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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開辦公室的門，沈芳開始默默地清理自己的東西，把原來辦公室所有的文件，整整齊齊的碼放在辦公桌上，從柜頂上扯下一個空紙箱，把自己的東西全部塞進(jìn)空紙箱，從鑰匙鏈上，卸下了辦公室的鑰匙，放在了桌上，然后搬著這只空紙箱就走了出來，上樓去了。
    來到四樓后，他發(fā)現(xiàn)兩個工人模樣的人正站在地上，打量著這個房間。她進(jìn)來后問道：“你們是干什么的？”
    其中一個說道：“是你們單位找我們來粉刷這個房間的?！?br/>     沈芳明白了，就說道：“不用了，這個房間不用粉刷，你們可以出去了?！?br/>     另一個人說道：“那可不行，我們都耽誤快半天的時間了，而且，已經(jīng)有人去買料了?！?br/>     按照以往沈芳的脾氣，她一定會大聲訓(xùn)斥他們幾句，然后把他們轟出去，但是，她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沒有多大力氣跟人吵架了，就從包里掏出一百塊錢，說道：“損失我補，現(xiàn)在，請你們立刻出去，這個房間不需要粉刷！”
    兩個工人面面相覷，一個說道：“那行，這活兒我們不干了?！闭f完，抓起桌上的兩百元錢就出去了。
    沈芳砰地一聲就把房門關(guān)上了，坐在椅子上，眼淚又流了出來……
    望著這個比自己樓下那個辦公室條件差很多了的辦公室，沈芳感覺自己就像做了一場夢一樣，她的心里亂糟糟的難受，感覺自己就像一個長跑運動員，跑了半天，又回到了起點，……
    流了一會眼淚，她便戴上兩只套袖，開始打掃衛(wèi)生，直到這間辦公室變得一塵不染后，她才滿意地坐了下來，從紙箱里找出一疊復(fù)印紙，在一張空白紙上寫下了幾個字：離婚協(xié)議書……
    寫好離婚協(xié)議書，沈芳又看了一遍，折好，放進(jìn)隨身帶的包，看了一下表，早就過了下班的時間了，她拎起包，把門鎖上，下了樓。
    樓里，同事們早就走光了。她從車棚里推出自己的自行車，這輛車在這里放了半年多的時間了，她用事先帶下來的抹布，擦干凈自行車，又壓了壓輪胎，見輪胎已經(jīng)沒有多少氣了，就推到門口的傳達(dá)室，讓一個老師傅拿出氣筒，幫忙把輪胎的氣打足，騎上車就回家了。
    到了家門口，沒有看見彭長宜的車，她以為彭長宜回三源了。就渾身疲憊地進(jìn)了家門，見彭長宜的鞋還在門口，這就說明他沒有走，不知為什么，見到彭長宜的鞋后，她的心里忽然有些熱，眼淚又禁不住地流了出來……
    她換上了衣服，來到了廚房，就看見桌上有剛剛切好還沒有下鍋炒的菜，其中有一盤包著保鮮膜的鮮綠的茴香，還有半碗打好的雞蛋，另外一盤是切好的蒜臺，顯然，丈夫和孩子等她回來。她知道彭長宜不會做飯，能這樣已經(jīng)實屬不易了。
    彭長宜有過敏性鼻炎，所有刺滋味強烈的菜他都不敢吃，他買茴香，是為了自己，因為她跟媽媽一樣，媽媽就愛吃這道菜，所以她從小最愛吃雞蛋炒茴香。
    從來沒有被丈夫感動過的沈芳，此時，竟然流出了眼淚……
    很快，就聽大門響，沈芳趕緊擦去眼淚，是彭長宜和娜娜回來了。娜娜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媽媽的自行車，她大聲叫了一聲“媽媽”后，就抱著兩盒冰激凌走了進(jìn)來。
    彭長宜跟在女兒的后面，手里拎著一提啤酒，進(jìn)門后看了她一眼，說道：“回來了?！?br/>     沈芳沒好意思看他，就笑了一下，算是回答。
    這頓飯，是沈芳做的，吃完飯，挨個洗完澡后，所有家庭科目進(jìn)行完后，娜娜在自己房間睡著了。
    彭長宜也回到了書房，躺在床上看一臺小電視。
    沈芳走了進(jìn)來。
    彭長宜看見沈芳手里拿著一張白紙，就從床上坐了起來，說道：“有事？”
    沈芳仍然沒敢看他，把那張白紙放在彭長宜的面前，說道：“你看看，如果沒有什么意見的話就簽字吧。”
    彭長宜低頭一看，就一張離婚協(xié)議書。他皺著眉，把那張紙扒拉到一邊，又躺在了床上，沒有說話。
    沈芳一皺眉，問道：“你簽還是不簽？”
    “不簽?！迸黹L宜搖著頭，看著電視說道。
    “為什么不簽？這下你不就順利達(dá)到目的了嗎？我這樣做，應(yīng)該是正合你意才是呀？”
    彭長宜冷笑了一聲，說道：“我沒有這樣想過，你不要把你的認(rèn)識強加在我的頭上?！?br/>     “彭長宜，別欺人太甚！”沈芳突然就提高了聲調(diào)，同時眼淚就流了出來。
    彭長宜“噌”地起身，把通往女兒房間的門關(guān)嚴(yán)，低聲說道：“你嚷什么？”
    “你說我嚷什么？你為什么不跟我離婚？你不跟我離婚，就是欺負(fù)我，羞臊我？”沈芳哭著說。
    彭長宜看著她，說道：“那是你的認(rèn)為?！闭f著，就又躺在了床上，看著電視。
    沈芳走過去，就把那臺小電視機關(guān)了。
    彭長宜就閉上了眼睛，沒有理她。
    沈芳坐在椅子上，說道：“姓彭的，你最好快點簽字，免得我后悔，如果我后悔了，等你想離婚的時候，我可就不離了，我就會耗你一輩子！”沈芳狠呆呆地說道。
    彭長宜仍然沒有吱聲，背過身去，做出要睡覺的樣子。
    “你到底是簽還是不簽?！?br/>     彭長宜悶聲說道：“我剛才就說了，不簽?！?br/>     他的態(tài)度，越發(fā)激怒了沈芳，沈芳狠狠地低聲說道：“彭長宜，我告訴你，別看你不簽字離婚，但是我知道，你并不是離不開我，是怕你的前途受到影響。我并不領(lǐng)你情，相反還會看不上你，盡管我有錯，但是我也不跟你過了，因為你這個人太陰險狡猾，?！?br/>     彭長宜聽了這話，又翻過身，看著她說道：“我怎么陰險狡猾了？”
    “你心里最清楚?！?br/>     “我不清楚！”彭長宜有些生氣。
    “你毀了我！”沈芳說道這里，她哭了。
    “我怎么毀了你？”
    “你說哪，你為了達(dá)到目的，把別人弄走了，把我搞臭了，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我就跟一個脫光了衣服跳舞的小丑一樣，在你面前丟人現(xiàn)眼，我告訴你彭長宜，婚，我肯定要離，如果你不離的話，我就去找你們領(lǐng)導(dǎo)?！?br/>     “難道，你就這么想跟我離婚？”
    “想，非常想。”沈芳堅定地說道。
    彭長宜說道：“好，等你冷靜后，咱們再討論離婚的事?！?br/>     “我現(xiàn)在就很冷靜，這是我深思熟慮后的決定?！?br/>     “是不是有人在錦安等著你拿著離婚證去找他呢？”
    沈芳咬著嘴唇說道：“是。”
    彭長宜聽沈芳的話，一時不知說什么好了。氣得他只有喘粗氣的份兒了。
    沈芳又說：“彭長宜，我求求你，如果你真還有對我一點念性，就請你馬上簽字，我要開始新的生活，我不想跟你過了?！?br/>     彭長宜看著她，說道：“你想跟誰過？”
    “跟誰過也不跟你過。”
    “是跟那個肥豬……過嗎？”
    “彭長宜！”沈芳怒不可遏：“不許你再跟我提這兩個字，你如果再提的話，我立馬拿刀就抹脖子，你信不信?！?br/>     看著沈芳偏執(zhí)的眼神，彭長宜不敢說了，就說道：“那我怎么說，偏讓我說張總經(jīng)理嗎？”
    張總經(jīng)理，肥豬在供電公司正確的稱呼，但由于供電公司的前身是電力局，亢州的人們，還是習(xí)慣跟供電公司的老總稱呼局長。
    “彭長宜，你混蛋！我都說了，不許跟我提這個人，我告訴你，今天他被我踢殘了，你是不是也想找踢！”
    彭長宜警惕地說道：“你干什么了？”
    “你說我干什么了？”
    “你干的事，我怎么知道?！?br/>     “天底下還有你彭長宜不知道的事情嗎？你有一幫耳目，想不知道恐怕都難?！?br/>     彭長宜有些心煩，他沒好氣地說道：“前提必須是我想知道，如果我不想知道就不知道。”
    “彭長宜，我以前還真小瞧了你了，你道法不淺呀？”沈芳擦了一把眼淚說道。
    “謝謝夸獎?！?br/>     “呸，還真以為我夸你呀。我現(xiàn)在才知道，你就是搞陰謀詭計最好的人選?！?br/>     彭長宜瞪著她說道“我說你什么意思，找茬是吧，是不是我什么都不該知道，就該裝聾子和啞巴？任由你跟他泛濫下去，是不是有一天你把他領(lǐng)回家，我還得給你們騰地方不成？我把你的美夢打碎了，你就受不了了？”
    “是，又怎么樣？所以我說你是個大陰謀家！”沈芳咬牙切齒地說道。
    彭長宜氣得從床上起來，拉開房間外面的門，說道：“出去，我要睡覺，明天早上還得早起上班去呢。”
    沈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說道：“你簽了字我就出去，不然你別想睡覺，你明天休想上班，你如果不簽字，你走到哪兒，我跟到哪兒？”
    彭長宜說道：“你就那么想跟我離婚？”
    “想！非常想，我現(xiàn)在咬死你的心都有。”
    “為什么？”
    “為什么？就憑你是個陰謀家，就憑我給你戴了綠帽子你還不跟我離婚，所以我感到你可怕，太可怕了以后跟你在一個屋子生活我沒有安全感？我會得精神病！”
    彭長宜擰緊了眉頭，說道：“沈芳，你說的這些都是你的心里話？”
    沈芳含著眼淚說道：“是，是我的心里話?！?br/>     “你真的給我戴了綠帽子？”
    “戴了，你給我戴過，我為什么就不能給你戴！而且不止一次。”沈芳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真是一個浪貨！”
    這是彭長宜第二次這樣罵自己了，沈芳羞愧難當(dāng)，恨不得有個地縫鉆進(jìn)去。但是，她倔強地一揚頭，說道：“對，我就是一個浪貨，賤貨，現(xiàn)在，我給了你機會，你為什么不離婚？你何必還要跟浪貨賤貨在一起生活呀？”說完，屈辱的眼淚，從沈芳的眼里再次流出。
    彭長宜使勁咬著腮幫子，壓住火，他不想半夜跟她吵，就說道：“我還是那句話，等你冷靜后再說吧?！闭f完，又側(cè)過身，準(zhǔn)備睡覺。
    沈芳一把板過他，說道：“彭長宜，你越發(fā)讓我感到可怕，今個這婚，必須離?！?br/>     彭長宜瞪著她說道：“你跟我生活了十多年了，才感到我可怕？”
    “你說對了，就是現(xiàn)在才感到，我現(xiàn)在就跟光著身子在你面前跳舞一樣……丟人現(xiàn)眼不說，我還捂著耳朵偷鈴鐺，彭長宜，如果你還是人的話，就求你放過我，你要是不跟我離，我就自殺，我就上吊……”沈芳提高了聲調(diào)。
    彭長宜翻身坐了起來，他嚴(yán)肅地看著沈芳，說道：“真的？”
    “真的。我求求你，要不我給你跪下?！鄙蚍纪纯鄻O了。
    “好吧，我簽?！迸黹L宜拿過那張離婚協(xié)議書，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沈芳并沒有寫明財產(chǎn)如何分割，他就從筆筒里拿出一支碳素筆，在下面寫上了一行字：
    我彭長宜同意跟沈芳離婚，所有的存款歸沈芳，北城家屬院住房歸沈芳。古街門臉房歸孩子彭小娜。我彭長宜自愿凈身出戶，孩子歸彭長宜撫養(yǎng)，但在未成年之前，先由沈芳照顧其生活，彭長宜每月給孩子八百塊錢生活費，以后，隨著年齡增長逐年遞增。
    他寫完后，簽上了自己的名字。說道：“古街那套門臉房咱們誰都別要，歸孩子，房產(chǎn)證在我手里，但是房租歸你，等孩子大了，有了理財能力，再交給她自己處理。下個月就到了收全年房租的日子，我明天給他們打電話，你直接去跟他們要房租吧。我只帶走我的衣服，明天，我就跟你去民政局離婚?！?br/>     按說沈芳達(dá)到了目的，應(yīng)該欣慰才對，但是當(dāng)彭長宜在離婚協(xié)議書上簽字的時候，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況且，自己的確沒臉跟他生活在一起了。她拿過那個協(xié)議書，哭了，然后什么話都沒說，默默地離開了……
    沈芳哭了一夜，她的確后悔自己做的事情，自以為聰明的她，不想反被自己的聰明所誤。想她自己，一直都是凌駕于彭長宜之上，不想?yún)s被彭長宜在不知不覺中扒光了衣服，那份屈辱，那份內(nèi)疚，只有離婚才能解脫……
    第二天，彭長宜老早就起了床，他送娜娜去課外輔導(dǎo)班，頭走前跟沈芳說道：“送完娜娜，我就直接回三源上班去了。”
    沈芳瞪著他，看了一眼女兒，說道：“你走也行，我隨后就去三源找你?！?br/>     娜娜說道：“媽媽，你要跟爸爸去三源玩嗎？”
    沈芳一瞪眼，說：“快吃，沒你的事?！?br/>     彭長宜說：“你非要這樣嗎？”
    沈芳把給女兒盛的稀粥往桌上一墩，說道：“我就是要這樣做，如果你不想回來就吵架，送完孩子后趕快給我回來?！?br/>     女兒看看爸爸又看看媽媽，不敢言聲了。
    彭長宜說道：“好吧。”
    等彭長宜跟孩子走出大門的時候，沈芳還在廚房隔著窗戶說道：“你要是不回來，咱們就三源見?！?br/>     送完娜娜后，彭長宜回來了，沈芳穿戴好正在院子里等他，見他回來就說道：“走吧?！?br/>     彭長宜說道：“沈芳，你真想好了？”
    “別廢話，快走吧。”說著，推著自行車就走出了院子大門。
    看來，她不想跟自己坐一輛車。彭長宜無奈，就走了出來。
    沈芳騎上車就率先走出了胡同。
    他們來到了民政局婚姻登記處大廳，因為不是結(jié)婚旺季，而且又是剛上班，大廳里只有打掃衛(wèi)生的工作人員，彭長宜和沈芳進(jìn)去后，很是顯眼。
    立刻就有工作人員過來跟他們打招呼，詢問他們辦理什么業(yè)務(wù)。
    沈芳理直氣壯地坐在工作臺人員的對面，說道：“離婚。”
    彭長宜直感到有些無地自容。他站在當(dāng)中，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這時，有人叫道：“彭哥，你干嘛來了?！?br/>     這個人是婚姻登記處的主任，黃金的弟弟黃凱。他正拿著茶杯，出來準(zhǔn)備沏茶，這時就看見了彭長宜。
    彭長宜一看是黃凱，說道：“黃凱，你在這兒干嘛？”
    黃凱跟彭長宜握手，眼睛看著沈芳，說道：“哥，我從干休所調(diào)到這里來了，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您，干嘛來了？”他小心地問道。
    彭長宜尷尬地笑了，說道：“你嫂子，非要跟我離婚?！?br/>     黃凱一聽，趕忙走過來叫了一聲：“嫂子好?！?br/>     沈芳冷著臉說道：“已經(jīng)不是了。”
    黃凱笑了，說道：“嫂子，來，到我辦公室坐會兒，消消氣。”
    沈芳看了他一眼，說道：“每一對到你們這里來離婚的夫妻都是這個待遇嗎？”
    黃凱知道嫂子在生氣，就嬉皮笑臉地說道：“當(dāng)然不是了，誰讓您是彭嫂呢？”
    沈芳斜愣了黃凱一眼，說道：“你這人不會這么健忘吧，我說了，我不是你嫂子了，如果你還看得起我的話，就跟我叫大姐?！?br/>     “是，大姐，屋里請坐會吧。”黃凱一邊說著，一邊沖工作人員使眼色，意思是不讓給他們辦手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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