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政治生涯第一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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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長宜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后,才發(fā)現(xiàn)早上那個姑娘給自己泡好的茶水早就涼了,而且杯子里飄著一層金屬般的茶銹,盡管很渴,但是沒有喝的**。
他倒掉了茶水,重新倒上了一杯白開水,他忽然就想起丁一泡的茶,味正,好喝,而且滌蕩精神。
想到這里,他才想起要回剛才那個電話,于是就給干部科打回了電話。
“喂,您好,請問您找誰?”是丁一的聲音,柔柔的,很好聽。
聽到這個聲音,彭長宜的心里很是舒服,他故意說道:“我是彭長宜,誰呼我?!?br/>
“科長?您好。”丁一的語氣里流露出了驚喜。
“你好啊小丁?!?br/>
“好,科長,是小郝呼您,可是他現(xiàn)在不在辦公室?!?br/>
“哦,你知道他找我干嘛嗎?”彭長宜問道。
“知道?!倍∫徽f道。
“呵呵,干嘛?”
“要不等他回來跟您說吧?!?br/>
“你說吧,我一會還要開會。”
“是……是這樣,我的……那兩幅字,剛才被拍賣了……”丁一支吾著說。
“哦,恭喜你,是不是想請我吃飯呀?”彭長宜不等丁一說完就猜到了郝東升的用意。
“他們說讓我請客,還說要把您叫回來?!?br/>
“好,等我有時間給你們打電話。拍了多少錢?”
“不是想象的那樣拍,我跟您說過,是他們不懂,我當(dāng)時不在場,我準備把這錢退給人家?!倍∫唤忉尩?。
彭長宜樂了,說道:“你要是怕錢咬著手,就捐出來請客吧?”
“科長,您別取笑我了,我都跟您說過了,爸爸說也就是值一百元錢。感覺不該要這錢?!?br/>
“要,干嘛不要……”彭長宜還要說什么,見黨辦主任王學(xué)成進來,就說道:“好了,下來再說,拜拜。”說著掛斷了電話。
王學(xué)成說道:“彭書記,朱書記叫你過去開會?!?br/>
彭長宜點了一下頭說道:“好的?!闭f著,站起身拿著筆記本就往出走。
姚斌曾經(jīng)跟彭長宜說過,這個王學(xué)成早就在爭取北城副書記這個角色,但是終究沒有達到愿望,姚斌還說他的心眼不寬。
彭長宜也覺得王學(xué)成的笑容里有些假,語氣中有不得不客氣的成分。
快到朱書記的辦公室時,王學(xué)成說道:“對了彭書記,今天晚上黨委這邊您值班,因為您補的是任主任的缺,所以輪到您了。一會我讓小姚把值班表給您送過來一份?!?br/>
基層鄉(xiāng)鎮(zhèn)黨委成員晚上都有值班任務(wù),如果到了汛期或者有中心工作,值班都是黨政雙崗。
彭長宜說道:“好的?!闭f著就推開了朱書記的門。
任小亮也在里面,看見彭長宜進來了沖他點點頭。
朱國慶跟王學(xué)成說道:“王秘書,一會你過來記錄?!?br/>
這時,黨委委員、紀檢書記劉忠拿著幾封信件走了進來。
朱國慶主持會議,他說:“咱們今天專門研究蓮花村的問題,市委特別指示,今年是換屆年,要抓緊解決群眾反應(yīng)的熱點難點問題,把工作做細,不留一切隱患,蓮花村的問題也不能拖了?!?br/>
朱國慶掃了大家一眼,扶了扶眼鏡,對紀檢書記劉忠說道:“劉書記你把最近蓮花村群眾上訪情況匯報一下,彭書記剛來有些事情不太清楚?!?br/>
劉忠說:“到目前為止,主要問題有:第一電費問題,電費不光是這屆村兩委班子,包括以前的也有。第二這屆村委會主任上任是時候給大伙兒承諾,要給60歲以上的老人每人每月發(fā)放20元補助,一直沒有兌現(xiàn)……”
“哼,吹牛皮也要上稅?!敝靽鴳c譏諷地說道。
劉忠繼續(xù)說道:“還有就是高爾夫占地問題和人員安置問題。高強的兒子第一個去高爾夫俱樂部上班去了,還有另外兩個班子成員的孩子。這是以上反應(yīng)過的主要問題,還有一些別的問題,但都不是主要的問題。今天發(fā)生的事我就不說了,大家也看到了?!?br/>
朱國慶說:“今天高強辭職了,剛說了幾句就跟我翻車了。今年任務(wù)還是很艱巨的,計劃生育、清理宅基地等等,都是當(dāng)前的中心工作,我的意見是派個工作組下去,看看你們有什么不同意見?”
任小亮琢磨了半天,說道:“派工作組有必要嗎?”
“怎么沒有?他辭職了,還得黨委去求他嗎?”朱國慶說道。
“高強那小子是不是意氣用事啊?據(jù)我所知,蓮花村的工作并沒癱瘓?前兩天還組織育齡婦女上站體檢去著呢?而且他們村是上站率最高的村子?!眲⒅艺f道。
彭長宜也覺得沒有必要派工作組,有什么問題解決什么問題,這樣就派工作組進村,對村干部的傷害是很大的。
但是他是第一天上班,又第一次遇到這種突發(fā)的事件,他給自己的原則的多聽,少說,更不能隨意表態(tài)。
朱國慶一聽就站了起來,他氣憤地說:“現(xiàn)在全村停電總是事實吧?咱們離市委一步之遙,老百姓再來恐怕就不是在咱們門口鬧了,就會去市委鬧,到時誰負這個責(zé)?”
任小亮想了想:“我的意見是先供電。”
“我的意見也是先供電,可是這個工作誰來做?陳有囤說不定早就找好借口在家裝病呢?”朱國慶很激動。
“要不我跟高強談?wù)??”任小亮的口氣有些勉強?br/>
“談什么?不談!離了雞蛋不做槽糕了?跟黨委擺邪!”朱國慶顯得很是氣憤。
“我的意見派工作組,然后村務(wù)公開。有事就處理,沒事讓大伙明明心,也不是什么壞事?!敝靽鴳c心平氣和了不少:“這個工作組在今年兩會前都不要撤,要確保這個村不出現(xiàn)上訪告狀事件?!?br/>
任小亮和劉忠都不言語了。朱國慶又說:“彭書記你說說吧,盡管今天第一天上班,來了就遇到這事,應(yīng)該有些自己的看法吧?”
彭長宜合上了本,想了想說:“我個人意見還是供電,恢復(fù)正常生產(chǎn)和生活,然后在解決其他問題?!彼室饣乇芰斯ぷ鹘M的事。
哪知朱國慶根本不想放過他,緊問道:“對派工作組的事怎么看?”
“我還不太了解情況,如果像劉書記所說得那樣,工作并沒有癱瘓,只是出現(xiàn)了不同的聲音,對于老百姓反映的汽車和占地賠償?shù)葐栴},黨委可以介入,最好不要以工作組的名義展開調(diào)查?!?br/>
“以什么名義?”朱國慶臉色有些陰沉。
“不是都有包村干部嗎?暗中加大一些工作力度,配齊包村人員,包片區(qū)內(nèi)也可以聯(lián)動?!迸黹L宜說完自己就后悔了,要知道他頂?shù)氖侨涡×恋娜保甯刹渴撬约骸?br/>
朱國慶想了想說:“反正無論是工作組還是包村,你都跑不掉的。這樣,我們先擬個方案,報市委,看看市委怎么說?!?br/>
大家就都不再言聲了。
彭長宜心里有些嘀咕,這不是等于將困難上交嗎?按照現(xiàn)在的形勢,市委肯定同意派工作組,穩(wěn)定第一。但是他剛來,不能表態(tài)。
早過了下班時間,朱國慶說:“都別走了,一會三關(guān)鄉(xiāng)的黃書記和張鄉(xiāng)長過來,來看彭書記。估計是呼你你沒聽見?!?br/>
彭長宜趕快掏出呼機,看了一眼說道:“果然是,我調(diào)的是震動?!?br/>
“王秘書,看看班子里還都誰在家呢?”朱國慶說道。
王學(xué)成拿著本就走了出去。
任小亮為難了:“我今天還答應(yīng)了工業(yè)局那幫人,要不一塊?”
朱國慶說:“一塊吧,黃金大老遠的跑來,不參加不合適?!?br/>
“那又是一場惡戰(zhàn)??!老黃喝酒了不得?!比涡×琳f。
“有什么了不得?還都憷!?!?br/>
朱國慶的口氣很生硬,誰都聽出,他不單單指喝酒。
彭長宜回了辦公室,看見早上那個姑娘把一份值班表放到他的桌上,他問道:“你就是小姚嗎?”
姑娘笑笑:“我叫姚平。我認識您?!?br/>
“哦?”彭長宜有些納悶,在他的印象中似乎不認識這個姑娘。
“我們家有你的照片,是在教師節(jié)照的?!币ζ秸f道。
“你是……”
“我是姚靜的妹妹?!?br/>
彭長宜明白了,那是1985年全國第一個教師節(jié),全體教師在學(xué)校合影留念。
“你是不是還有個妹妹?”
“不是妹妹,是弟弟,他叫姚安,今年春天當(dāng)兵走了?!?br/>
“平、安,你們的名字很好?!迸黹L宜說道。
“嗯,父母去世后,姐姐就把我們的名字給改了,希望我們能夠平安。”
“你是大學(xué)畢業(yè)嗎?”
“不是,我沒考上大學(xué),高中畢業(yè)后就在村里的掛毯廠上班,后來到了棉紡廠上班。前幾天辦事處跟企業(yè)借人,廠子就把我派過來了?!币ζ秸f道。
那個時候,鄉(xiāng)鎮(zhèn)的財政收入都是獨立核算,不像現(xiàn)在由市里統(tǒng)管。鄉(xiāng)鎮(zhèn)工作量很大,都有自己招聘的半脫產(chǎn)干部,也就是俗稱的臨時工。北城區(qū)鎮(zhèn)辦企業(yè)多,而且效益好,這里的半脫產(chǎn)大部分都是從企業(yè)借調(diào)過來的,工資企業(yè)負擔(dān)。
想到姚靜現(xiàn)在是廠部主任,安排妹妹到區(qū)里上班應(yīng)該不是什么難事。彭長宜說:“你姐姐很能干?!?br/>
“是啊,為了我們她連自己都耽誤了。”說到姐姐,姚平的眼圈有點紅。
彭長宜突然想去老校長跟他說姚靜的話,也許對于姚靜,在妹妹弟弟面前,是頂梁大柱,為了弟弟妹妹們,為了擺脫家庭困境,選擇一條人生捷徑也是可以理解的,她的負擔(dān)太重了。他忽然有些理解姚靜了,就說道:“你姐姐很不容易?!?br/>
“是啊,我不打擾您了,有事您盡管吩咐。”說著就走了出去。
彭長宜掏出呼機,他想給黃金打個電話,但是想到他現(xiàn)在肯定在半路上了,就沒打。他翻看著自己的呼機,沒有發(fā)現(xiàn)組織部干部科的電話。也許,丁一不讓郝東升呼自己了。
中午彭長宜又喝了不少的酒,他回到辦公室后睡了一覺,就被敲門聲吵醒,是婦聯(lián)主任侯麗霞。
那天在見面會上,彭長宜已經(jīng)見過了侯麗霞,四十五六歲,是老城關(guān)鎮(zhèn)的婦聯(lián)主任,愛人是市紀委書記崔慈。
侯麗霞進門后,用手扇著嘴邊的空氣說道:“天哪,喝了多少酒,這屋子里的酒氣都能把人熏醉了?!?br/>
彭長宜笑了,說道:“大姐,您有事嗎?”
“有,上周去市里開的會,市婦聯(lián)安排要在全市婦女中搞雙學(xué)雙比活動,因為你去黨校學(xué)習(xí)了,我就跟朱書記說了一下,朱書記說等你上班再說?!?br/>
彭長宜多少知道一些侯麗霞的為人,快人快語,心里想的和嘴上說得保準一樣。工作能力很強,就是嘴不饒人,她跟高鐵燕曾經(jīng)是同事。如今一個已經(jīng)成為了市長,另一個還只是個基層婦聯(lián)主任。
彭長宜說道:“大姐,你是這里的元老了,這塊工作都在你心里裝著呢,你怎么安排怎么好。需要我做什么你盡管吩咐。中午來人,我喝了不少,頭現(xiàn)在還暈?zāi)??!?br/>
“天天喝那貓尿干嘛,怪難受的。”侯麗霞說著就去他倒水。
彭長宜嘿嘿的笑了兩聲,說道:“呵呵,這是男人的樂趣,難道崔書記不喝?”
“喝,沒有一天不喝的,沒有一頓不喝的,煩死他了?!焙铥愊及欀碱^恨恨地說道。
“呵呵,做男人就是這么一點愛好,總比愛好其他的強吧?”彭長宜開玩笑著說。
侯麗霞瞪了他一眼,說道:“別給你們男人找理由了,天天這么喝,早晚有一天讓酒泡死。張主任還不就是喝酒喝的,酒傷肝,不是什么好東西?!?br/>
說著,把一杯白開水放到他的面前,說道:“記住,喝了酒不能再喝茶水,白開水最好?!?br/>
彭長宜笑嘻嘻地說道:“謝謝大姐,謝謝嫂子?!?br/>
“行了,我明天上午再找你?!闭f著就要往外走。
這時,紀檢書記劉忠從外面進來,侯麗霞說道:“又一個酒鬼,臭死了!”說著,用手扇著劉忠的酒氣。
劉忠笑著說:“崔書記喝了酒你準不嫌他臭,說不定還覺得香呢?”
侯麗霞揚手給了他一拳,說道:“嬉皮笑臉的沒點正經(jīng)!”說著走了出去。
彭長宜在里面笑著起身說道:“劉書記沒歇會兒?”
劉忠揉著眼睛說道:“我喝的不如你多,剛洗了把臉,過來看看你怎么樣了?”
“呵呵,頭暈?!迸黹L宜說道。
劉忠說:“你酒量太大了,這么多人都跟你喝,我看你也沒什么事,到是年輕幾歲是幾歲?!?br/>
彭長宜笑了,說道:“不行了,到警戒線以上了。”
“我看你這酒量應(yīng)該在老田之上,那就是咱們單位的第一名了?!?br/>
“呵呵,已經(jīng)夠嗆了,你們今天沒有發(fā)揮出來。”彭長宜說道。
這時,武裝部長田沖推開門,邁著四方步就走了進來。
彭長宜趕緊起身,說道:“田部長怎么樣?”
田沖笑笑,慢悠悠的坐在彭長宜的床上,說道:“呵呵,喝的不少?!?br/>
彭長宜不由的笑了,這個武裝部長的性格和他名字截然相反,性格慢且不說,就連說話走路都是慢節(jié)奏的。但是喝酒卻非常實在,不攪酒,只要有喝酒的詞,他二話不說端起就喝。
俗話說:酒品代表人品。盡管這話不完全正確,但的確能從喝酒的態(tài)度中,看出一個人的性格。
劉忠說:“你喝的不多,今天沒發(fā)揮出來?!?br/>
田沖慢條斯理地說:“怎么發(fā)揮?你沒瞧工業(yè)局那幫人跟彭書記干上了,別人想解圍都解不了,連朱書記都沒轍?!?br/>
彭長宜想起來了,工業(yè)局那個副局長年歲比他大很多,喜歡拍老腔,說話嗓門高,也是從東北林區(qū)過來的,俗稱“木頭人”,比任小亮早幾年到的亢州。彭長宜年歲小,而且第一天上任,所以就把矛頭對準了彭長宜,沒少灌彭長宜的酒。
黃金和張學(xué)松是給彭長宜夸官來的,本應(yīng)該也要多敬他幾杯酒,看到這架勢就不好讓彭長宜喝了。想到這里他說:“誰讓他比咱歲數(shù)大吶?!?br/>
田沖說:“不過你這酒量我是真見識了。”
“劉書記和田部長的酒量都在我之上,我現(xiàn)在是強打精神,誰難受誰知道?!迸黹L宜故意呲牙咧嘴地說道。
劉忠說:“長宜,以后咱們弟兄私下別稱呼官職,那樣顯著遠,我們都不跟你叫書記,你也就別高抬我們了。”
一句話,劉忠就表明了兩個人的立場。毫無疑問,這兩個人是一體。
彭長宜心領(lǐng)神會,在這之前,他或多或少聽說過一些班子內(nèi)部的情況。
任小亮和兩個辦公室主任走的比較近,而劉忠和田沖還有一個宣委平時總好扎堆,他們對任小亮多有微詞,認為這個人太虛,喜歡耍一些小手腕小聰明,經(jīng)常把去世的張主任忽悠的找不著北,但是朱國慶沒有表現(xiàn)出明顯的個人傾向。
盡管和任小亮沒什么交集,但是彭長宜打心眼里不喜歡這個油頭粉面的人,他對任小亮的看法和大家一樣。今天,劉忠和田沖明確表達出靠攏之意,彭長宜心里當(dāng)然有一些竊喜。
作為北城名副其實的三把手,他可不想使自己成為孤家寡人,身邊應(yīng)該有比較知近的人幫襯,何況,眼前這兩個人還是黨委委員,既然他們主動示好,他沒有不接受的理由,于是趕緊說道:“兩位老兄都比我年歲大,又在北城工作多年,北城的一切情況都裝在你們心里,以后在工作中還望老兄們多多提醒,多多幫助,長宜需要學(xué)習(xí)的地方還有很多?!?br/>
“你就別客氣了,以后我們還需要你提攜呢?”田沖說道。
“那我也表個態(tài),以后兩位老兄有用得著長宜的地方,盡管吩咐。”彭長宜說道。
“我們對你有所了解,姚斌和我是表兄弟,寇京海和田部長是戰(zhàn)友,他們對你的評價都很高,說你人實在,磊落,不虛偽?!眲⒅艺f道。
“是什么人從喝酒中就能評出來。有的人喝酒只跟當(dāng)官的和自己用得著的人喝,我今天看長宜就不是這樣,非常實在?!碧餂_說道。
“那是,酒品代表人品?!眲⒅艺f道。
彭長宜笑了,心想這可能就是鄉(xiāng)一級的官場生態(tài),遠不像縣級那樣不露聲色,許多人都毫不隱瞞自己的政治傾向,好惡都在明處。
彭長宜還在黨校學(xué)習(xí)時,姚斌聽說他要到北城任職,就跟他說過:“到了鄉(xiāng)里面,你就會發(fā)現(xiàn),有許多事用不著費心琢磨,都擺在明處,誰跟誰的關(guān)系一目了然。
但是,如果你一味相信明面東西的話,有的時候就又會被暗處的冷箭所傷。
眼前的這兩個人,彭長宜很容易就知道了他們的傾向,他心里有些輕松。
頭上任的時候還在費心琢磨這幾個班子成員的脾氣秉性,研究他們之間的利益沖突,現(xiàn)在看來顯然不用,一切都擺在眼前了。
劉忠和田沖走了以后,姚靜給彭長宜打來了一個電話,禮貌的向他表示祝賀,并說自己妹妹在那里上班,請他多關(guān)照等客氣話。
放下電話后,彭長宜感到姚靜比從前市儈了許多,從前是許多男教師眼中的冰美人、白天鵝,曾經(jīng)有多少男教師為能跟姚靜說上話而欣喜,就是彭長宜自己也是對姚靜心存好感的,如果不是父親當(dāng)初的一句話,他極有可能娶姚靜,那樣的話也就沒有后來的沈芳了。
下午,寇京海打電話來,說要帶著信息科的人過來,彭長宜想到蓮花村的事還沒有解決,就說:“咱弟兄不是外人,往后拖拖吧?!?br/>
寇京海說道:“是不是告狀的事?那也不影響喝酒???”
彭長宜心想這么快市委機關(guān)就知道了,這里離市委近不說,辦事處里面好多人都是市委市政府機關(guān)領(lǐng)導(dǎo)們的家屬。
他說道:“朱書記去市里匯報去了,我還不知道怎么著呢,再說中午我也喝傻了,你就別擠兌我了?!?br/>
寇京海說:“這還算大事?。?。好吧,看在你喝得舌頭都大了的份兒上,改天就改天?!闭f著,扣下電話。
到了下午下班時間,朱國慶還沒有回來,彭長宜就回家了。
沈芳這幾天很興奮,男人被提拔,她覺得臉上很有光彩,破例沒有埋怨他喝了那么多酒。
她臉上掛著笑容,說道:“媽媽讓我告訴你,北城區(qū)的人背景是最復(fù)雜的,興許連個燒鍋爐的都有背景,說話辦事一定要注意,什么事不能隨意表態(tài)?!?br/>
這些情況彭長宜早就知道了,他不能反駁妻子,畢竟自己滿嘴酒氣的回家沈芳沒有表示出反感,所以他不能打破家里和諧的氣氛,就好脾氣的點點頭,說道:“知道了,我會注意的?!?br/>
他見女兒把圖書放在椅子上看,就湊了過去。
哪知女兒立刻捂著嘴說道:“爸爸臭?!?br/>
彭長宜哈哈大笑了。
沈芳忽然想起了什么,向外伸出頭,看到了彭長宜的自行車放在門口,就說道:“你還要出去?”
“我晚上值班。”彭長宜說道。
“剛?cè)ゾ椭蛋嘌??單位怎沒給你配輛摩托車?”沈芳奇怪地說道。
彭長宜沒言語。
沈芳接著說:“我看見人家任小亮騎著一輛新摩托車,梁曉慧說是單位給配備的,是目前最好的摩托車,鈴木125,你聽說過嗎?”
彭長宜覺得沈芳的問話很可笑,女人都知道鈴木125,就更別說男人了。
他皺了皺眉,說道:“以后我們到一起工作了,你在外面說話要注意,別攙和我們之間的事,另外凡是說到北城,你最好什么都別說?!?br/>
彭長宜說得沒錯,這么一排房,有兩個男人在一個單位工作,難免家屬們會在一起嘀咕,甚至把兩個男人放在一起比較,這是彭長宜最煩的。
沈芳笑了:“就知道你會這樣說,放心,我就是在家里說說,在外面不說。他家還新裝了空調(diào)呢,吹出來的冷風(fēng)一會就能讓屋子降下溫度,跟春天一樣,好多人都去他家看,我就沒去。心想有本事讓我男人給我買。別的家屬就說了,當(dāng)主任和當(dāng)副書記就是不一樣,這才幾天呀?家里基本實現(xiàn)電氣化了?!?br/>
“婦人之見。他們是從林區(qū)過來的,肯定會有些積蓄,林區(qū)那地方有錢沒地方花去,而且工資也高,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是當(dāng)了官才有錢的?以后不許跟她們瞎喳喳?!迸黹L宜覺得女人真是麻煩。
沈芳說:“我這不是在家里說嗎?”
在家里說彭長宜聽了心里也煩。即便沈芳沒有別的意思,但是彭長宜總感覺她有一種攀比的心理,不僅表現(xiàn)在摩托車和空調(diào)上,還表現(xiàn)在男人的身上。
彭長宜吃完晚飯后跟沈芳說:“上次我拿回的那包茶葉呢?”
沈芳說:“還在柜子里,你找他干嘛?”
“喝唄?!?br/>
“單位不是給領(lǐng)導(dǎo)供應(yīng)茶嗎?”沈芳很在行地說道。
“我有用?!迸黹L宜要的這包茶葉是部長給他的,還有一包他給丁一留下了,這一包就帶回了家。
沈芳很不情愿的把那包茶葉找了出來。
彭長宜知道只要東西進了家門,一般情況下再往出拿就比較難了,所以,凡是拿回家的東西,都由沈芳支配,彭長宜很少再要回來,亢州有句俗話說:“進了山門就是和尚的?!?br/>
不過今天情況特殊,他也就由不得沈芳心疼了。把那包茶葉掂在手里說道:“部長那里有的是好茶,改天我再去討一包來?!?br/>
沈芳說道:“我想給爸爸,都答應(yīng)他了?!?br/>
無疑,沈芳說得爸爸絕不是彭長宜的爸爸。他說:“明天去給他再買一包好的。他喜歡喝花茶,不喜歡喝綠茶?!?br/>
彭長宜終于找到了一個讓自己心安的理由,拿走了那包茶葉。
他到了單位,沒有去樓里自己的辦公室,而是直接到了傳達室。
老胡給他開開門,說道:“今晚值班?”
“嗯。晚上值班還有誰?”彭長宜進門后問道。
“我看看。”胡師傅說著戴上老花鏡,湊到墻上看值班表,說道:“政府那邊是小張主任?!?br/>
小張主任是有別于剛剛?cè)ナ赖哪莻€大張主任來的,是科技副主任。那時鄉(xiāng)鎮(zhèn)都有科技副鄉(xiāng)長,市里有科技副市長。
彭長宜對這個看門人產(chǎn)生了興趣,這主要是今天他早上的表現(xiàn),讓彭長宜覺得這個應(yīng)該不是一個普通的看門人,他想起了沈芳媽媽的話:在北城,就是一個燒鍋爐的都有背景。
胡師傅坐了下來,他并不看彭長宜,而是仰著脖子往外看。彭長宜笑了,說道:“您老高壽?”
“干嘛,對我感興趣了,開始查戶口了?”老頭說道。
彭長宜樂了,說道:“干嘛那么敏感?我哪敢查戶口,充其量也就是加深一下了解?!?br/>
胡老頭笑了,說道:“我早上不讓你貿(mào)然出擊你是不是有意見?”
彭長宜沒想到他這么直接而且也這么坦誠,反而把自己弄的不好意思了。就笑著說:“倒是軍人出身,三句話不離本行。還出擊出擊的,您以為這是在戰(zhàn)場哪?跟您說實話,我沒有意見,反而要感謝您,您是為了我好?!?br/>
“別打馬虎眼,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闭f著起身就給自己杯里加水,然后又拿出一只空杯,就要給彭長宜沏水。
彭長宜見狀,趕緊從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那包茶葉,說道:“等等,我給您帶來了一包好茶?!?br/>
說著,打開了包裝紙,老胡一看,說道:“龍井?嗯,不錯,咱們這里買不到好龍井?!?br/>
“您老還懂茶?”
“嘿嘿,不瞞你說,我不光懂茶?!焙项^眼睛里閃著光亮。他倒了杯子里的茶水,放上一小撮茶葉,拎起暖水瓶,對著茶葉就砸了下去。
彭長宜瞪大了眼睛,說道:“我的天!糟蹋了,糟蹋了,還說不光懂茶?我看您根本就不懂,您以為這是砸您的高碎哪?”說著,就用手去包那包茶葉。
胡老頭一看,連忙用手捂住那包茶葉,說道:“嗨,送出去的東西還有往回要的道理呀?你管我怎么喝哪?”
彭長宜本不是想真心要回那包茶葉,這會聽見胡老頭這樣說,就松開了手,說道:“我是心疼這么好的龍井啊,居然被您那樣砸?”
胡老頭說道:“嗨,我一個看大門的,還窮講究啥呀?湊合著喝唄,有個澀味就行了。”
彭長宜想了想說道:“聽您這口氣,您還是懂點的,不然您怎么看出咱們這個地方買不到這么好的龍井?”
“嗯,你還算聰明,我在南方當(dāng)了半輩子兵,對于茶還是知道一些的?!?br/>
“呵呵,險些被您騙了?!迸黹L宜樂了,說道:“那好,這茶就歸您,我絕不往回要了?!?br/>
胡老頭也樂了,他仔細包好茶葉,又拿出一個塑料袋,極其用心的裹好后,塞到抽屜里,并且上了鎖。
彭長宜看到老人這么喜歡這茶,就說道:“您別舍不得喝,等我有了還給您?!?br/>
“這么好的東西,我可不能一人獨享?!崩项^自言自語地說道。
“呵呵,回家給老伴喝?”
“我一輩子都沒有這個麻煩。”老頭說道。
“哦?”彭長宜一驚。
老頭進一步解釋說:“我是光棍一人,無牽無掛?!?br/>
“怎么可能呢?”彭長宜說著,四下打量著這間整潔的小屋子。
“怎么不可能?”
“不可思議?!迸黹L宜自言自語地說道。
“哈哈。”老頭哈哈大笑
彭長宜發(fā)現(xiàn)他的兩顆槽牙是假的。
“我也不完全是光棍一人,我也有兒子。好了,說說你吧,你今天是單單給我送茶葉來的嗎?”
彭長宜笑了,說道:“也不光是,還有也是我表達一下歉意。上午占用了您的屋子,而且他們也不太講究,在您這里又是抽煙又是吐痰的,糟的不像樣子,害得您收拾了半天。”彭長宜說完,四下打量了一番,發(fā)現(xiàn)老頭的床單已經(jīng)換上了另一塊,而且水泥地也擦的干干凈凈,屋里早就收拾的清爽利落了。
老頭說:“我好干凈,這是事實,但我不嫌棄大伙兒,我認為人家是看得起我。”
“總之我要謝謝您。”
“呵呵,用不著,誰讓咱爺倆有緣呢?凡是坐過我床的人,你是第一個抬起屁股抻床單的人。誰都覺得我一個臭看大門的糟老頭子,值不得人家尊重。所以就你這一個動作就打動了我。再有我對你有好感的地方就是看畫展那天?!?br/>
老胡接著說:“其實市里許多人我都認識,并且叫的上名字和官銜,而且我估摸著他們也有一些人認識我,但是那天只有你跟我這個看大門的人說話,說明你這人不傲,沖這一點我覺得你可交。呵呵,沒想到你能來北城工作?說真的,我心里還挺美的?!?br/>
彭長宜笑了,說道:“謝謝您的夸獎?!?br/>
“最后是怎么研究決定的?”胡老頭說道。
“我還不太清楚,朱書記下午去市委匯報去了,黨委的意見是成立一個臨時工作組,進駐蓮花村,解決群眾反應(yīng)的問題。不知市委最后怎么決定?!?br/>
“市委肯定會同意黨委的方案的,目前穩(wěn)定的第一位?!崩项^說道。
“嗯?”彭長宜忽然感到這話不像是一個看門人說得。
“如果派工作組,你就是當(dāng)之無愧的組長了?!崩项^說道。
“嗯,肯定是的,唉,沒想到剛來就碰上這事。”彭長宜故意沮喪地說道。
“如果是這樣你怎么辦?”
“我能怎么辦,服從黨委決定唄。如果解決不好蓮花村的問題,就讓黨委換人。哦,是換工作組組長?!迸黹L宜說道。
“不行,**說過:首戰(zhàn)必勝!你必須打贏這場戰(zhàn)爭!這也是你政治生涯的第一仗?!焙项^說道。
“唉——我也想打贏啊,現(xiàn)有的情況我知道的不多,不了解村情,不了解他們過往的歷史,不了解這里邊到底有什么貓膩,這仗我怎么打?電費從哪兒來?”
“這年頭選個村干部也不是容易的事,也許……”老胡停頓了一下說道:“也許你該提前做下工作,摸摸底,到時心中有數(shù)?!?br/>
彭長宜說道:“我也是這么想的,但是現(xiàn)在市里沒有明確指示,黨委也沒明確說法,我自己就想當(dāng)然的去摸底不合適。”
“嗯,到是有這個問題?!?br/>
“您怎么這么了解情況???”彭長宜突然看著老頭問道。
“呵呵,我在這里呆了好多年了,聽這個說一句,聽那個說一句,知道的也別你多。再有,我叫胡力,是本地人?!?br/>
“胡力,狐貍?”彭長宜想了想說道。
“胡力,不是狐貍!”老頭糾正著他的發(fā)音。
彭長宜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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