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 對花曾記
唯獨那個看不見的小女孩還有點舍不得放開葉懷遙的袖子,細聲細氣地說:“哥哥,小冬說,梅花開了,是嗎?”</br> 葉懷遙看著院子角落里的那片寒梅,說道:“是呀。”</br> 小女孩道:“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樣子的。”</br> 葉懷遙抱起小女孩,走到花樹邊上,讓她摸一摸,聞一聞:“好聞嗎?梅花就是這樣,香香的,軟軟的,上面還有五個花瓣。”</br> 小女孩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小冬說,要折下來一支給我摸,但是她夠不到。梅花好香的。”</br> 葉懷遙笑道:“把人家摘下來,它可就死了,但如果在樹上長著,還能活很久,天天都能讓你聞見香味。”</br> 小女孩道:“不能讓它死,我跟小冬說,不讓她摘。”</br> 葉懷遙又哄了她幾句,領著小女孩一直將她送回房里,轉頭沖葉識微道:“不早了,咱們也……”</br> 后面的三個字還沒有說出口,葉識微忽地踏上兩步,環(huán)過葉懷遙的肩背,一把將他抱住。</br> “回家吧。”他將頭抵在葉懷遙肩上,靜默片刻,笑著將剛才那句話補完。</br> 人生至此,實在不能說是有憾。再想要更多,就是貪婪了。</br> 兩個都是男孩子,安慰到這個份上,一切自照于心中,感謝和珍重當然也不會肉麻兮兮地掛在嘴邊,回去之后就各自安歇去了。</br> 倒是破了財的葉懷遙發(fā)現(xiàn)了一些小驚喜——他從自己的枕頭下面翻出了足足十張銀票。</br> “錦瑟!錦瑟!”</br> 葉懷遙把伺候他的丫鬟叫了進來:“我不在的時候,有誰進來過嗎?”</br> “世子爺,翊王殿下曾進來過一趟,聽說您還沒回來,很快便走了。”</br> 錦瑟笑著答了他的話,又將一個小匣子拿過來遞給他:“這個是王妃讓繡詩姐姐送過來的。”</br> 葉懷遙將匣子打開,發(fā)現(xiàn)躺在里面的,正是自己已經當掉的玉佩。</br> 他“啊”了一聲,將玉佩拿出來,簡直愛不釋手:“娘真是太夠意思了!”</br> 錦瑟向來是看見世子爺高興,自己就高興,見狀也跟著抿唇微笑:“王妃還說,讓您將玉佩藏起來,莫要讓王爺知道了。王爺心疼世子,一定會悄悄再拿出私房錢補貼您,您就能掙個雙份了。”</br> 果然還是他老娘最了解老爹,翊王殿下的補貼已經到賬。</br> 錦瑟走了之后,葉懷遙開心地抱著銀票和玉佩在床上打了幾個滾,再次感嘆道:“爹娘真的是,都太夠意思了!”</br> 有錢了就可以繼續(xù)出去浪,他決定了,過幾天要把小容從院子里偷出來,到外面看七盤舞去!</br> 一陣風過來,將門刮開了,葉懷遙心里正高興,也沒喊下人,從床上蹦下來,跑過去關門。</br> 走到門邊,他驟然發(fā)現(xiàn),外面空空蕩蕩,除了一片殘垣斷壁,冷月如霜,什么都沒有。</br> 葉懷遙猛地回頭,身后那個溫馨華貴的房間也消失無蹤。</br> 睜開眼睛,身下躺著的是客棧的床,面朝內側,周圍的一切在黑暗中看來有些陌生。</br> 容妄從身后攬著他,呼吸平穩(wěn)安靜。</br> 原來一切只是一場夜闌驚夢。</br> 葉懷遙想起來,那塊玉佩他帶了好久,后來逃難的時候不小心掉在地上,摔碎了。</br> 窗外依舊有風聲,但沒有再聽見說話的聲音。</br> 其實葉懷遙沒對容妄說實話,他覺得那個提醒他的人,很像葉識微。</br> 額頭有些微微的汗?jié)瘢栄ㄍ煌恢碧~懷遙不想把容妄吵醒,躺著沒動。</br> 身后卻伸來一只帶著些許涼意的手,貼在了他的額頭上。</br> 葉懷遙低聲道:“你怎么醒了?”</br> 容妄道:“睡的不實,聽見你的呼吸聲變快了。”</br> 他下床拿了塊濕帕子,扳過葉懷遙的臉,幫他擦了擦,又問:“做噩夢了?”</br> 葉懷遙也坐起身來,用手用力捏了捏眉心,“嗯”了一聲。</br> 容妄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之色,起身將帕子放下,坐回到床邊攬住他的肩膀。</br> 他猶豫了一下,緩聲說道:“你別太擔心了,如果葉識微當真還存在于這個世間,無論他遭遇了什么,現(xiàn)在又是什么立場,對于……咱們來說,都應該是件好事不是嗎?</br> 葉懷遙不禁看了容妄一眼:“你知道我……”</br> 容妄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世上除了葉識微,又有誰能讓你神思恍惚,噩夢不斷。”</br> 這句話讓他說出來,是有些為難了,說罷之后,容妄自己倒先覺得心里一痛。</br> 他并未將那點不合時宜的妒忌流露出來,搭在葉懷遙肩上的手拍了拍,安慰道:</br> “你應該相信你們之間的情分。你這樣在意他,他一定也會同樣在意你,等待著與你重逢,咱們只要一直查探下去,一定能找到真相的。”</br> “好。”</br> 葉懷遙從來不是個畏首畏尾的人,方才一時失神,更多的是因為陷在了夢中的情緒里沒出來。</br> 同容妄柔聲細語地說了幾句話之后,他也徹底醒了。</br> 葉懷遙答應了一聲,噓口氣:“沒事,其實我也沒想太多,你知道我的性格,結果沒出來之前,也不怎么喜歡胡思亂想。做這夢,應該是受到了白天那八個字里面寄付的神思影響。”</br> 簡單說來,就是與其說是葉懷遙做夢,倒不如說是別人的回憶闖進了他的腦海里面。</br> 容妄心中也有些疑慮,難道真的是葉識微?</br> 如果是他,這八個字更像是好意提醒才對,既然如此,為什么要裝神弄鬼不肯露面?</br> 是顧忌著自己,還是另有苦衷?</br> 容妄心里這樣想著,順口說道:“就算是被神思影響,也是因為你心神不穩(wěn),才會被趁虛而入的。會不會是因為當年瑤臺留下來的舊傷?”</br> 葉懷遙還沒來及說個“不是”,容妄自己又道:“可是咱們已經雙修了好幾次了,不應該還沒恢復罷。”</br> 葉懷遙:“……”</br> 他不知道容妄之前打上萬法澄心寺的時候,曾經被那里的老和尚罵做“淫/魔”,并灌輸了“兩個人睡在一起叫雙修,雙修什么傷都能治”的概念,直接被他的話氣樂了。</br> “咱們那是雙修嗎?”</br> 葉懷遙道:“除了第一次,當時你是想救我,還能說得上是神魂相融,內元流轉,之后每回你都……你中間連給人喘口氣的機會都不留,一個勁的……算了不說了。”</br> 他看過正經的道宗修煉心法,魔族那些卻大多數都是拿人當做爐鼎的歪門邪道,容妄看著就惡心,自然沒有想去了解過。</br> 他追問道:“什么意思?”</br> 容妄這一臉勤學好問的表情,又讓葉懷遙想起了前一天晚上他關于“花樣”和“姿勢”的研究,一陣牙疼。</br> 葉懷遙道:“……就是兩個人身體,那個,相連的時候,要先處于……靜止的狀態(tài),將內息交融……當然如果熟練之后,也是可以做到一邊……動,一邊運轉內元的。持續(xù)的時間也比較長,七天半個月都很有可能……”</br> 剛才不是氣氛很嚴肅地在說葉識微嗎?他為什么莫名其妙地跟容妄講上了這個話題?</br> 葉懷遙紙上談兵,偶爾在門中給玄天樓的小弟子們授課時,也會科普一些不同的修煉之道。</br> 他自然是高高在上不容褻瀆,底下的弟子們也是滿臉“明圣說什么都是世間真理”的崇敬,跟和容妄講的時候感覺完全不同。</br> ——總覺得背后有點發(fā)毛,自己不/太/安/全。</br> 這種感覺在容妄告訴他“記下了,下回有時間了會注意”的時候,達到頂峰。</br> 葉懷遙:“咳咳,好了,睡吧,我很困,有點睜不開眼睛。”</br> 容妄眼底泛起笑意:“嗯,你是該好好睡了。”</br> 被這么一攪和,什么愁緒都沒有了,一覺到天明。</br> 而天亮之后,兩人起身下樓時才又得知了一個消息,昨日里那名鞋子破洞的官差,也死了。</br> 兩天之內出了三條人命,客棧當中人心惶惶,早已沒有了前一天圍觀疑似情殺的好奇。</br> 由于前一天晚上沒有跟容妄“研究技術”,葉懷遙起的也還算早,兩人出來的時候尸體剛剛被發(fā)現(xiàn),就在房間外面的長廊盡頭,還沒有被人挪動過。</br> 而他正對著的,就是那間所謂不能進入的“鬼屋”。</br> 葉懷遙過去時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屋子的門用鐵鏈和鎖頭封的嚴實,并無被人破壞的痕跡。</br> 官差仰面朝天倒在地上,身體表面上看不出來任何的血跡暗傷,葉懷遙不懂驗尸,也沒往前湊,聽著驚恐的房客們進行各種各樣不靠譜的猜測。</br> 很快,一胖一瘦兩名官差又急匆匆趕來了,這次他們還帶著一個仵作。</br> “他的嗓子眼里有東西。”仵作肯定地道,“應該是噎死的。”</br> 有人悄悄地說:“不會是吃早飯噎死的罷?”</br> “吃早飯噎死,應該是在飯桌上,怎會在這里?邊跑邊吃的?”</br> “也有可能是硬被人掰開了嘴塞進去的。”</br> 眾人猜測紛紛,胖官差拿出一塊手帕來,擦了擦臉上的汗,也感覺壓力很大:“能想辦法把他嗓子里的東西弄出來嗎?”</br> 仵作道:“只差一點就可以用工具夠出來了,你們把他顛一顛試試。“</br> 他讓伙計搬過來一張桌子,胖瘦兩名捕快一個抬頭,一個抬腳,打算將尸體架在桌子上。</br> 可是剛這樣一挪動,就聽見噼里啪啦一陣響,有人大叫道:“銀子!”</br> 這窮的鞋子上都有了破孔的官差,竟從袖筒、褲筒當中掉了許多銀錠出來,骨碌碌滾了滿地。</br> 好多人畢生都沒有見過這么多的錢,連兩名捕快都傻眼了,卻根本沒人有想撿的意思。</br> 最后一聲當啷聲,是有一枚銀元寶從死者的喉嚨里面掉落出來,砸到地上。</br> ——他是被銀子噎死的。</br> 如果說前一天的富商之死,還能說是有可能意外失足落水,富商夫人的話之死趕巧,那么目前的場面就實在是有些詭異的嚇人了。</br> 眾人眼睜睜看著滿地的錢,一時誰也沒有說話。</br> 一錠銀子骨碌碌滾到了一名房客腳邊,他竟然嚇得跳起來,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躲到了最靠墻的位置,大概自己也沒想到有生之年能被錢給嚇成這樣。</br> 兩名捕快又把房客們都查了一遍,最后也沒問出來什么,只能將尸體給抬走了。</br> 葉懷遙往旁邊讓開,不小心踩在了一錠銀子上面,他還沒怎樣,已經有一只手伸出來,從旁邊將他扶住:“小心。”</br> 葉懷遙一轉頭,發(fā)現(xiàn)是丁掌柜。</br>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晚剛做了夢的緣故,那種恍惚感還沒有消退,這一瞬間他竟覺得分外熟悉,仿佛兩人之前曾經有過許多次這樣的姿勢動作一般。</br> 葉懷遙看著丁掌柜,忘了道謝。</br> 對方卻忽地將手收回去,轉頭走了。</br> 葉懷遙瞧了他的背影半天,覺得那種熟悉感又沒了,忍不住自言自語了一句:“我可能真是歲數大了……”</br> “年方十八,就已經感嘆歲月流逝,真是讓我汗顏。”容妄的聲音從葉懷遙身后傳過來,“我們明圣這是怎么了?”</br> 葉懷遙回過頭來,笑著說:“沒事,認錯了一個人。你回來啦。”</br> 方才兩人下來見到發(fā)生了命案,等了一會不見有定論,容妄便說要去鎮(zhèn)子上瞧瞧有無異常,倒是比葉懷遙想的要回來的快。</br> 容妄“嗯”了一聲,將一包冒著熱氣的桂花糕遞給葉懷遙,問道:“尸體被抬走了,怎么死的?”</br> 葉懷遙打開,先掰了一大塊往容妄嘴里塞,兩人一起回房:“嗯,兩名捕快剛把人弄走,是被噎死的。”</br> 正艱難吞咽桂花糕的容妄:“……”</br> 他默默走到桌邊,倒了杯涼茶給自己灌下去。</br> 葉懷遙忍不住笑了,偏生使壞,又將糕點掰下一塊:“啊——”</br> 容妄又張開嘴吃了。</br> 葉懷遙道:“你放心吧。那個人是被銀子給噎死的,我相信邶蒼魔君不會這么脆弱。”</br> 容妄目光一凝:“據我所知,他很缺錢。”</br> 雖然無親無故,但說起任何一個人的死亡,依舊感慨,葉懷遙斂了笑意,嘆口氣道:“是啊。”</br> 他將剛才看到的場面給容妄講了一遍,也覺得有些唏噓:“想要跟舊情人復合的富商,再找到人的第二天溺水而亡,缺錢的官差,又活活被銀子給噎死,想來真是諷刺,這個地方太奇怪了。”</br> 容妄道:“每個人的軟肋都是自己的**。”</br> 這么說其實也沒錯,那么葉懷遙也是有**的,他想要找到葉識微。</br> 這樣看來,方才的錯覺,是不是也不過是內心想法被放大之后的自我迷惑?</br> 容妄接下來的話打斷了葉懷遙的胡思亂想:“還有一件事與你說,我今天早上出去,發(fā)現(xiàn)這鎮(zhèn)中所有的商鋪之內,都沒有蠟燭、朱砂、冥紙等物販賣。”</br> 甚至連他們房中的照明之物,都是費料更加昂貴的油燈。</br> 葉懷遙道:“看來這不光是客棧的禁忌,還是整座鎮(zhèn)子當中的禁忌。”</br> 容妄點了點頭。</br> 這些年來,他也經歷過不少怪事奇事,但是因為感情淡漠,好奇心有限,所以很少刨根糾底。</br> 如果不關他的事,就視而不見,礙了他的眼,就用暴力鏟除掉,至于其中有怎樣的內情,是否妨害他人,從來都不在容妄的考慮范圍之內。</br> 但現(xiàn)在看葉懷遙打算將真相調查出來,容妄也不由得就興致勃□□來。</br> 仿佛面前所有的一切也都變得離奇而有趣,讓他充滿好奇。</br> 容妄想,根據他和葉懷遙剛剛住進來的時候,那名姓丁的掌柜解釋,是因為有一對夫妻在客棧的房間中慘死,這才禁用了蠟燭、朱砂和冥紙等物品。</br> 但如果照這樣的說法,沒道理整個鎮(zhèn)上都是如此。如果不出所料,當年一定發(fā)生過什么甚為轟動的大事。</br> 而這件大事,可能就是整個小鎮(zhèn)結界建立起來的依托。</br> 容妄道:“等今晚入了夜,我想再去探一探究竟。”</br> 葉懷遙道:“好,你注意安全,我盯著客棧這邊。”</br> 大概是覺得屢屢死人晦氣,或者也是急著早日找到鬼門入口,當天下午,那三名修士就退房走了。</br> 經過一天,之前的富商夫人許翠衣已經從驟然喪夫的驚恐之下回過神來。</br> 跟在那名跟她好過的修士后面,她依依不舍地問道:“你昨晚上不是說有很大神通的嗎?不管要去哪里,帶上我這么一個小女子應該都不妨事的罷?”</br> 那名修士道:“我另有要事,昨天給你作證已經是還情了,休要糾纏。”</br> 許翠衣道:“哎呦,誰糾纏你呀,我想要什么樣的男人弄不到手!只是我一個弱女子,在這里人生地不熟的,很容易發(fā)生意外,你護送我回家,我給你銀子,怎么樣?”</br> 那名修士不再理她,許翠衣還要再追,卻聽見“擦”一聲長劍出鞘的動靜。</br> 卻是修士的另一名同伴不耐煩起來,將劍架在了她的脖子上,粗聲粗氣道:“女人,休要再糾纏,否則莫怪我不留情面!”</br> 許翠衣嚇得僵住了,身子一動都不敢動,結結巴巴地道:“是、是……”</br> 跟她相好過的修士說:“好了,不跟著就行,你何必再嚇她?走吧。”</br> 他們三個絕塵而去,許翠衣呸了一聲,氣鼓鼓地道:“老娘遲早被你們這幫沒良心的臭男人給氣死!”</br> 說罷,她便走了。</br> 旁人笑著談論這件趣聞,葉懷遙聽到她的話,心里覺得忽悠了一下。</br> 富商有**,官差有**,而這名潑辣的女子,又想得到什么?官差的死跟她的烏鴉嘴有關系嗎?</br> 這樣輕易地說出死啊活啊……也不知道她咒她自己,管不管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