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因為你是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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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一見賀鵬飛不錯眼珠地看著自己,就有些心虛,摸摸自己的臉說道:“看什么?”
賀鵬飛微微一笑,想跟她開句有關草原的話題,想想又咽了回去,說道:“我看見你跟他們出去了,所以叫他們把你叫了回來,沒耽誤你工作吧?”
本來上午岳素芬跟丁一說賀鵬飛的事后,丁一答應找賀鵬飛談談,這會看見賀鵬飛主動跟自己打招呼,并且把自己叫了回來,就鼓起勇氣說道:“沒有耽誤工作,我的工作只能結束,杜總喝了許多酒,我跟他明天再約。鵬飛,我上午還想給你打電話呢?”
賀鵬飛微微皺著眉,看了她一眼,又給她的茶杯里倒了一點水,漫不經心地說道:“有事?”
丁一點點頭,沒有立刻跟他說什么事,而是問道:“先說你在這干嘛?”
賀鵬飛說:“是杜濤,買了電腦,出了問題,讓我過來給他修,跟我定的是兩點半,現(xiàn)在都快三點了,還不見他人毛,他辦公室也進不去,我就只好到這里等他?!辟R鵬飛邊說邊指著手表,他是一個時間觀念很強的人,口氣中就流露出對杜濤的不滿。
“你,不忙?”丁一小心地問道。
“我剛從北京回來?!辟R鵬飛喝了一口水說道。
“去北京干嗎了?”
“大使館,簽證?!辟R鵬飛放下茶杯,沒有看丁一。
“你、真要走嗎?”丁一問道。
賀鵬飛這看了她一眼,身子靠在椅背上,說道:“是啊,我導師已經給我發(fā)了好幾封E-mail了,邀請我回去,有一個課題,正好跟我對路,他希望我能幫到他,我對這個課題很感興趣,搞我們這行的,最適合發(fā)展的地方就是美國,那里不但有寬松的環(huán)境,而且資金也不愁問題,可以施展自己的一切想法,又有大學這個平臺。而我回來后,說白了,就是一個技工,我每當有一個想法,要想付諸實踐,還要先通過領導這關,過領導這關最讓我煩心的不是請示有關資金,是給領導普及電腦知識甚至是互聯(lián)網知識,這個過程下來后,我的激情就消退了好多,何談發(fā)展?”
丁一點點頭,這個問題,賀鵬飛以前也很無奈地跟自己抱怨過,沒辦法,誰讓咱們發(fā)展慢呢。她說:“你要走,是不是還要跟單位解除關系什么的?”
賀鵬飛說道:“那都是小事,我只要賠付單位一筆錢,但是如果我爸爸出頭,可能這筆錢就不用出了,不過我不想這樣做,你知道,這樣做的后果可能會讓我爸爸受到影響,而且,還會有后遺癥,所以,既然走,就走的干凈一些,昨天,我已經按照當初出國時的規(guī)定,補齊了我出國時的一些費用和違約金,這樣,屬于我的一些東西就可以帶走了。說白了,就是我出錢,買回我自己的一些東西,你明白嗎?”
丁一明白他的“東西”指的是什么,但是她對這些“東西”不關心,也不感興趣,說道:“我上午聽岳姐說了,你父母不同意你走?!?br/>
賀鵬飛苦笑了一下,說道:“沒辦法,導師這個課題我非常感興趣,我跟父母保證,我不會留在美國,將來肯定回來,這一點請他們放心?!?br/>
“可是……”丁一發(fā)現(xiàn),讓自己做說客,的確很難,就小心地說道:“你這樣做考慮過他們的感受嗎?”
賀鵬飛看著她,深深地看著他,說道:“沒辦法,在這個問題上我的確有點自私,但是我必須這樣做,因為,自私的我,更多想的是自己的感受……”
丁一甩了一下頭發(fā),她不想把話題引到自己的身上,就說道:“你在國內就不能從事那個課題的研究嗎?”
賀鵬飛知道丁一的心思,就堅決地說道:“不能,至少沒有那樣的環(huán)境和條件?!?br/>
“保密嗎?”
“所有的課題研究不保密,因為我們是在大學的研究機構,但是過程和結果肯定要保密的,而且相當嚴格。”
丁一有些聽不明白,她不想跟他探討這個問題,就說道:“岳姐讓我勸勸你,我知道我做這個工作有點不夠格,但是我還想說,如果有可能,你還是不出去的好,盡管環(huán)境不太理想,可能各種手段也相對落后些,但更能顯示你的才干和獨特。”
賀鵬飛笑了,說道:“我不獨特,也沒有才干,國內已經有一個非常成熟和龐大的計算機領域里的研究人才,而且都是高端人才,我只是因為有留學的背影,似乎看起來有些不一般,其實我真的沒有什么,也就是一個當技工的料。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再次出去嗎?”
丁一不敢看他,而是低下頭喝水。
“你知道,搞我們這行的,有的時候許多研究成果都來自奇思妙想,或者是天馬行空或者是很荒誕不羈的想法,許多東西都是一閃之念,但就是這個一閃之念,就有可能帶來一場變革,或者有可能改變人們某個生活領域里的習慣,我說的這些不是信口開河,許多東西已經驗證了。我在美國的那些同學,幾乎每個人手里都有一兩樣拿得出去的東西,而我,卻什么都沒有,我跟父母說了,我出去是再學習,再提升,我不會留在那里的,我會回來的,但是會帶著東西回來,而不是現(xiàn)在兩手空空?!?br/>
丁一看著他,他說得無懈可擊,似乎并沒有因為自己而選擇要出國,就輕松地問道:“那就好,如果你是因為這樣的想法出國我支持你,反正父母年紀也不大,等他們老了你能回來就行,開始我還以為你是因為其它原因再次出國的呢,呵呵,我一上午都不安呢——呵呵?!?br/>
賀鵬飛聽了她的話,有了那么一刻的沉默,他皺著眉頭,又低頭喝了一口茶,他很想說,是的,我的確是因為你才出去的,但是,我不能那樣跟你說,那樣說的話,你會更加不安,而且會有許多人把你當成罪人對待,我不想因為我的得不到,讓你背負什么。但是,賀鵬飛沒有將這些話說出來,他抬起頭,定定地看著她,眼底有了某種很深的痛苦。
盡管賀鵬飛沒有說出自己剛才的想法,丁一還是能領會到他沉默的含義,她看了賀鵬飛一眼,滿含歉意地說道:“鵬飛,對不起……”
賀鵬飛閉上了眼睛,仰起頭,他豈能不知道這話的含義?半晌,他才說道:“丁一,知道嗎,我最不喜歡聽你這句話,你對我說了無數(shù)遍了。你聽好,你沒有對不起我,一點都沒有,都是我情愿,情愿等你,情愿這樣做。我明明知道你的心里有了人,但還是自以為是地認為你會為我開啟心靈之門,我錯了,錯的同時,我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那就是你跟我一樣執(zhí)拗,一樣的傻,一樣的死心眼。但我不恨你,真的,我尚且都不能放下,何況你呢?所以,你沒有錯,錯的是我,記住,從今往后,永遠都別跟我說對不起,好嗎?”
丁一的眼圈濕潤了,她低下了頭,也許,得不到的東西,總是顯得那么凄美和悲壯,如他所說,她和賀鵬飛,在某種程度上還的確有一樣的地方。
賀鵬飛伸出手,握住了丁一的手,使勁揉搓了幾下,說道:“丁一,看見你流淚,我挺知足的,我知道,你此時的眼淚肯定是為我流的,因為草原,一定是你幸??鞓分茫悴粫餮蹨I,你認為對不起我才流的眼淚,哈哈,扯平了,我賀鵬飛不冤了。本來,我不想跟你見面,但我還是忍不住讓他們把叫來,因為我頭走這幾天會很忙,我不敢保證有時間跟你告別,所以……還是那句話,祝你幸福。”
丁一也使勁握了一下賀鵬飛的手,含著眼淚,沖他笑著說道:“我也是,祝你幸福。”
幾天后,賀鵬飛走了,他再次去了美國。果然如他所說,頭走的時候,他沒有跟丁一告別,也許是沒有時間,也許是他不想這樣做。他在頭上飛機的時候,給丁一打了一個電話,丁一正好剛從演播室錄完翁寧的資訊出來,掛了賀鵬飛的電話后,她站在八層高的走廊上,望著遠方閬諸市剛剛落成的氣勢恢宏的市委和市政府大樓,又抬頭望著高高的天空,她閉上了眼睛,雙手合十,虔誠地放在胸前,默默地為賀鵬飛祝福,祝愿朋友一切順利,平安幸福……
就在賀鵬飛走后的第二天,江帆來了。
其實,江帆三天前就到北京了,事情辦得很不順利,風電事業(yè),本來是全球都在推廣的新能源事業(yè),大草原又有著得天獨厚的先決條件,電發(fā)出來了,但是入網居然成了瓶頸,這個問題自治區(qū)領導也跟著多次攻關,總是遇到這樣或者那樣的問題。一方面是國家扶持政策,另一方面卻是部門利益、行業(yè)利益、壟斷利益的矩陣,讓你有冤沒處訴,有淚沒地方流,有怨氣還不能撒,難怪許多省的官員為了一個項目都要長住北京呢……
最頭疼的問題是不知道公關方向在哪兒?不知道力氣該往哪兒用?因為你面對的不是一個人,不是一個部門,甚至不是一個行業(yè),你面對的往往是各種條例那些似是而非、模糊不清的解釋,感覺餡餅就在眼前,但你就是夠不著、啃不到,那些怎么說怎么有理的條條框框,掣肘了發(fā)展的步伐。
所以,這段時間江帆也是精疲力竭,如果不是袁書記來了北京,他都不知道該怎么往下進行了。好在昨天袁副書記公事私辦,給一位領導的女兒買了兩張巴黎三高音樂會的門票,這個女兒是帕瓦羅蒂的歌迷,當?shù)弥镣吡_蒂將在巴黎和兩外兩位高音歌唱家多明戈卡和雷拉斯舉行音樂會,就吵著鬧著要和同樣是音樂家出身的媽媽去看三高音樂會,當然,這個情況是他們買通了領導家的保姆得知的,他們把搞到了兩張機票和門票成功送了出去,事情才有了眉目,總算讓他們見到了曙光……今天晚上,本來約好和另外一個權力部門的領導私會,但是,這位領導臨時有事,改在了明天晚上,江帆一聽,立刻就跟袁副書記請假,忙里偷閑,開著駐京辦的車就直奔閬諸來了。
路上,他給彭長宜打了一個電話,問候了一下他的病情,彭長宜已經能發(fā)音說話了,盡管聲音還是啞,但勉強能聽清楚,江帆知道他還在醫(yī)院,便不好邀請他來閬諸了。只好說抽時間在亢州匯合。
江帆沒有給丁一打電話,也許,他認為打電話不會有什么作用,興許還會適得其反。他要改變戰(zhàn)略戰(zhàn)術,實行直攻。
他下午到閬諸后,已經快到下班的時間了,登過記,通過了門崗,江帆便把車停在電視臺的高臺階下邊的停車場上。
他長長出了一口氣,坐在車里,這才給丁一撥了電話。
電話通了,一聲,兩聲……
江帆的心緊張起來。
三聲,四聲……
他的手心冒出了汗……
丁一還沒接。
電話一直響到自動掛機。
江帆嘆了一口氣,他又按了重播鍵。仍然無人應答。
他沒有再撥第三遍,而是收起電話,準備開門下車。但就在這時,電視臺兩邊的玻璃門被人推開,有人開始往出走。
他看了看表,顯然,到了下班時間,他重新帶上車門,坐在車里,兩只眼睛緊緊地盯著下來的每一個人,直到最后一個人走出,也不見丁一的身影。
也許,她在加班,要知道,加班是她常有的事情。
他對著后視鏡,攏了攏自己的頭發(fā),整了整衣領,這才開門下車,就在他關上車門的時候,就聽有人叫他:“江市長?是江市長嗎?”
江帆一愣,他抬頭一看,岳素芬從高臺階上走了下來。
江帆認識岳素芬,就笑了一下,走過去,跟她握手:“小岳,你好?!?br/>
岳素芬握著江帆的手,打量著他,半天才愣愣地說道:“江市長,真的是您???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呢,您,曬……黑了?!?br/>
是啊,江帆在外人眼里,曾經是一表人才,形貌英俊,氣質儒雅,但是眼前的江帆,可能因為皮膚的顏色,明顯老氣了很多,盡管相貌氣質沒有改變,但是歲月催人老。
江帆笑著說道:“是啊,黑了,老了?!?br/>
“您……”岳素芬抬頭望著他,欲言又止。
“我來找丁一?!苯粗f道。
岳素芬顯然沒有料到江帆這么磊落,重復了一句:“找小?。俊?br/>
“對,她在嗎?”
“哦,應該在,我們不是一個部門,但在一個樓里辦公,這樣,我?guī)フ宜!痹浪胤覠崆榈卣f道。
江帆沖她擺了一下手,說道:“不用,我自己去找,你去忙?!?br/>
岳素芬只好說道:“她在二樓,新聞綜合頻道第三個辦公室?!?br/>
江帆沖她點了一下頭,說道:“好,謝謝你,再見?!闭f完,轉身就邁上了高臺階。
岳素芬呆呆地看著江帆的背影,不禁在心里感嘆:這個江帆,盡管被草原的太陽曬黑了,但是舉手投足仍然有著攝人心魄的魅力,尤其是領導者特有的沉著和鎮(zhèn)定,是小飛這樣的年輕人怎么努力也模仿不出來的。想到這里,她也就不奇怪丁一為什么一直放不下江帆了。
岳素芬看著江帆進了電動門后,才悻悻地離開了。
江帆按照岳素芬說的那樣,上了電梯,找到了丁一的辦公室,她的辦公室虛掩著門,敲了兩下后就用手指推開了門,里面沒人。
江帆打量了一下辦公室,沒錯,是丁一的辦公室,因為在辦公桌上,有一個小鏡框,鏡框里有丁一的照片,那是丁一十四五歲時和媽媽的合影。
江帆坐了下來,用手指肚輕輕磨了一下她的照片,心里,就升起一股憐愛之意。
等了一會,不見丁一回來,他就用桌上的座機又撥通了丁一的電話,這時,就聽見旁邊的柜子里傳出電話鈴聲。江帆笑了,呵呵,難怪她不接,原來是沒帶在身邊,看來,自己剛才是虛驚一場。
他松了口氣,就耐心地在辦公室等她,翻著桌上她的采訪本。半個小時過去了,丁一江帆把能翻的東西都翻看完了,最后拉開她的抽屜,又看見了一個采訪本,他喜歡看她的采訪本,這樣,在沒有他的日子里,他能知道她做的所有工作。
這個采訪本翻到最后,他發(fā)現(xiàn)在后面的插兜里,有一張紙條,他便抽了出來,看到這張紙條,他的心動了一下,原來,這張紙條,就是他上次來時的那張登記卡,上面有他的親筆簽名。
江帆心里升騰起一股暖意,看來,彭長宜說的沒錯,丁一沒有放下他。
這時,他聽到走廊里傳來了腳步聲,就聽一個男人說道:“小丁,坐我車走吧?!?br/>
“不了,汪主任您先走吧,我還要卸妝?!笔嵌∫坏穆曇?。
“呵呵,是不是約了男朋友?”
丁一說道:“您怎么也跟著起哄???沒有的事。”
“呵呵,公開的秘密了,你就別不承認了?!?br/>
“好了,我不解釋了,事實勝于雄辯?!倍∫恍χf道。
“好,明天見?!?br/>
“明天見。”
江帆趕忙把紙條塞回去,把采訪本放進了抽屜,剛關上抽屜,后面的門就被丁一推開了。
丁一進門后,猛然看見自己座位上坐著一個人,她就說道:“您好,是找我嗎……”
話沒說完,她就不說了,因為,她分明看到的是一個熟悉的背影,雪白的襯衣,一貫的頭型,是他,他到底找來了。
剛才的笑容,漸漸地凍結在了丁一的臉上,她的臉,有些慘白……
江帆這才慢慢地轉過身,向丁一走來,離她還有一步遠的地方站住,他沖著她,溫和地笑了一下,低聲說道:“對,我就是來找你的,歡迎嗎?”說著,沖丁一伸出了大手。
丁一呆呆地看著他,沒有跟他握,她陌然地看著他,也低聲說道:“不歡迎。”
江帆有心理準備,仍然笑著說道:“為什么?”
丁一面無表情地說道:“因為你是騙子。”
江帆皺了一下眉,向前靠近丁一,伸出雙臂抱住了她,他感覺她的身體有些顫抖,就抱緊了她,然后捧起她的臉,凝視著她的眼睛,說道:“我不是,你誤會了,我還是我,沒有絲毫的改變……”
丁一不想聽他解釋,聲音顫抖著說道:“松開?!?br/>
江帆一愣。
“請你松開?!倍∫挥种貜土艘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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