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二十二顆鉆石
葉愉心慢慢地坐起來,赤著腳,只穿了條薄薄的襯裙,慢慢地站起來,坐在露臺上,安安靜靜看外面的雪。
身后的男人走過來,擁抱住她,笑:“怎么這么不開心?”
葉愉心推開他,眉目之間盛著厭惡:“我們說好,陪你這一次,你就幫我整垮梁雪然那個廠子。現(xiàn)在年都過了,你怎么還不動手?”
男人聲音含糊不清:“別急嘛,總得把魚逼到絕境再說不是?我已經(jīng)和下面人說了,給她隨便設(shè)個陷阱,弄上一筆大訂單,活生生的拖死她,這還不容易?再讓我……”
葉愉心任由他抱走,指甲幾乎要掐入肉中;在男人親上她臉頰的時候,別過臉,面容幾乎扭曲。
梁雪然毀了她,這虧總不能白吃。
她也要讓梁雪然嘗嘗走投無路的滋味。
不就是繼承了個破工廠么?
還真以為自己是小公主了。
她的指甲狠狠地掐入肉中,閉上眼睛。
新年過去之后,梁雪然開始頻頻動身往工廠里去。
如今想挽救這個工廠的話,就得接個大的訂單;廠長介紹,先前一直做的是某個歐美快時尚品牌的衣服,只是今年該品牌計劃退出大陸市場,陸續(xù)關(guān)店,今后也將不再合作。
但是昨天品牌方那邊打電話過來,說是鑒于之前的友好合作,介紹了一個大客戶,是個新興的國產(chǎn)潮牌,近兩年設(shè)計不錯。
工廠中的暖氣管壞掉了,還在搶修中;空調(diào)也舊,不怎么頂事;梁雪然捧著茶杯,水涼掉就再換成新的,鐘深細心,讓助理出去買暖寶寶貼,回來讓梁雪然貼在身上。
梁雪然感激地沖他笑笑。
會面時間就定在今天下午五點鐘,先前廠長已經(jīng)讓人寫出一份報價表,但是梁雪然和鐘深認為這個報價不太合適,經(jīng)過詳細的探討,重新擬一張單子。
討論結(jié)束,梁雪然已經(jīng)凍到瑟瑟發(fā)抖,鐘深把自己的外套遞給她:“別逞強,一小時后就要同客戶見面,這時候生病會影響發(fā)揮。”
他說的在理,梁雪然默默接過,說聲謝謝。
剛剛穿好,蹭了一下口袋,感受到有紙板一樣的東西,她摸了摸,訝然詢問:“這是什么?”
鐘深不自然地從口袋中取出來:“沒什么,私人信件。”
梁雪然只看到是折成片的信紙,邊緣被火撩黑。
她打趣:“該不會是情書吧?”
“不是,”鐘深失笑,“沒有女孩喜歡我這種。”
梁雪然心想這可不一定,畢竟現(xiàn)在舍友眼中統(tǒng)一公認的男神,除了魏鶴遠,就是鐘深。
鐘深低聲說:“我沒有那個福氣。”
上車的時候,梁雪然把他的外套還給他,笑著說聲謝謝;而鐘深抱著那件外套,微笑:“祝你旗開得勝,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慶功宴了。”
一人回華城,一人回明京。
約定好的談生意地點在一所高級會館,單單是入會費就高達三十萬,正是如此,很多生意人才樂于在這里談生意,以昭顯身價高昂。
這是關(guān)鍵的一戰(zhàn),又有對方工廠介紹,她必須拿到勝利。
同時,也是她的第一場試煉。
梁雪然早早抵達,等了還不到十分鐘,便有人推開門進來;她微笑著站起來迎接,卻在看清來人的時候,微微蹙眉。
進來的人是黃紉和C&O采購經(jīng)理。
后面還跟著魏鶴遠。
黑衣黑發(fā),魏鶴遠眉尾有一點結(jié)痂,不知道是哪里剮蹭出的小傷痕,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但這并無損他的容顏;都說時光對美人偏愛有加,此時的魏鶴遠和兩年前的他在相貌上其實沒什么區(qū)別。
只是愈發(fā)顯得成熟內(nèi)斂。
沉默間,幾人對望,皆是面面相覷。
黃紉瞬間意識到今天這是走錯房間了。
今天C&O選擇新工廠作為合作方,約定在此商談。
對方與他交際頗深,之前也合作過不少次,今天聽聞魏鶴遠會過來,立刻表示親自過來談;這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講,梁雪然都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
他剛想提醒,但魏鶴遠已經(jīng)越過他,站在梁雪然面前。
魏鶴遠第一個朝她伸出手,端正嚴(yán)謹,聲音低啞:“梁小姐,你好。”
梁雪然終于察覺到不對勁:“請問是輕云品牌方嗎?”
她可不記得C&O收購了輕云。
魏鶴遠問:“梁小姐是否知道輕云先前和葉愉心有過合作?直到今日,葉愉心和輕云執(zhí)行總裁仍舊存在著聯(lián)系。”
這些提醒已經(jīng)足夠明顯,梁雪然微怔,笑:“謝謝您。”
魏鶴遠又說,下頜線緊繃:“C&O新品牌的副線對制作工藝要求高,目前也正在尋找新的合作方,希望有機會能和梁小姐共事。”
梁雪然淡定地將自己的名片遞出去,兩張名片都是白底燙金邊,這一點觸的魏鶴遠心口又是一縮。
其實梁雪然設(shè)計時有自己偏好的風(fēng)格,當(dāng)初也不過是隨手為他做了一些而已,現(xiàn)在仍舊是公事公辦的語氣:“如果魏總真的想同我談合作,請再約定新的時間。我這人比較重信譽,有約不能廢,希望能夠互相體諒。”
魏鶴遠說:“有需要的話,聯(lián)系我。”
他一板一眼地同梁雪然交換名片,約定好下次會面時間;幾乎完全由他占據(jù)主導(dǎo)地位,不等梁雪然回應(yīng),對方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這場對話。
旁邊的黃紉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人精一樣,在這職場上混了這么多年才上位;他要是沒有雙火眼金睛,今日也不會坐上這個位置。
魏鶴遠和梁雪然的那點小糾葛,他看在眼里,也只當(dāng)沒看到;畢竟過多地摻和上司的感情生活,可是沒有什么好的下場。
而魏鶴遠亦深深地注視著梁雪然,看著她禮貌彬彬地道謝,舉止禮儀無可挑剔。
完美到帶點不真實。
直到現(xiàn)在,他才突然意識到,原來當(dāng)初那個對他百依百順的梁雪然,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她似乎再也不會對他露出那樣溫柔而干凈的笑容。
魏鶴遠離開之后,輕云的負責(zé)人終于姍姍來遲,對方態(tài)度和藹到不像是挑剔的甲方,幾句話沒說完就開始催促著梁雪然填合同。
梁雪然還牢牢地記得魏鶴遠的提醒,看合同的時候留了個心眼,果不其然,發(fā)現(xiàn)對方定了一個極大數(shù)額的出貨量,而給予的訂金卻少的可憐。
原來是在這里等著她呢。
心里因為這場合作的結(jié)束而感到微微遺憾,梁雪然仍舊是微笑著地把紙推過去:“抱歉,這樣的條款我們不能接受。”
對方臉色微變,笑容也改了:“梁小姐是認真的?”
既然知道對方和葉愉心有瓜葛,梁雪然深知再也合作不下去;即便是對方此時同意了更改合同,未來也必定有無數(shù)個坑等著她。
梁雪然微笑著站起來,與他友好道別。
對方負責(zé)人顯然沒想到梁雪然表現(xiàn)的這樣淡定,仿佛這個合作無關(guān)緊要——明明她的工廠危在旦夕,若無訂單支撐,估計挺不過半年。
但她此時沒有一點難過的模樣。
梁雪然心平氣和地送走人,給鐘深打電話,匯報一下今天失敗的原因。
鐘深安慰她不要急,建議她先去散散心。
梁雪然拒絕了,她認為自己狀態(tài)其實挺不錯。
今天再看到魏鶴遠,她已經(jīng)不會再有那種心跳加速的情況。
那顆少女心為他跳累了,現(xiàn)在陷入深深的沉睡之中;再不會疼,也再不會心動。
多好啊,她自由了。
這幾天梁雪然從廠長那邊要來了先前曾經(jīng)合作過的顧客信息,挨個兒上門拜訪約時間,功夫不負有心人,跑了一整個周,總算是重新接到一筆訂單,雖然數(shù)額不大,但也能暫時解燃眉之急。
孟謙自從知道梁雪然如今的住址之后,每天雷打不動地都讓花店送玫瑰花過來,拒收和打電話拒絕都沒有用;一連七天,梁雪然不為所動,但梁母終于按捺不住了:“雪然啊,這是誰送的?”
梁雪然正在看鐘深給她留下的檔案資料,說:“一個男同學(xué)。”
“你覺著那孩子怎么樣?我看這天天送玫瑰花,心倒是挺誠的……怎么不試著接觸接觸?”
梁雪然放下手中的筆,訝然看自己的母親,微微皺眉:“您在說些什么呢?”
梁母摸摸她的頭發(fā),欲言又止,最終只是抱抱她,輕聲說:“媽媽只是希望你能開心。”
“我現(xiàn)在就挺開心的,”梁雪然順勢抱住自己的媽媽,蹭了蹭,說,“您別擔(dān)心,不是所有人都必須要依靠男人來證明自己。”
梁母心里面發(fā)酸,摟著她,梁雪然絨乎乎的頭發(fā)抵著她的下巴,眼淚不停地想往下掉,又努力地眨了眨,好不容易才止住淚意,只是更用力地抱緊女兒。
她沒什么資格說這些話。
梁雪然是她唯一的孩子,跟著她,年紀(jì)小小就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長到這么大,又因為她受人坑害。
梁母自覺無顏做這個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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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魏鶴遠留下了手機號碼,但梁雪然一次也沒去撥打過。
梁雪然親自登門,去拜訪華城每一個目標(biāo)客戶,約時間談合同,從一開始的稍顯生澀,很快打磨的爐火純青,能夠在會議桌上侃侃而談,流利回答對方提出的各種問題。
梁雪然的學(xué)習(xí)天賦本來就強,當(dāng)初為了學(xué)法語,半年內(nèi)背下一整部拉魯斯法漢雙解詞典;現(xiàn)在學(xué)習(xí)這些東西,也不是多么頭疼的事情。
這次終于成功又拿下一筆不大不小的訂單;部分服裝品牌對她表達出高度的贊賞,雖然這次不能一起合作,但也保存下來她的名片,表示下一季度的新品選擇工廠時會優(yōu)先考慮她。
結(jié)束之后,梁雪然離開,猝不及防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男人聲音冷峻:“為什么不聯(lián)系我?”
剛剛經(jīng)歷過一場會談,梁雪然的腦子一時沒能轉(zhuǎn)過來:“你誰啊?”
電話彼端的魏鶴遠遭受重擊,安靜說:“……我是魏鶴遠。”
他萬萬沒想到,梁雪然竟然已經(jīng)把他的號碼刪掉了。
幸虧梁雪然沒有去問魏鶴遠是誰。
她的聲音聽起來仍舊如常,平淡陌生到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生意伙伴:“魏先生,請問您有什么事嗎?”
“為什么不找C&O合作?”魏鶴遠問,“你的廠子需要一筆大的訂單。”
“找了你你就會給我嗎?”
“仍舊需要參加競選,但只要樣品符合規(guī)定,我會為你多——”
“魏先生,你有你的原則,我也有我的。”
梁雪然拉開車門上車,駕駛座上,鐘深因為她的話而轉(zhuǎn)身看她,桃花眼中的笑意微微停歇,繼而若無其事轉(zhuǎn)過身去。
梁雪然放下包,仍舊對著那邊講電話,她低頭,柔軟的發(fā)從肩胛處傾斜下來,上面墜著溫暖而瑰麗的陽光:“我不想再白受人恩惠,魏先生,您這樣一直幫我,說真的,我也沒有什么東西可以回報給您。我們早就結(jié)束了,你現(xiàn)在的好意,對我而言更像是一種困擾,請您不要再為難我了,好嗎?”
魏鶴遠良久沒有說話。
半分鐘之后,電話掛斷。
鐘深發(fā)動車子,笑著轉(zhuǎn)臉問她:“剛剛打電話來的人是魏鶴遠?”
“嗯。”
鐘深說:“梁阿姨最近在拜托我?guī)湍銓ふ液线m的、年紀(jì)相仿的男性好友,這是打算為你相親?”
梁母的交際面窄,就算是委托舅舅,也介紹不到什么能夠和梁雪然相襯的人;在梁母如今認識的人中,鐘深算是和梁雪然相配的了,但試探下來發(fā)現(xiàn)鐘深不情愿,自然會想著讓鐘深介紹同一圈子里的人給她認識。
梁雪然喟嘆:“你就說在找就行,她心臟不舒服,先拖一拖,等她過了這頭腦發(fā)熱的一陣,休養(yǎng)好了,我再和她談?wù)劇!?br/>
鐘深問:“這么排斥相親?難道你現(xiàn)在是獨身主義者?”
“那倒不是,”梁雪然閉眼,“如果有溫柔正直的男性可以交往的話,我大概也會動搖。”
車猛然熄火。
梁雪然拿下蓋在臉上的雜志,訝然看他。
鐘深把車停穩(wěn),手搭在方向盤上,緩緩摘下眼鏡:“上次說的那句話,我不是在開玩笑。”
“如果你想要結(jié)婚或者選擇一個人度過下半生的話,或許可以考慮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