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小偷
,哈利·波特全集(1-7) !
哈利睜開眼睛,看到一片炫目的金色和綠色。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似乎是躺在樹葉和細(xì)樹枝間。他艱難地吸氣,肺像被壓癟了一樣。他眨眨眼睛,意識到那耀眼的色彩是透過高高的樹冠灑下的陽光。一個東西在他臉旁抽動了一下,他用手撐地跪了起來,以為會看到某種兇猛的小動物,卻原來是羅恩的腳。哈利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他們和赫敏都躺在森林中的地面上,好像沒有別人。
哈利首先想到的是禁林,有一瞬間,雖然知道他們?nèi)顺霈F(xiàn)在霍格沃茨是多么愚蠢,多么危險,但想到從樹林間偷偷溜進(jìn)海格的小屋,他的心仍然興奮得怦怦跳起來。這時羅恩低低地呻吟了一聲,哈利向他爬過去,很快發(fā)現(xiàn)這里不是禁林:樹木看上去年輕一些,間距較大,地面也更空曠。
他在羅恩腦袋旁邊碰到了赫敏,她也在爬著。一看見羅恩,哈利把一切都忘光了,因為羅恩的左半身都浸在血里,枕在泥土和落葉上的面孔死灰一樣的白。復(fù)方湯劑的藥性正在消失。羅恩的模樣介于卡特莫爾和他自己之間,臉上僅有的一點血色退去的同時,頭發(fā)卻越來越紅了。
“他怎么了?”
“分體了。”赫敏說,她的手已經(jīng)在忙著摸羅恩的袖子,那兒的血漬最濕,顏色最深。
哈利驚恐地看著她撕開羅恩的襯衫,他一直以為分體是滑稽的事情,可這次……他的五臟不舒服地攪動起來,赫敏袒露出羅恩的上臂,那里少了一大塊肉,好像被刀子剜走的一般……
“哈利,快,在我包里,有一個小瓶子上面寫著白鮮香精——”
“包里——好——”
哈利沖到赫敏降落的地方,抓起那個串珠小包,把手插了進(jìn)去。立刻,他的手碰到了一件件的東西:皮面的書脊、羊毛衫的袖子、鞋跟——
“快啊!”
他從地上抓起魔杖,指著那魔法小包里面。
“白鮮飛來!”
一個棕色小瓶從包里跳了出來,他一把抓住,急忙跑回赫敏和羅恩身邊。羅恩雙眼半睜半閉,上下眼簾間只露出一點眼白。
“他暈過去了。”赫敏也面色蒼白,她已不再像馬法爾達(dá),盡管頭發(fā)還有幾處發(fā)灰,“幫我打開,哈利,我的手在抖。”
哈利揪下小瓶上的塞子,赫敏接過瓶子,在流血的傷口上倒了三滴藥液。綠煙滾滾升起,當(dāng)它散去之后,哈利看到血已經(jīng)止住,傷口看上去好像已經(jīng)長了幾天,剛才暴露著的血肉上面覆蓋了一層新皮。
“哇。”哈利說。
“我只敢做這么多,”赫敏顫抖著說,“有些魔咒可以讓他完全恢復(fù),但我不敢用,怕做錯了,造成更大的傷害……他已經(jīng)流了這么多血……”
“他怎么會受傷呢?我是說,”哈利搖搖頭,試圖理清思路,弄明白所發(fā)生的事情,“我們怎么在這兒?不是回格里莫廣場的嗎?”
赫敏深深吸了口氣,看上去快要哭了。
“哈利,我想我們回不去了。”
“什么——?”
“我們幻影移形時,亞克斯利抓住了我,我甩不掉他,他力氣太大了。到格里莫廣場時,他還抓著不放,然后——我想他一定看見了那個門,猜到我們要停在那里,所以他手松了一些,我甩開了他,把你們帶到這兒來了!”
“可是,他在哪兒?等一等……你不會是說他在格里莫廣場吧?他進(jìn)不去吧?”
赫敏眼眶里閃動著淚光,搖了搖頭。
“哈利,我想他能。我——我用抽離咒迫使他放手,可是我已經(jīng)把他帶進(jìn)了赤膽忠心咒的保護(hù)范圍。鄧布利多死后,我們就是保密人了,所以我泄了密,是不是?”
無法掩飾,哈利知道她說的是事實,這是個沉重的打擊。如果亞克斯利已經(jīng)能進(jìn)那所房子,他們確實是回不去了。現(xiàn)在亞克斯利可能正用幻影顯形把其他食死徒帶到那里。那所房子雖然陰暗壓抑,卻曾是他們唯一安全的庇護(hù)所,現(xiàn)在克利切已經(jīng)開心友好得多,它甚至有幾分像家了。想到那家養(yǎng)小精靈忙著在做哈利、羅恩和赫敏再也吃不到的牛排腰子餡餅,哈利心中一陣難過,但不是為了食物。
“哈利,對不起,對不起!”
“別傻了,這不是你的錯!如果要怪的話,應(yīng)該怪我……”
哈利把手伸進(jìn)口袋里,掏出了瘋眼漢的魔眼,赫敏驚恐地向后退去。
“烏姆里奇把它安在她辦公室的門上,監(jiān)視別人。我不能把它留在那兒……可他們就是這樣發(fā)現(xiàn)有人混進(jìn)去的。”
赫敏還沒答腔,羅恩呻吟了一聲,睜開眼睛。他依然面色發(fā)灰,臉上汗津津的。
“你感覺怎么樣?”赫敏輕聲問。
“糟透了。”羅恩沙啞地說,摸摸受傷的胳膊,疼得縮了一下,“我們在哪兒?”
“舉行魁地奇世界杯的那片樹林,”赫敏說,“我當(dāng)時想找個隔離、隱蔽的地方,這是——”
“——你想到的第一個地方。”哈利替她說完,望望這片似乎無人的林間空地,不禁想起上次他們幻影顯形到赫敏想到的第一個地方時,食死徒幾分鐘內(nèi)就發(fā)現(xiàn)了他們。是攝神取念嗎?伏地魔或其黨羽是否現(xiàn)在就已知道赫敏把他們帶到了哪兒?
“你覺得我們應(yīng)該轉(zhuǎn)移嗎?”羅恩問。哈利從羅恩的表情看出他也在這么想。
“我不知道。”
羅恩依然面色蒼白,濕乎乎的。他沒有嘗試坐起來,似乎沒有力氣這么做。帶他轉(zhuǎn)移難度太大了。
“暫時先待在這兒吧。”哈利說。
赫敏如釋重負(fù),跳了起來。
“你去哪兒?”羅恩問。
“如果要待在這兒,就得在周圍設(shè)一些防護(hù)魔法。”她答道,舉著魔杖,開始在哈利和羅恩旁邊繞著一個大圈走動,嘴里念念有詞。哈利看到周圍的空氣有輕微的顫動,仿佛赫敏在空地上方變出了一股熱氣。
“平安鎮(zhèn)守……統(tǒng)統(tǒng)加護(hù)……麻瓜驅(qū)逐……閉耳塞聽……你可以把帳篷拿出來,哈利……”
“帳篷?”
“在包里!”
“在……當(dāng)然。”哈利說。
這次他沒再費勁去摸,而是又用了個召喚咒。一堆帆布、繩子和桿子飛了出來,大概是因為散發(fā)著一股貓味吧,哈利認(rèn)出這正是他們在魁地奇世界杯那一夜睡的帳篷。
“這不是魔法部那個珀金斯老頭兒的嗎?”他問,一邊開始解開帳篷的釘子。
“他顯然不想把它要回去了,他的腰痛那么嚴(yán)重。”赫敏說,她現(xiàn)在正用魔杖畫著復(fù)雜的八字形花樣,“羅恩的爸爸說可以借給我。豎立成形!”她指著亂糟糟的帆布說。那堆東西立刻升到空中,一下子便全部搭好落在哈利面前的地上,最后一枚釘子從驚訝的哈利手中飛出,噗地釘入支索末端。
“降敵陷阱,”赫敏最后朝天揮舞了一下魔杖,“我只能做到這樣了。至少,如果他們來了,我們應(yīng)該能發(fā)覺,可我不保證這能擋住伏——”
“別說名字!”羅恩厲聲打斷了她。
哈利和赫敏面面相覷。
“對不起,”羅恩撐起身子看著他們,輕輕呻吟了一聲,“它讓我感覺像一個——一個惡咒什么的。我們不能叫他神秘人嗎,拜托?”
“鄧布利多說,對一個名字的恐懼——”哈利說。
“提醒一下,伙計,直呼神秘人的名字并沒給鄧布利多帶來什么好下場,”羅恩搶白道,“就——就對神秘人表示一點尊重,行不行?”
“尊重?”哈利重復(fù)道,赫敏警告地瞥了哈利一眼,顯然,在羅恩這樣虛弱的情況下,不該與他爭論。
哈利和赫敏連拖帶抱地把羅恩弄進(jìn)帳篷。里面和哈利記憶中的一樣:一個小套間,配有衛(wèi)生間和小小的廚房。他推開一把舊扶手椅,小心地把羅恩放到一張雙層床的下鋪。這短短的路程也已經(jīng)讓羅恩更加蒼白,一被安放到床墊上,他就又閉上眼睛,好一會兒沒說話。
“我去煮點茶。”赫敏氣喘吁吁地說,從她的小包里掏出水壺和杯子,進(jìn)廚房去了。
哈利覺得這熱茶像瘋眼漢犧牲當(dāng)夜的火焰威士忌一樣及時,似乎把他心頭悸動的恐懼燙去了一點。過了一兩分鐘,羅恩打破了沉默。
“你們說卡特莫爾夫婦怎么樣了?”
“運氣好的話,他們已經(jīng)逃走了。”赫敏說,緊緊地捧著熱茶杯尋求安慰,“只要卡特莫爾先生頭腦還清醒,他就會用隨從顯形把他太太帶走。他們現(xiàn)在可能正帶著孩子逃往國外呢,哈利叫她這么做的。”
“我的天,但愿他們逃走了。”羅恩靠回枕頭上說道。熱茶似乎讓他精神好了些,也恢復(fù)了一點血色。“可是,我并不覺得雷吉·卡特莫爾的腦子有那么好使,我冒充他時所有人對我說話那態(tài)度。上帝啊,我真希望他們逃走了……要是兩個人都因為我們而進(jìn)了阿茲卡班……”
哈利望望赫敏,到嘴邊的問題——卡特莫爾太太沒有魔杖會不會妨礙她隨丈夫顯形——又咽了下去。赫敏注視著為卡特莫爾夫婦的命運而著急的羅恩,她的表情如此溫柔,哈利覺得簡直像看到她在親吻羅恩一樣。
“哎,你拿到?jīng)]有?”哈利問她,一半是為了提醒她他的存在。
“拿到——拿到什么?”她有點吃驚。
“我們冒這么大風(fēng)險干什么去了?掛墜盒啊!掛墜盒在哪兒?”
“你們拿到了?”羅恩大叫,身子從枕頭上抬起了一點,“沒人跟我說過!我的天哪,你們也該提一下啊!”
“好啦,我們不是要從食死徒窩里逃生嗎?”赫敏說,“在這兒呢。”
她從袍子口袋里掏出掛墜盒,遞給了羅恩。
掛墜盒有雞蛋那么大,一個華麗的S,由多顆小綠寶石嵌成,在從帆布帳篷頂透下的微明中閃著暗淡的光芒。
“會不會在克利切之后已經(jīng)有人把它摧毀了?”羅恩心存僥幸地問,“我是說,能確定它還是魂器嗎?”
“我想還是,”赫敏說,把它拿在手里細(xì)細(xì)查看,“如果用魔法破壞過,上面會有痕跡的。”
她把它遞給哈利,哈利拿在手上翻來覆去地看,這玩意兒看上去完好無損。他想到那殘缺不全的日記,還有戒指魂器被鄧布利多摧毀時,寶石上出現(xiàn)的裂縫。
“我想克利切說得對,”哈利說,“我們必須想辦法打開這個東西,才能把它摧毀。”
說話時,哈利突然意識到他拿著的是什么,那兩扇小金門后面藏著的是什么。雖然費盡周折才找到它,他卻有一種強(qiáng)烈的沖動,想把這個掛墜盒馬上拋掉。他克制住自己,試圖用手掰開掛墜盒,然后又試了赫敏打開雷古勒斯臥室房門時用的咒語,都沒有用。他又把掛墜盒交給羅恩和赫敏,他們各自使出渾身解數(shù),也都跟他一樣不成功。
“可你感覺到了嗎?”羅恩把它緊緊地捏在手中,小聲問。
“什么呀?”
羅恩把魂器遞給哈利。過了片刻,哈利明白了羅恩的意思。他感覺到的是自己的脈動,還是掛墜盒中有東西在跳動,像一顆小小的金屬心臟?
“我們拿它怎么辦呢?”赫敏問。
“妥善保管,直到想出摧毀它的辦法。”哈利答道。盡管不想這么做,他還是把鏈子掛到了自己的脖子上,讓掛墜盒落到袍子里面,貼胸掛在海格給他的那個袋子旁邊。
“我想我們應(yīng)該輪流在帳篷外面放哨,”他接著對赫敏說,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而且也需要想想食物的問題。你待在這兒。”他又堅決地說,因為羅恩掙扎著要坐起來,臉色都發(fā)綠了。
哈利生日時赫敏送給他的窺鏡被仔細(xì)安在帳篷里的桌子上,哈利和赫敏在一天中輪流承擔(dān)放哨的任務(wù)。不過,窺鏡一整天都毫無動靜,不知是由于赫敏在周圍施的防護(hù)魔法和麻瓜驅(qū)逐咒,還是人們很少到這里來,他們那片樹林里始終寂靜無人,只有小鳥和松鼠偶爾經(jīng)過。晚上也沒有變化。十點鐘,哈利點亮魔杖,跟赫敏換了班,守望著一片空寂,看著蝙蝠在高處盤旋飛舞,掠過宿營地上方那一小塊繁星點點的夜空。
他現(xiàn)在覺得餓了,還有一點頭暈。赫敏沒有往她的魔法小包里裝任何食物,因為她以為晚上要回格里莫廣場。他們沒什么可吃的,只有一些赫敏從附近的樹叢中摘來,放在馬口鐵罐里煮熟的野蘑菇。吃了兩口之后,羅恩就推開了他的那份,有點想吐的樣子。哈利也只是為了不傷害赫敏的感情才勉強(qiáng)吃了下去。
周圍的寂靜被奇怪的沙沙聲和細(xì)枝折斷似的聲音打破,哈利想那是動物而不是人引起的,但還是緊握魔杖戒備著。他吃了那點橡皮似的、不夠充饑的蘑菇,肚子已經(jīng)不大舒服,現(xiàn)在更是因為緊張而燒灼起來。
他本來以為偷回魂器之后自己會歡欣鼓舞,但不知為什么,他沒有這種感覺。坐在那里望著只被他的魔杖照亮了一小片的茫茫黑暗,他感到的只是對未來的擔(dān)憂,就好像他幾個星期、幾個月、甚至幾年來都在朝著這個目標(biāo)沖刺,而現(xiàn)在猛然煞住腳步,無路可走了。
還有其他魂器沒有找到,他根本不知道它們可能藏在哪兒,甚至不知道它們分別是什么。而且,他也不知道怎樣才能摧毀這找到的唯一一個,即現(xiàn)在緊貼在他胸口的這個魂器。奇怪的是,它沒有吸收他的體溫,而是冰涼地貼在他的皮膚上,簡直像剛從冰水里撈出來的一樣。有時哈利覺得,也許是想象——他能感到一個小小的心臟在自己的心臟旁邊不規(guī)則地跳動著。
坐在黑暗中,無數(shù)不祥的預(yù)感爬上心頭。他試圖抵御,把它們驅(qū)走,但它們還是無情地襲來。兩個人不能都活著。羅恩和赫敏在他身后的帳篷里輕聲說著話,他們?nèi)绻敢饪梢噪S時離開,而他不能。坐在那里努力克服自己的恐懼和疲勞時,哈利感到壓在胸口的魂器在滴滴答答,計數(shù)他剩下的時間……愚蠢的念頭,他對自己說,別那樣想……
傷疤又刺痛起來,他擔(dān)心是自己胡思亂想造成的,便試圖把思緒引往別處。他想到了可憐的克利切,在家盼著他們回去,卻看到了亞克斯利。小精靈會守口如瓶嗎?還是會把知道的一切告訴那個食死徒?哈利愿意相信克利切在這一個月里已經(jīng)被他感化,現(xiàn)在能夠保持忠誠了,可是誰又知道會發(fā)生什么呢?如果食死徒折磨小精靈呢?可怕的畫面涌入哈利腦海,他又努力推開它們,因為他無法為克利切做什么。哈利和赫敏已經(jīng)商定不召喚小精靈,萬一魔法部的人跟來怎么辦?亞克斯利就是拽著赫敏的袖子跟到了格里莫廣場,他們不能保證小精靈的幻影顯形沒有類似的缺陷。
哈利的傷疤現(xiàn)在火燒火燎地痛。他想到還有那么多他們不知道的事,盧平說得對,那么多從沒見過的和想象不到的魔法。鄧布利多為什么不多說一點呢?難道他以為有的是時間,以為他能活許多年,許多世紀(jì),像他的朋友尼克·勒梅一樣?如果那樣的話,他想錯了……斯內(nèi)普已經(jīng)下手……斯內(nèi)普,那條潛伏的毒蛇,在塔樓頂上發(fā)起了攻擊……
鄧布利多墜落下去……墜落下去……
“把它交給我,格里戈維奇。”
哈利的聲音高亢、清晰而冷酷。他的魔杖舉在面前,握在一只蒼白修長的手里。被魔杖指著的人倒吊在空中,被無形的繩子綁著蕩來蕩去,看上去很怪異,他的胳膊緊緊地捆在他的身旁,恐懼的面孔與哈利的臉一樣高,因為充血而漲得通紅。他頭發(fā)雪白,還有一把蓬松的大胡子:一個被綁著的圣誕老人。
“我沒有,沒有了!許多年以前,被偷走了!”
“別對伏地魔大人說謊,格里戈維奇,他知道……他永遠(yuǎn)知道。”
由于恐懼,被吊著的那個人瞳孔大大的。它們似乎在變得越來越大,像兩個黑洞,最后把哈利整個人吸了進(jìn)去——
現(xiàn)在哈利跟在身材矮胖、舉著燈籠的格里戈維奇后面,沿著一條黑暗的走廊疾行。格里戈維奇沖進(jìn)走廊盡頭的房間。燈光映照下,這里像是個工作間,木屑和金子在晃動的光圈中閃爍,窗臺上棲著一個金發(fā)少年,姿態(tài)像一只大鳥。在燈籠的光暈照到他的一剎那,哈利看到那張英俊的臉上充滿喜悅,然后那不速之客用魔杖射出一個昏迷咒,飛身躍出窗外,留下一串朗朗的笑聲。
哈利從那寬敞的、隧道般的瞳孔中疾速退出,格里戈維奇的臉上現(xiàn)出極度的恐懼。
“那小偷是誰,格里戈維奇?”高亢、冷酷的聲音問。
“我不知道,我一直不知道,一個年輕人——不——求求你——求求你!”
一聲凄厲的、久久不絕的尖叫,接著是一道綠光——
“哈利!”
他睜開眼睛,喘著氣,額頭突突地跳疼。他剛才靠在帳篷上失去了知覺,歪著滑下去,現(xiàn)在躺在地上。他抬眼望著赫敏,她那濃密的頭發(fā)遮住了高高的黑色樹梢間那一小塊天空。
“做夢了,”他趕快坐起來,試圖用無辜的表情面對赫敏的瞪視,“準(zhǔn)是打了個盹兒,對不起。”
“我知道是你的傷疤!從你的表情就能看出來!你剛才看到了伏——”
“別說他的名字!”羅恩惱火的聲音從帳篷深處傳來。
“好吧,”赫敏沒好氣地說,“看到了神秘人的思想!”
“我不是有意的!”哈利說,“是一個夢!你能控制自己做什么夢嗎,赫敏?”
“如果你學(xué)會用大腦封閉術(shù)——”
但哈利不想聽訓(xùn)斥,他想討論剛才看到的事情。
“他找到了格里戈維奇,赫敏,我想他已經(jīng)殺死了他,但在此之前,他看到了格里戈維奇的思想,我看見——”
“我想還是我來放哨吧,如果你都累得睡著了的話。”赫敏冷冷地說。
“我能值完這班!”
“不行,你顯然累壞了,進(jìn)去躺著吧。”
她一屁股坐在帳篷口,看來是鐵了心。哈利很窩火,但不想吵架,就低頭鉆進(jìn)了帳篷。
羅恩仍然蒼白的臉從下鋪伸出來,哈利爬到他的上鋪,躺下來望著黑漆漆的帆布頂棚。過了一陣兒,羅恩說話了,聲音低得傳不到蜷縮在門口的赫敏那里。
“神秘人在干什么?”
哈利瞇起眼睛,努力回憶每個細(xì)節(jié),然后小聲對著黑暗中說道:
“他找到了格里戈維奇,把老頭兒捆在那里拷問。”
“格里戈維奇被捆了起來,還怎么給他做魔杖啊?”
“我不知道……挺怪的,是不是?”
哈利閉上眼睛,想著他的所見所聞,越想越覺得講不通……伏地魔根本沒有提到哈利的魔杖,沒有提到孿生杖芯,也沒有提到讓格里戈維奇做一根更強(qiáng)大的新魔杖來打敗哈利……
“他想要格里戈維奇交出一樣?xùn)|西,”哈利說,依然緊閉雙眼,“可是格里戈維奇說它被偷走了……然后……然后……”
他想起自己,身為伏地魔,似乎穿過格里戈維奇的瞳孔,飛進(jìn)了他的記憶。
“神秘人看到了格里戈維奇的思想,我看見一個少年坐在窗臺上,他朝格里戈維奇發(fā)了一個咒語,就跳出去不見了。他偷走了那東西,他偷走了神秘人要找的東西。而且,我……我想我在哪兒見過他……”
哈利希望能再看一眼那個大笑的少年的面孔。據(jù)格里戈維奇的記憶,這次失竊發(fā)生在許多年以前。為什么那個年輕的小偷看上去很面熟呢?
在帳篷里,周圍林中的聲響減弱了許多,哈利只聽到羅恩的呼吸聲。過了一會兒,羅恩輕聲問:“你沒看到小偷拿著什么嗎?”
“沒有……肯定是件小東西。”
“哈利?”
羅恩的床板嘎吱作響,他在床上換了個姿勢。
“哈利,你認(rèn)為神秘人會不會在找做魂器的東西?”
“不知道,”哈利緩緩地說,“也許吧。但再做一個對他來說不是很危險嗎?赫敏不是說過他已經(jīng)把他的靈魂摧殘到極限了嗎?”
“是啊,但也許他自己不知道呢。”
“嗯……也許。”哈利說。
他本來認(rèn)定伏地魔是在找克服孿生杖芯的辦法,認(rèn)定伏地魔想從老魔杖師傅那里找到答案……可是他卻把老頭兒殺了,好像沒有問過任何關(guān)于魔杖的問題。
伏地魔想找什么呢?咳,當(dāng)魔法部和整個巫師界都被他踩在腳下時,他卻要到遙遠(yuǎn)的地方,苦苦尋覓一件格里戈維奇曾經(jīng)擁有,而被那個不知名的小偷盜走的東西,這是為什么呢?
哈利還能看到那個金發(fā)少年的臉,快樂狂放,有一種弗雷德和喬治式的、惡作劇成功的得意神態(tài)。他像大鳥一般從窗臺上飛了出去,哈利曾經(jīng)見過他,可是想不起是在哪兒……
格里戈維奇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有危險的就是那個神采飛揚的小偷了。當(dāng)羅恩的鼾聲從下鋪響起,哈利自己的意識也再次漸漸模糊時,他還在想著那個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