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對于那天的行為向她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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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慈愛地說道:“你是出于好心才讓你們科長來家里住,而且怕他不來還讓我去接他?”
“對呀,怎么了?”丁一說道。
爸爸說:“你看,你讓我去請他來家里,我怎么看?我以為是你相中他,故意讓我獨自去考察一番。”
丁一掩著嘴笑了,說道:“爸爸,你太可愛了。”
“可愛什么,丟丑。”
“為什么?”
“你看,我見著他后,很不拿自己當(dāng)外人,一口一個小彭,人家出于禮貌,跟我回家了,還買了水果。飯吃了,滿足了你的地主之心了。他可能感到了我和你喬姨會錯意了,但是又不便解釋什么,你說人家還怎么在你家???再有,他也可能的確想利用外出的機會多看看書,因為自學(xué)是很苦很累的事?!?br/>
她問道:“那他干嘛還跟我回那邊,然后還悄悄的走了?!?br/>
“這個,我也說不清,可能他認(rèn)為采取偷偷溜走的辦法是省得跟你費口舌吧?!卑职终f道。
丁一不說話了,陷入了沉思中。其實,丁一最清楚彭長宜為什么不辭而別,只是不能告訴爸爸而已。
爸爸知道她做事待人比較真誠,就說道:“你也不用多想了,只要心意盡到了就行了?!?br/>
“嗯?!倍∫稽c點頭。
“昨晚你哥哥回來說你好像不太喜歡那個地方,是嗎?”
“哦,沒有,停喜歡的。那里人不錯,尤其是科長待我很好?!倍∫恍南敫绺邕€是跟爸爸說了。
“你如果真不想在那個地方呆了,就告訴我,我豁出這張老臉……”
丁一打斷了爸爸的話,說道:“爸,不用,我也想一人鍛煉鍛煉,再有,也沒有什么要離開的理由,時間太短。好女子志在四方,以后再說吧。”
她的幽默沒有打動爸爸。
“小一,你媽媽走后,我的確用在你身上的心思少了,還請你……理解?!?br/>
“爸爸,您別說了?!倍∫豢吭诹税职旨缟希睦镆魂囯y過。
第二天一早,丁一就回亢州了,她沒有帶走小狗,她說陸原哥哥再回來的時候再把一一給她送去。
她反復(fù)跟喬姨說了小狗的習(xí)性,喬姨拍著小狗對丁一說道:“比養(yǎng)個小人還麻煩。陸原這個混小子也真是的,你說你在單位,怎么能養(yǎng)它???”
喬姨對兒子給丁一買小狗非常不滿。
上班第一天,郝東升就接了一個電話,讓丁一到市委信息科去一趟。
丁一眨著眼睛重復(fù)了一遍:“信息科?”她想起來了,前幾天她寫給《政府快報》寫了兩篇稿子,送到了信息科。
“對,去找寇科長?!焙聳|升說道。
“寇科長?”
“是的,寇京海,丁一,你不會不知道寇大人是誰吧?”
老錢說:“嗯,小丁可能不知,她接觸不到他?!?br/>
“哦,那我得給你進(jìn)行臨陣培訓(xùn)了?!焙聳|升說道:“這個寇京海也是大兵轉(zhuǎn)業(yè),我剛畢業(yè)就是分到信息科的,最后讓他給我罵出來了,說話特?fù)p,是個油鹽不進(jìn)的主兒,人送雅號寇大人。什么天王老子了,老虎屁股了他都敢摸摸,跟他說話一定要小心。”
“???”丁一驚愕的張大了嘴,機關(guān)還有這樣的人?
“哈哈。”老錢大笑起來,說道:“我不這么看,這個寇大人心直口快,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說,盡管說話不給你留面子,但是人不錯。丁一不用擔(dān)心,他跟咱科長是好朋友,如果欺負(fù)了你回頭讓科長收拾他?!?br/>
“還別說,一物降一物。你說咱科長平時在場合上不多言多語跟誰都是客客氣氣的,就是不給這個姓寇的留面子,經(jīng)常淡淡的一句話就把他的囂張氣焰撲滅,說夸張一點,就跟拔氣門那么見效。不管怎么說,小丁也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那畢竟是個說損話不犯算計的主兒,如果是跟你說稿子的是,你只管聽,他愛怎么說就怎么說,別反駁他,不然給你兩句你受不了?!?br/>
丁一看著郝東升,說道:“他這么厲害哪?”
“厲害去了!我給你舉個例子吧。高市長剛剛當(dāng)上市長,原來鄉(xiāng)里的都來給她夸官,正好在飯店遇上了寇京海等人。寇京海就過去敬酒,你知道他第一句話說得什么嗎?他說,來,我敬未來的女狗官……”
“???天哪!”丁一吃驚的張大了嘴。
“這不新鮮,高市長是副市長。你們知道他是怎么說周林嗎?”
丁一搖搖頭。
錢守旺接著說道:“記得周林市長頭來亢州的時候,全區(qū)組織的信息工作交流會在三源召開,就因為周林只顧陪著地區(qū)的領(lǐng)導(dǎo),過來給他們敬酒晚了,他就說你一個貧困縣的小縣長子有什么牛的,把我等涼了半天都不過來敬酒。當(dāng)時把周林說懵了,有心發(fā)作又顧著面子,畢竟來的都是客人。后來周林調(diào)到亢州當(dāng)市長,據(jù)說這下他可慌了,好長時間都不踏實,幾次想跟周林套近乎,人家周林根本不給他機會?!?br/>
“還有,他見到報社和電視臺的女記者,從來都是張名妓李名妓的這樣叫。上次我親耳聽到他跟畜牧局的局長叫……”
“叫什么?”丁一問道。
老錢說道:“嗨,畜牧局當(dāng)官的,他能有什么好稱呼。”
郝東升鼓了鼓腮幫子,看了看丁一,最后說道:“女同志不宜,算了,不說了,總之,老錢說得對,你要有心理準(zhǔn)備,即便他說幾句不在行的話也別生氣,反正他就是那么一個人,人不壞。另外有些話他也不是一張嘴就出來的,他說高鐵燕是狗官,我因為他們有交情,他跟高鐵燕的丈夫曾經(jīng)是戰(zhàn)友,他也看對象。別看他嘴上似乎是沒有把門的,但是這個人非常講政治,心里明白著呢。”
“對,其實他是個非常講政治的人。”老錢問道。
“他要是欺負(fù)你,你就告訴科長,讓科長收拾他。要不你就等科長回來,讓科長跟你去?!焙聳|升說道。
丁一想了想說道:“我還是去吧?!?br/>
老錢說道:“沒事,見了他客氣點,虛心點,他不會對一個女孩子說臟話的?!?br/>
丁一拿著鋼筆和筆記本,就敲開了信息科的門。
她被讓進(jìn)去后,才發(fā)現(xiàn)這個信息科辦公室比他們科室大多了,得有五六人,其中一個人問她找誰,她說找寇科長,那個人就往里間屋努努嘴,丁一就在敞著的門上敲了兩聲,也沒聽見回音。
她就推門走了進(jìn)去,只見里間屋里只有一個人兩張辦公桌,靠里面的桌子上一顆腦袋正低著頭寫著什么。
丁一想起老錢他們的告誡,極力表現(xiàn)的真誠又恭敬,她柔聲細(xì)氣地說道:“是寇科長吧?”
“嗯——”那個人從鼻腔里發(fā)出這個音,依然不抬頭,還在低頭寫著什么。
“我是組織部的丁一,是您找我嗎?”丁一的心都提了起來。
那個人這才慢慢的抬起頭,看了一眼,隨后又耷拉下眼皮,伸出一跟手指指了指對面的椅子,示意丁一坐下來。
丁一心想還不錯,寇大人居然還賜坐給自己。
但是她沒有動,而是依然這么保持著恭恭敬敬的站立姿勢。
寇京海沒聽見動靜,抬起頭,見丁一還站在那里,就開口說道:“你……”說出這一個字就把下面的話咽了回去。
估計他是看見丁一是個漂亮文靜而又很懂禮貌的女孩子,實在說不出什么臟話和狠話的緣故吧。他把筆扔到桌上,說道:“坐下說。”
丁一這才坐下,但是依然保持著謙恭的笑容。她心想人不打笑臉,我就始終這樣謙卑著,你難道忍心跟我發(fā)彪?
也可能寇京??闯隽硕∫坏淖鲎?,他有些好笑的低下頭,拿起剛才正在修改的稿子,說道:“這文章是誰讓你這么寫的?”
丁一這才發(fā)現(xiàn),他正在寫字的正是自己的稿子,她的小腦袋飛快的轉(zhuǎn)著,突然靈機一動,說道:“我們科長?!?br/>
這話果然管用,就聽寇京海小聲嘟囔了一句“靠。”
丁一裝作聽不懂的樣子,仍然用充滿謙恭的眼神看著他。
寇京海說道:“就知道是你們破科長的水平。我說一個剛來沒幾天的學(xué)生就會寫官樣文章了,真是那樣的話你還真的不可救藥了?!?br/>
“還請寇老師您多指教?!倍∫挥贸錆M虔誠的目光看著寇京海。
寇京海見丁一如此夸張和做作,不由的笑出聲,他說:“頭來前有誰跟你說我什么了嗎?”
“沒有?!倍∫粨u著頭說道。
“你認(rèn)識我嗎?”寇京海問道。
“不認(rèn)識,但是您的大名卻如雷貫耳?!倍∫徽f道。
“貫到你耳朵里的肯定沒好話?!笨芫┖Uf道。
“全是好話。說您是亢州市委第一支筆,樂于助人,樂于幫助同志尤其是樂于幫助第一次寫稿的同志……”她還想說什么,被寇京海攔住了。
“是小彭教你這么說得?”寇京海瞇著眼問她。
丁一發(fā)現(xiàn)寇京海長著兩只不大的小眼睛,目光銳利冷傲。她不由的后背發(fā)涼,趕緊笑著說道:“我們科長不知道我來了,他學(xué)習(xí)還沒有回來?!?br/>
“哦,那我明白是誰在背后罵我了?!笨芫┖Uf。
丁一急忙說道:“沒有,真的沒有?!?br/>
寇京海笑了,說道:“罵我是正常的,不罵就不正常了。這是人們對你另類的尊重,我喜歡這樣的尊重?!?br/>
丁一不敢輕易說話,她記得老錢和小郝的囑咐。
寇京海拿起桌上的稿子說道:“你把這篇稿子拿回去謄好,再送來,今天上午就送審?!?br/>
丁一接過來一看,上面已經(jīng)改的面目全非,她不由的心中一喜,趕緊站起說道:“謝謝寇科長,謝謝寇老師?!?br/>
“媽呀,真肉麻?!笨芫┖P÷曕止玖艘痪洌f:“別跟著他們在背后罵我就行了??烊グ伞!?br/>
丁一笑了,說道:“謝謝您?!边@次的語氣里有了明顯的真誠。
“以后在寫稿子的時候客觀一些,什么政策都不是萬能的,你只寫干了什么就行了,別總結(jié)也別上綱上線,咱們的對象都是科級干部,他們整天說得話就是官話、套話和假話,你寫稿子就不要跟著湊這熱鬧了,年紀(jì)輕輕的現(xiàn)在就學(xué)寫八股文,還早了點?!?br/>
丁一連聲說道:“好的,好的,多謝您的指教?!?br/>
“我天,我哪敢指教組織部的領(lǐng)導(dǎo)啊,你們寫了稿子我就得想辦法發(fā),誰惹得起你們啊,尤其是彭長宜。你這幾篇稿子我要是再不發(fā),估計他就得把我吃了,連骨頭都不剩。這么多年,他還從來都沒跟我急過,媽呀,為了你這幾篇破稿子,你瞧他那樣兒。送審的時候我也得拿出個流氓樣,不然……組織部的稿子……”他往下不說了,用手敲著桌子。
丁一抿著嘴笑了。
第二天早上,她沒有老早的下樓,因為她知道彭長宜每天都會很早到單位,她不想在這段時間看見他。
沒有了小狗,她早晨的時間很寬裕,便又開始練字,但是不知為什么,她沒有了以往專注和從容,心里就像長著草一樣,無法安心寫字。
好不容易捱到了快上班的時間了,還差五分鐘,她才下,。盡量放慢腳步,快到辦公室時,看到郝東升和其他科室的人走了過來。
郝東升老遠(yuǎn)就說道:“丁一,你剛下樓?”
丁一“嗯”了一聲,就隨郝東升走進(jìn)了辦公室。
辦公室里彭長宜已經(jīng)到了。
郝東升說道:“科長,回來了。”
“回來了?!迸黹L宜答道。
她沒有看彭長宜,而是低頭彎腰就去拎暖水瓶想去打水。這時就聽彭長宜說道:“打水了?!?br/>
她愣了一下,直起腰,又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見地已經(jīng)擦過,每個人的桌子也經(jīng)過了收拾。實在沒的干了,她就拿起水杯,準(zhǔn)備澆花。
剛要往花盆里倒水,就發(fā)現(xiàn)花盆也是濕潤的,顯然剛剛澆過。她看了一眼彭長宜,彭長宜正含笑的看著自己。
丁一有些尷尬,她沒敢看他。放下水杯,坐在桌上看報紙。
侯中來進(jìn)來了,手里拿著幾份文件,進(jìn)門就說:“彭科長,看看,咱們組織部的信息終于上了快報和通訊了?!?br/>
彭長宜接過來一看,果然是。他高興地說道:“這是小丁的功勞?!?br/>
侯中來說道:“是啊,小丁,好好發(fā)揮發(fā)揮,多給咱們寫點,這個通訊很有分量?!焙钪衼碚f道。
“這個也發(fā)了?我還以為發(fā)不了呢?”丁一有些驚奇地說道。
“我去拿給部長,就這一份,先讓你們看看。”說著,就走了出去。
丁一看著彭長宜說道:“就這一份?”
彭長宜見丁一終于搭理自己了,就說道:“嗯,只有一份,各鄉(xiāng)鎮(zhèn)和各局委辦也都是一份?!彼f著,拿起了電話,說道:“找寇科長。老兄啊,我是長宜。”
“有什么指示?我跟你說,你交辦的我可是辦了,你以后少給我布置任務(wù),我這是耍流氓的結(jié)果,以后組織部的信息估計還是外甥打燈籠——一切照舊,不發(fā)?!?br/>
“呵呵,行了,你這是破冰之舉,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興許就會改變兩個科室間的格局,老兄,你是功臣?!?br/>
“你少來這套,發(fā)了這幾篇破稿子,我估計我在他手底下更沒有出頭之日了,好像我是賣國求榮似的,都是你給我找的麻煩,為了增強什么人的工作積極性,嘖嘖嘖,你說你現(xiàn)在也這么惡心了,見了漂亮女孩也走不動道兒了……”
彭長宜知道他下面說不了好聽的話了,就趕緊打斷他說:“那不叫賣國求榮,那就棄暗投明,行了,你把這期的快報和通訊給我留一份?!?br/>
“快報和通訊早就給你留好了,知道你就得有這一腿,我讓人給你送去?!笨芫┖Uf道。
彭長宜放下電話,笑著對丁一說:“我多要了一份?!?br/>
郝東升說道:“我說什么著丁一,老寇那人就得咱們科長對付他,換了別人,八句話等著呢。我在信息科的時候,也是一位鄉(xiāng)鎮(zhèn)報道員想多要一份信息,他覺得總是給我們送稿件,多要一份應(yīng)該不是問題,結(jié)果你猜那個家伙怎么說,你跟我提這個要求還不夠資格。愣是把人家給轟出去了?!?br/>
彭長宜笑了,偷偷看了丁一一眼,沒有說話。
不知為什么,丁一的心里暖融融的。昨天從信息科出來的時候,她就感到了暖意。如果不是科長從中斡旋,估計丁一的稿子也不會登出來。她知道這是科長特別關(guān)照的結(jié)果。
一會,信息科一位小伙子拿著一份《政府快報》和《亢州通訊》走了進(jìn)來,說是科長讓他送過來的。
彭長宜接了過來,遞給了丁一。
從閬諸市回來后,彭長宜總想找機會跟丁一進(jìn)一步解釋自己沒在她家住的原因,但是顯然丁一不想跟他說任何工作以外的話。早晨丁一總在磨蹭到快八點才下來上班,多一分鐘都不會提前來。
彭長宜知道她是在回避自己,也就不在意她的態(tài)度了。其實回避的豈止丁一一人,彭長宜也在內(nèi)心回避著自己,回避著自己的某種沖動和**。
從閬諸回來后,丁一的倩影的確時常出現(xiàn)在彭長宜的腦海中。
在這段忙碌的時間里,在辦公室、會場、酒桌或者在家中,常常會有那么一些時候,好像是什么幽靈一樣的東西深藏在他心里的,總會在不經(jīng)意間會突然復(fù)活一樣,扼住他的心靈。
盡管他很快就能恢復(fù)鎮(zhèn)定,臉上的表情跟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已經(jīng)像被蔓延的野火燒過一樣,心悸不已,疼痛不已。他必須克制自己,因為他知道,對丁一,盡管心慕之,而實難行之!
這天早上,彭長宜收拾完部長辦公室后,剛回到科室,就聽見電話響,是部長,叫他過去一趟。
王部長把一份干部考察名單交給了彭長宜,說道:“把這幾個人去年底的考核記錄調(diào)出來,另外在著手進(jìn)行對這幾個人的半年工作考察。你們科室人手不夠的話找中來協(xié)調(diào)?!?br/>
彭長宜粗略的看了一眼,都是鄉(xiāng)鎮(zhèn)辦事處和各科局的黨政一把手。
部長又說道:“抽時間讓黃金和姚斌來一趟?!?br/>
“嗯,具體什么時間?”彭長宜小心的問道。
“今天吧?!?br/>
“好的?!?br/>
彭長宜說著就要往出走,部長叫住了他,說道:“長宜,在組織部也呆了這么長時間了,個人有沒有其他想法?”
彭長宜的心一動,趕緊說道:“要說真話嗎?”
“混話,跟我不說真的跟誰說真的?”王家棟說道。
“沒想法,在您手底下干事心里踏實,所以也就沒什么想法?!比绻_始說出沒想法這三個字有些違心的話,那么說完后彭長宜就充滿了真誠。
王家棟點點頭,說道:“好,你去安排吧?!?br/>
彭長宜回到辦公室,他趁大家還都沒到的時機,趕緊打電話通知姚斌和黃金。首先給姚斌打了電話,姚斌辦公室沒人接,估計還沒上班。他就呼了姚斌。接著又給黃金辦公室打電話,黃金差不多大部分時間住在鄉(xiāng)里,他很快接了電話。
聽出彭長宜的聲音后,黃金說道:“長宜,我正要給你打電話,你就來了。咱們哥們心有靈犀啊?!?br/>
彭長宜說道:“老兄找我有事嗎?”
“沒什么大事,有段時間不見了,我想今天回去一趟,不知你有時間沒有,咱哥倆聊聊。”
彭長宜知道黃金肯定想打聽什么,這些干部們嗅覺特別靈敏,他們大部分時間都在搞關(guān)系,打探情報,彭長宜就跟他說道:“那您今天就回來吧?!?br/>
“有事嗎?”黃金口氣明顯認(rèn)真起來。
“有事?!?br/>
“好事壞事?”
彭長宜笑了,說道:“如果是紀(jì)委找您估計沒有好事,組織部找您肯定是好事?!?br/>
黃金說:“好,我安排一下,馬上就回去。”
剛放下電話,電話就響了起來。彭長宜想可能是姚斌的,接通后果然是姚斌。姚斌說道:“請問哪位呼我?我是姚斌?!?br/>
彭長宜說道:“師兄,我是長宜。”
“哦,長宜,有事嗎?”姚斌的口氣里多了許多熱情。
彭長宜說道:“頭下班來一趟吧,部長找?!?br/>
“明白。謝謝長宜?!闭f著就掛了電話。
安排完這件事后,彭長宜對著部長給的名單,打開了文件保險柜,很快找出了這些人的考核檔案。然后裝進(jìn)了一個文件袋,送到了部長辦公室,交到王家棟手里,并說黃金下午上班到,姚斌頭下班到。
部長點點頭,就去翻看那些資料。
彭長宜從部長辦公室出來后,侯中來推門進(jìn)來,說今年干部培訓(xùn),組織部派彭長宜去。下周一到黨校報道。
彭長宜一愣,剛才部長怎沒告訴他呢?
送走了侯中來,彭長宜想了想,就又敲開了部長辦公室的門。只見部長還在看那些資料。
彭長宜說道:“剛才侯主任通知我,下周一去黨校培訓(xùn)?!?br/>
王家棟沒有抬頭,只嗯了一聲。
“那半年工作考核?”
“照常進(jìn)行。”部長仍然沒抬頭。
彭長宜往下沒話了。也就是說,工作還要干,培訓(xùn)也要去。彭長宜剛要往出走,部長說道:“人手不夠跟老侯要人?!?br/>
彭長宜回過身,發(fā)現(xiàn)王部長仍然在低著頭看桌上的東西,他走近幾步說道:“我聽說南方有的地方專門成立了考核辦?!?br/>
“他們有人,咱們現(xiàn)在干部缺?!辈块L對他提供的消息并不吃驚。“以后條件成熟了,我們也可以成立一個考核辦公室。在沒成立之前,你該干什么還干什么?!?br/>
彭長宜感到這個時候跟部長說考核辦這個新鮮事物是個愚蠢的做法,會給部長造成自己嫌工作壓力大的錯覺。
唉,無論你跟領(lǐng)導(dǎo)多么親近,哪怕親近的像一家人一樣,都千萬別不拿自己當(dāng)外人。更不要自以為是,自作聰明。你知道的事,領(lǐng)導(dǎo)知道,你不知道的事,領(lǐng)導(dǎo)也知道。有時候他可以裝瞎、裝聾甚至裝啞,但是,要是真拿他們當(dāng)成瞎子、聾子甚至啞巴那就大錯特錯了!
列寧說過:政治,是一種科學(xué),是一種藝術(shù)。在彭長宜看來,與領(lǐng)導(dǎo)相處,更是一種科學(xué),一種藝術(shù),而且這門科學(xué)和藝術(shù)遠(yuǎn)遠(yuǎn)高于你跟同僚一間的相處。
不知為什么,從考察名單到通知黃金、姚斌來組織部,彭長宜似乎覺察出亢州政界將會有一些變化。當(dāng)然,變化年年都有,但是他感覺似乎今年來的更早。也可能是換屆的原因,也可能是北城的原因。
彭長宜喜歡在心里揣測時局變化,并且喜歡根據(jù)一些現(xiàn)象判斷,他其實是在有意識培養(yǎng)自己觀察和判斷時局的能力,他始終認(rèn)為,在官場上混,這種政治敏感必須要具備的。
錢守旺已經(jīng)到了,他拎起暖水瓶說道:“最近小丁怎么下來這么晚?”
彭長宜皺了一下眉頭,他想說誰規(guī)定這水就得丁去打?但是他向來說話都是給對方留有余地的,因為他深知在官場上,說話的時候給對方留有余地,就是給自己留有余地。就說:“女孩子早上事情多,我都打了好幾天水了。”
老錢一聽,就不再說什么,低著頭去打水去了。
彭長宜知道,從閬諸回來后,丁一有意在回避自己,她知道彭長宜的上班早到的習(xí)慣,為了避免和他單獨相處,所以故意到上班點才下來。
丁一推門進(jìn)來了,她見只有彭長宜一人在,就拎起暖水瓶準(zhǔn)備去打水。彭長宜趕緊叫住了她,說道:“丁一,對不起啊,那天我不辭而別……”
“彭科長?!倍∫宦犓@么說,趕緊轉(zhuǎn)過頭,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彭科長,我去打水?!?br/>
彭長宜知道自己傷了她,但又不知怎么解釋,就笑了笑,甩了甩頭。
丁一看到了他甩頭的動作后,自己也學(xué)著他的樣子甩甩頭,走了出去。
看著丁一出去,彭長宜長長出了一口氣,也許,從開始他就錯了……
但是,對丁一美好的感覺就像瘋長的草一樣,在他心里蔓延,他總會不經(jīng)意的想起在她家時的美妙一刻。
下午,黃金準(zhǔn)時趕到干部科,彭長宜趕忙給他讓座,郝東升給他沏了一杯茶。彭長宜看到他盯著丁一看,知道他不認(rèn)識丁一,就說道:
“丁一,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咱們的師兄,三關(guān)鄉(xiāng)的黃書記,也是從組織部出去的精英。黃書記,這是今年剛分來的大學(xué)生丁一。”
丁一大方的站起身,沖黃金伸出手,黃金顯得有些惶恐,趕忙握住了丁一的手說:“歡迎丁小姐到我們那里視察工作。”
其余的人都笑了。錢守旺說:“黃書記,你以為這里是酒樓卡拉OK廳了,丁一是同志,不能叫小姐。”
黃金掏出煙,遞給郝東升和老錢各一支,自己點上一支,說道:“老錢,難怪這么多年你都不能進(jìn)步,看來是這里的原因?!彼噶酥改X袋,說道:“現(xiàn)如今稱呼同志早就過時了,時興管女同志叫小姐,不管年歲多大。管男同志叫老板,不管他到底是不是老板?!?br/>
彭長宜見他給大家發(fā)煙,就拉開自己的抽屜,拿出一盒希爾頓過濾嘴香煙,扔給了黃金,說道:“你先坐會?!闭f著就出去了。
很快,彭長宜便回來了,他說:“部長叫你過去?!?br/>
黃金一聽,立刻掐了手里的煙,跟著彭長宜走了出去。
來到部長辦公室,黃金跟部長打過招呼,隨后坐在了部長對面,彭長宜給他沏了一杯水,又給部長的杯里加滿水后,就退了出來,并把門關(guān)嚴(yán)。
他回到辦公室后,腰里的呼機就想了,一看是江帆辦公室的電話。自從閬諸回來后,他把業(yè)余時間全都用在了學(xué)習(xí)上,晚上照例到單位看書,到目前為止,他還沒見過江帆呢??吹浇羲?,他趕快給他回了電話。
“您好,我是長宜?!迸黹L宜因為科室有其他人,只要在這種情況下打電話,他從來都不呼出對方的姓名或者職務(wù),每次都是自己首先報出名號后,剩下的就聽對方講話了。
江帆聽他的口氣就知道他說話不方便,就說道:“長宜,今天周末,晚上我沒事,一塊坐坐?!?br/>
彭長宜猶豫了一下,頭下班的姚斌還要來,他不知部長會不會用到自己。
江帆見他遲疑,就說道:“你有安排?”
“我沒有,可以稍晚些?!?br/>
“好?!苯f完就掛了電話。
放下電話,彭長宜坐回自己的座位,他給老錢和郝東升安排了一些工作,又囑咐丁一加強跟寇京海溝通,看他需要什么信息,然后可以跟下邊的組織委員們聯(lián)系一下。要拓寬思路,那些帶領(lǐng)群眾致富的黨員也是咱們宣傳的領(lǐng)域,可以從黨建方面切入。還有黨委的工作,都可以從這個方面入手?!?br/>
郝東升說道:“科長,你要干嘛去?”
彭長宜看了一眼對面的丁一,她正在往本上記著什么。彭長宜說道:“我下周一就去黨校學(xué)習(xí),所以科里的工作老錢你們多費心?!?br/>
彭長宜發(fā)現(xiàn)他說完這句話,丁一停止了手里的動作,低著頭看著筆記笨發(fā)愣。
彭長宜又說:“有事隨時和我聯(lián)系?!?br/>
錢守旺說:“學(xué)習(xí)多長時間?”
“兩個星期?!?br/>
彭長宜看見丁一迅速的往日歷上瞥了一眼??赡苁且庾R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丁一下意識的抬頭看了彭長宜一眼,發(fā)現(xiàn)他正在含笑的看著自己。
丁一的臉有些紅了,她無意暴露了自己的心里活動。
彭長宜在心里笑了。
姚斌提前來了。彭長宜照例給丁一介紹了姚書記,姚斌握著丁一的手跟彭長宜說道:“在見她人之前,我已經(jīng)見到了她的蠅頭小楷,沒想到是個漂亮的小女孩子?”
丁一謙虛地說道:“寫的不好?!?br/>
姚斌坐下后,郝東升一邊給他沏水一邊說道:“姚書記,我記得您寫的字也很有功底呢?!?br/>
“我那是閑來無事玩的,登不了大雅之堂。”姚斌說道。
彭長宜又從抽屜里拿出一盒希爾頓煙,遞給姚斌。彭長宜有意把家里的煙拿來一部分,用在不同的場合下。姚斌知道彭長宜不抽煙,就打開,說道:“咱們嘗嘗你們科長的好煙。”
說著,給了郝東升和老錢各一支。
彭長宜走了出來,他要看看黃金走沒走。進(jìn)來后,他又給部長和黃金的杯子蓄滿水,剛要出去,就聽部長跟黃金說道:“就這樣吧?!闭f著,從桌子后面站起來,走了出去。
彭長宜看到黃金情緒不錯,知道他跟部長的談話很滿意?!?br/>
彭長宜陪著他走了出來,一直送到他側(cè)面的小樓梯,黃金下樓的時候沖他比劃了一下打電話的動作,意思是一會聯(lián)系,彭長宜雙手抱拳給他告別,又回到部長辦公室,收拾茶幾上的煙灰,部長才從外面回來,他洗著手說道:“姚斌來了嗎?”
“來了?!迸黹L宜答道。
“讓他過來吧?!?br/>
“好的?!辈灰粫黹L宜領(lǐng)著姚斌走了進(jìn)來,同樣,給姚斌沏好水后,就退了出去。
部長跟姚斌談話的時間不長,也就是半小時的時間,姚斌就推門進(jìn)來,他說道:“長宜,今天是周末,我請請大家吧?!?br/>
彭長宜說道:“姚書記,以后有時間,我晚上還有事?!?br/>
姚斌看了彭長宜,說道:“那好,算我欠大家的。”姚斌沒再坐下,彭長宜就送他出門,同樣走的是小樓梯,姚斌說道:“你趕緊請示一個單獨辦公室吧,這樣太不方便了。”
彭長宜笑笑,說道:“以后再說吧?!?br/>
其實,跟領(lǐng)導(dǎo)單獨其實辦公室的問題,彭長宜也想過,機關(guān)里有的科長就有辦公室,有的科長就沒有,這完全按當(dāng)初的格局來的。
原來干部科的科長也是和大家一起辦公的。彭長宜剛剛當(dāng)上科長沒多長時間,提出要辦公室顯的不合適。
“你跟別人不一樣,你還兼職伺候領(lǐng)導(dǎo),這樣的確不方便?!币Ρ笮÷曊f道。
“嗯,以后有機會再和領(lǐng)導(dǎo)提吧。”
下班時間到了,彭長宜來到部長辦公室,敲敲門,部長居然沒在屋里,他看了一眼桌上沒有他的公文包,知道部長可能已經(jīng)走了。就關(guān)上了門窗,檢查了一下電源,出來后把門反鎖上。
他回到辦公室時,正看見丁一出來,剛要關(guān)門,彭長宜進(jìn)來了。
“科長,我上去了。”說著,就要走開。
彭長宜進(jìn)門后,才發(fā)現(xiàn)老錢和郝東升已經(jīng)走了,他轉(zhuǎn)身叫住了丁一。
丁一猶豫了一下,進(jìn)來了。
彭長宜示意她坐下來,說道:“晚上跟我和江市長去吃飯吧?!?br/>
丁一想起了陸原哥哥的囑咐,說道:“我不去了。”
“你有事?!?br/>
“你們領(lǐng)導(dǎo)在一起,有我說話會不方便的?!?br/>
“沒事,方便,是江市長讓我叫的你?!迸黹L宜認(rèn)真地說道:“丁一,那天對不起了,我的確是認(rèn)為住那里……”
“科長,都過去了,就不要提了。也是我考慮不周,徒有一腔熱情,不想給您造成了心理負(fù)擔(dān),要說對不起的該是我?!?br/>
彭長宜明顯聽出了她這話里的情緒,就說道:“你要是在這樣說我臉就掛不住了?!?br/>
聽他這么說,丁一也就不好鬧情緒了,真誠地說道:“的確是我一廂情愿,您走后,爸爸就批評了我?!?br/>
“哦,為什么?”
“也沒什么,反正就是我不該生科長的氣吧,科長這樣做自有科長的道理。”她說完就走了出去。
彭長宜想起他給丁一的父親還自行車時,丁一的父親明顯對他客氣了許多。不再稱呼他為“小彭”,而是“彭科長”了。
按說接觸了一晚上,而且去他家吃了飯,關(guān)系應(yīng)該更親近一些,但是彭長宜當(dāng)時就感到丁父的客氣中有了疏遠(yuǎn)的成分。
看來自己那天的確做的有些過分了,這樣擅自離開,肯定是讓丁一在家人面前丟了面子,而且丁一的家人中還有個繼母。想到這里,彭長宜在心里開始覺得對不起丁一,心里有些后悔和內(nèi)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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