廢物!”林炙輕蔑的看著三人,三人低下頭,把眼中的怨毒都死死藏住。
雖然在座都是化神修士,但林炙早就是化神巔峰的存在,又是劍修,乃是慕云宗最高戰(zhàn)力,另外三人中,靈長老化神高階,主修的還是丹藥,茍尋則是化神中階,主修五行術(shù)法,十年前加入的易克天則還是化神初階,要是沒有林炙,三人一起上也不一定就吃定了慕如風,現(xiàn)在被這樣訓(xùn)斥,縱然心中不喜,依然不敢有什么表現(xiàn)。
林炙看他們都順服了,敲了敲桌子:“我警告你們,別有什么私心,特別是你們兩個”
他警告的瞪了靈長老和茍尋一眼,強調(diào)道:“斬草除根,絕不留手!”
“遵命!”三人齊聲回答。
兩儀峰
“師姐,不是,宗主大人,準備已經(jīng)妥當了。”洛凡笑著向慕如風稟告:“他們決計想不到,我?guī)煾搁]死關(guān)竟然成功了。”
“師叔能突破,自然是可喜可賀,你且按照我們的布置繼續(xù),師叔畢竟不修戰(zhàn)法,須得做好萬全準備。”
“那么,要通知暗子了嗎?”
“自然是要的,不過暗子不一定可靠。”慕如風輕輕撫摸著尺素的劍鞘,感受著熟悉的觸感,劍靈察覺到她平靜面容下的激蕩,在她手中嗡鳴起來。
“我先前讓你去查我那小徒弟,可有什么結(jié)果?”
洛凡搖了搖頭:“沒有,她的身份很清白,這兩日也安靜的待在七絕峰修煉,沒有什么異樣。”
所以不是嗎?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一個完美無缺的身份卻又輕易的露出劍法氣韻的破綻,反而讓人覺得難以想象,倒是給我出了個難題,是要以防萬一的殺了這個天賦卓絕的弟子,還是冒著這人是魔修奸細,甚至是秦可厭的危險,留她一命。
如果是的話,我就給你這個機會又怎么樣呢?
你敢來殺我嗎?
她撫摸著尺素的劍身,心跳變得有些劇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