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江帆的孤寂和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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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長宜說:“既然您晚上有應(yīng)酬,要不就等您有時間再吧?!迸黹L宜支吾著說道。
江帆見彭長宜說話掩飾,似乎他旁邊有人,極有可能是想請他的人,就說:“那好吧?!本蛼炝穗娫?。
彭長宜幾乎沒有給他找過任何麻煩事,類似有人托他請市長這種事都很少,今天他能打電話估計也是推不開了。
江帆估計的沒錯,此刻坐在彭長宜辦公室的人正是一心請他的人,這個人不是別人,是約請了江帆好幾次都未果的蘇凡。
按說蘇凡和彭長宜不是一碼事,他們幾乎沒有什么往來,被鐘鳴義降職后,蘇凡的的確確老實了很長時間,也低調(diào)了很長時間。
人,就是這樣,如果原來沒有的東西不顯怎樣,一旦有了又失去,不光臉面上不好看,心理落差也是很大的。盡管白馬鄉(xiāng)經(jīng)濟條件不太好,但是再窮也窮不著鄉(xiāng)長,再苦也苦不著鄉(xiāng)長,鄉(xiāng)長的日子還是蠻滋潤的,出門有車,電話費有公家報,飯店能簽單,就連洗浴都不用自己掏錢。自從鄉(xiāng)長沒了,無論是權(quán)力和實惠相差千里,就連節(jié)日都很少有人給他送禮了。
這可憋壞了蘇凡,他幾次找張懷商量,張懷說:“我已經(jīng)在會上跟鐘鳴義這個混蛋鬧的半僵了,我不說你可能還有希望官復(fù)原職,如果我跟他說的話,你可能這輩子都沒有希望了,現(xiàn)在唯一能救你的人就是市長江帆?!?br/>
蘇凡說:“找他?他能救我就怪了,我們幾乎讓他下臺?”
張懷聽他這么一說,立刻神情嚴(yán)肅,唬著臉說:“誰說的,我挨個給代表們做工作,讓大家投他的票,這是有目共睹的,以后說話注點意,你這樣子就是官復(fù)原職了,說不定哪天又撞槍口上了!”
蘇凡自知理虧,趕緊點頭。晚上,他去了哥哥家。蘇乾自從調(diào)到政協(xié)后,除去做好本職工作外,深居簡出,很少過問政事,更很少與人交往,潛心研習(xí)書法。蘇凡把張懷的話跟蘇乾學(xué)說了一遍,蘇乾說:“你的事我也想過,目前張懷指不上,也不可能去求鐘鳴義開恩,那樣說不定你也成了反面典型,眼下,只有江帆能幫你?!?br/>
蘇凡說:“他巴不得我死呢,怎么可能幫我?”
蘇乾說:“眼下形勢不一樣了,政治格局也發(fā)生了變化,但是有一點你記住,自己去找,別讓張懷帶你去找,另外,你還要找江帆,我離開政府辦的時候也把你托付過他,據(jù)觀察,江帆不是小肚雞腸的人,他可能會幫你?!?br/>
蘇凡說:“我差點沒把他拉下來,他不恨我?”
蘇乾說:“你那天有病,投票的時候請了病假,這一點,他心里有數(shù)?!?br/>
蘇凡后來從妻子的口中,知道了他在選舉當(dāng)天突然鬧肚子的事,就說:“還是哥看得遠?!?br/>
蘇乾邊寫著大字,邊說道:“不對,我還是目光短淺了,這一點,遠不及王家棟。當(dāng)初我們哥倆就不該摁著張懷這一個熱灶燒,應(yīng)該有一個人去燒江帆的冷灶,結(jié)果,一塊受熱,這是教訓(xùn)??!”
蘇凡說:“是我不開竅,選舉的時候沒有聽哥哥的話。”
蘇乾說:“如今說這都晚了,你混好了,官復(fù)原職,將來回城找個不錯的局,當(dāng)個二把手,混不好就這么兩下子了。但是你一定要記住,千萬不可自暴自棄,如果自暴自棄的話,你的下場會更慘,俗話說,牙掉了往肚里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千萬別再把副書記弄丟了?!?br/>
就這樣,蘇凡聽了哥哥的話,來到江帆辦公室,找到了江帆,跟江帆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江帆說的很冠冕堂皇,說人事是書記管,他向來不過問人事問題。再有,鄉(xiāng)長一職是書記免的你,別人不好管。
蘇凡低下了頭。
江帆又說:“現(xiàn)在正在組織學(xué)習(xí)宣講團,作為副書記,正是你該參與的,好好學(xué)習(xí)一下鐘書記是講話,下下功夫,整出幾篇有影響的文章?!?br/>
蘇凡說:“我這文化底子……”他想說他水平太低,整不出理論文章,還沒說完,就被江帆攔下了。江帆說:
“我還有事,就這樣吧,你的事我記下了?!?br/>
明顯就是在下逐客令。
蘇凡灰溜溜的走出市長辦公室,感覺自己顏面掃地,他回到家后,把見江帆的過程跟哥哥學(xué)說了一遍,灰心喪氣的說道:“他太高傲了,根本就沒瞧得起我,都不拿正眼看我,***小白臉?!?br/>
蘇乾呵斥了他,說道:“胡說!他已經(jīng)在幫你了,你是豬腦子呀?”
蘇凡愣住了。
“你仔細想想他說的話?!?br/>
蘇凡想了想,說道:“宣講團?”
“唉,這不怪你,你的水平當(dāng)個副書記就已經(jīng)是高抬你了,是我和張懷硬把你掫到了鄉(xiāng)長位置,現(xiàn)在被打回來,也未必是壞事?!碧K乾嘆了一口氣說道。
蘇凡趕緊給哥哥倒了一杯水,說道:“哥,別這么說,如果我沒當(dāng)過鄉(xiāng)長也好,這當(dāng)了讓人家給降下來,也有丟您的臉不是?”
蘇乾說:“如果我還是政府辦主任,我會臉上無光,現(xiàn)在無所謂了。”
“哥,你在往上爭取爭取吧,這朝里沒人的日子不好過。”
蘇乾看了弟弟一眼,說道:“怎么跟你說呢,我如果去爭取,可能你就更沒希望了,我就呆在政協(xié),不去再爭什么,你還是有希望的。”
蘇凡終于理解了哥哥話里的意思,他感動的說道:“哥,我太笨了,你以后多說著我。”
蘇凡按照江帆說的那樣,積極報名參加宣講團,而且寫了兩篇學(xué)習(xí)心得,發(fā)表在亢州報上,在一次會上,宣傳部部長匯報宣講情況時,特別提到了蘇凡,江帆就坡下驢,說道:“如果不是鐘書記下猛藥,估計警醒不了蘇凡,他這次表現(xiàn)不錯,鐘書記是不是該考慮撤銷他的處分了,還是挽救為上吧!”
江帆說的挽救為上,就比張懷說的一棍子打死好聽,也容易引起鐘鳴義的共鳴,他本來也和蘇凡沒有什么交集,威風(fēng)也樹立了,該拉攏還是要拉攏的,想了想就說:“嗯,也好,江市長說的有道理,這個同志能夠認(rèn)識自己的錯誤,不自暴自棄,還是有希望的,這樣,組織部派人下去考察一下,如果沒有其他的什么問題,就讓他上來一下,我跟他談?wù)劇!?br/>
就這樣,蘇凡在聆聽鐘鳴義慷慨激昂的教誨后,官復(fù)原職了。
張懷特地囑咐蘇凡,讓他好好感謝一下江帆,這次多虧了他,蘇凡的事,如果江帆不提,誰都不方便提,包括他張懷。
蘇凡從副鄉(xiāng)長、副書記、鄉(xiāng)長,一路走來,他的為官體會就是送禮,別人都發(fā)愁送禮,尤其是給當(dāng)官的送禮,只有他對這件事樂此不疲,他認(rèn)為,當(dāng)官不打送禮的,即便像樊文良那樣,把給他送的禮物上交,也還是顧及了送禮人的面子,誰遠誰近他心里也是有數(shù)的。
但是,經(jīng)過選舉到自己官復(fù)原職這幾件事,他對江帆有了深深的敬畏,他琢磨不透該怎樣和這個市長相處,更琢磨不透該怎樣感謝他?送禮肯定是不行的,請吃飯感覺自己又不夠檔次。
無奈,他又去請教哥哥,哥哥說:“我還都管?自個看著辦去吧,不過我提醒你,這次多虧了江帆,他不計前嫌,拉了你一把,以后無論到哪兒,你都要燒江帆的灶,這一點不可動搖,但也不能冷落張懷?!?br/>
蘇乾這樣說是有他的根據(jù)的,通過曹南這件事,他也看出了江帆的用意。的確如此,政治斗爭中,必須要有交換和妥協(xié),這是政治智慧,看來,江帆已經(jīng)深諳此道。
蘇凡他來到了江帆辦公室,感謝的話說了一簍筐,最后把江帆都聽樂了,他微微一笑,說道:“好了,只要你好好干,干出成績,誰都會支持你的?!?br/>
蘇凡說道:“我是政府口的人,我會效忠您的?!?br/>
江帆笑了,說道:“我們都是黨委的人?!?br/>
蘇凡不善于咬文嚼字,就說:“我想請您給我一個感謝的機會,讓我請您吃頓飯。”
江帆說:“你該感謝張市長和鐘書記,我只是說了一句該說的話。”說完,就去打電話,明顯就是在下逐客令。
蘇凡無奈,只好站起身,他連進一步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
一連三天,蘇凡都給林巖打電話,讓林巖代約江帆。他也請張懷幫助約江帆,但是張懷沒有給他約。張懷想,他現(xiàn)在跟江帆的關(guān)系很微妙,誰都知道蘇凡是他張懷的人,江帆幫助蘇凡和拒絕蘇凡的宴請,都是在給張懷的面子,你一個蘇凡是入不了江帆的法眼的。
所以,江帆這樣做是很有分寸的。既然江帆講究分寸,他張懷也不能不懂事,更不能以蘇凡家長而自居。所以,他也沒有給他約江帆。
約不成江帆,蘇凡吃不香睡不下,求人辦事,就得給人回報,這是他的處事哲學(xué),江帆不吃請不收禮,他就放不下心,無奈,他只好硬著頭皮找到了彭長宜。
蘇凡知道彭長宜跟江帆的關(guān)系,跟彭長宜套了半天的近乎后,才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彭長宜笑笑說:“我和市長關(guān)系是不錯,他開始到亢州來我們就不錯,但是我請不合適,他來與不來都為難,我看,我們還是安心工作,少讓他操點心就行了,什么請不請的,他不會在乎你這一頓酒的?!?br/>
蘇凡說:“彭主任,我肯定會安心工作,而且還會賣命的工作,但是,人總得講點良心吧,市長給我辦了那么大的事,我也不敢給他送禮,連頓酒再不表示,太說不過去了,我也是沒法,才找你老弟幫忙的,我都打聽好了,他現(xiàn)在沒事,你給他打個電話,就說你請?!闭f著,就拿起電話,交給彭長宜。
彭長宜實在抹不開面,這才給江帆辦公室打了電話。
蘇凡見請不到江帆,就說:“我這鄉(xiāng)下干部,跑趟城里也不容易,晚上我請老弟,你招呼人吧?!?br/>
彭長宜笑了,很不客氣的說:“你這老兄也太霸道了,你說什么就什么,哪有這道理?我晚上都約出去了,改天?!?br/>
蘇凡一聽,無論真假,也不能強求,何況,跟彭長宜的關(guān)系還沒到了強求的份上,就說道:“這樣,不管市長了,明天中午我還進城,咱們中午再聚,你總不能天天有事吧?”蘇凡想約不成江帆,約了彭長宜也行。
彭長宜說:“老兄呀,如果在城里,你不能請,我請你,什么時候出城,你再請?!?br/>
蘇凡想不能太糾結(jié)這個問題,就說:“行,咱哥們誰請都一樣。”
蘇凡走后,彭長宜想起今晚自己值班,他準(zhǔn)備下班回家拿換洗的衣服。剛一出門,就看見女兒娜娜在單位院里玩,彭長宜說道:“娜娜,你怎么在這兒?”
女兒看見爸爸,就跑了過來,說道:“今天沒去幼兒園,和姐姐上班著。”
北城去辦事處的院里,駐扎著兩個派出機構(gòu),一個是法庭,一個是信用社,各據(jù)南北,信用社臨街是兩層小樓,是在古街改造中統(tǒng)一翻蓋的,院里就是信用社的金融重地。李春雪是基金會的出納,每天都要坐專車,和押款人員一起,來這里送款。核對清后,才能下班。
彭長宜想起來,今天是周四,周四下午,幼兒園放假半天。
這時,孫其和侯麗霞從信用社的前門出來,彭長宜問:“今天存了多少?”
孫其說:“沒什么大數(shù)了,接近尾聲了,一萬多?!?br/>
他們說的是清理宅基地所收上來的款項,有的是罰款,有的是清理過程中補交的多余的宅基地使用金。
侯麗霞說:“田主任那組今天才兩千多?!?br/>
“你們還回去嗎?”彭長宜問道,他指的是他們下鄉(xiāng)的村子。
孫其說:“不回去了,今天全都撤回來了,明天再去。”
“那你們趕緊回家休息吧,這項工作總算快完了?!迸黹L宜感慨道。
孫其說:“天天有現(xiàn)金進賬,您還盼著完?”
彭長宜笑了,沒說什么。
不錯,無論是罰款還是補交的宅基地使用金,的確豐盈了區(qū)財政,但是,彭長宜寧愿沒有錢進賬,也不愿天天摳著老百姓要罰款。
看著孫其和侯麗霞疲憊的背影,彭長宜感慨萬千,這些鄉(xiāng)干部,一人身兼多職,所有的中心工作,都是這些人來完成,面對面的和老百姓打交道,這中間的每一個人的祖宗八代都被老百姓不知罵了多少遍了。
這次清理宅基地,盡管他沒有具體負責(zé)哪個組,但是他卻充當(dāng)了救火隊長的職責(zé),哪里有險情,他保證沖到哪里,他可不敢跟任小亮一樣當(dāng)甩手掌柜的,唯恐出現(xiàn)一起群毆事故,到那時就不好收場了。如今,基層工作越來越不好做了。
想到任小亮,彭長宜就想晚上要跟江帆聯(lián)系,有個情況得讓市長知道。想到這里,他就跟娜娜說:“去告訴姐姐,咱們回家了?!?br/>
娜娜就碰碰跳跳的進去了,一會兒就出來了,彭長宜看見李春雪站在門口看了一眼,就趕快回去了,估計她的事兒還沒辦完。
彭長宜已經(jīng)搬到了新居,新房去年蓋好后,他們就都著手裝修,終于趕在春節(jié)前搬進新居。本來他不想這么急著搬進來,但是沈芳愿意搬,天天泡在新房催著師傅干活。
任小亮比沈芳更急,裝修完工后,就搬了進來。沈芳說:“不搬暖氣也是浪費,索性在新房過一個痛快的暖和的新年?!?br/>
說來也怪,他們六家全部在三十前搬進新居。彭長宜搬走后,他的房子就讓給了組織部的小郝。
盡管蓋這個房子,他們背上了幾萬塊錢的債,但是沈芳明顯的心滿意足,住進新房,由于房間多了,院子大了,許多家務(wù)活她就忙不過來了,天天圍著幾個屋子收拾,就連水磨石板的院子,也都用拖布拖,彭長宜說她沒累找累受。
剛進了院子,就看見沈芳拿著水管沖洗院子,彭長宜接過來,說道:“我來吧,你去準(zhǔn)備飯,我值班,把換洗的衣服給我找出來。”說著,接過水管,把院子角角落落的灰塵沖洗干凈。
沈芳喜歡擺弄花花草草,院里養(yǎng)了許多開花的不開花的植物,很是賞心悅目。彭長宜在院里載了兩顆龍爪槐,沈芳不喜歡院里有樹,她好干凈,擔(dān)心樹長蟲,秋天掉樹葉,彭長宜執(zhí)意載上,他說夏天可以乘涼,日子過不好了可以把樹伐掉賣錢。
其實,彭長宜堅持種樹,是因為爸爸給他們找了風(fēng)水先生看了整個宅子的圖紙后,讓他在南墻也就是北屋正門往前一左一右的地方種兩顆樹。他擔(dān)心沈芳嘴不嚴(yán),沒有把種樹的真實意圖告訴她。
沈芳進了屋,自從搬進新居后,她一直處在一種很滿足的境界中,這是一個典型的大宅子,三合院,各個房間都有用處,十分寬敞明亮。
彭長宜也喜歡呆在家里,本來他不是愛干家務(wù)的人,就是因為搬到新家后,憑空多了許多伙計,沈芳一人忙不過來,所以倒垃圾、倒煤渣、掃院子,基本都是彭長宜包了。
由于沈芳要求院子整潔的程度不亞于屋內(nèi),所以,彭長宜晚上和早上的時間基本都交給了院子。彭長宜不止一次的說:“院子不可能做到一塵不染,別要求太高,趕上老天爺跟你過不去,一天刮兩次沙塵暴,你就收拾去吧。”沈芳說,“收拾也愿意,什么時候要求不高了再說?!?br/>
飽受老縣委那排小平房的低矮潮濕和擁擠,甚至不敢大聲說話之苦后,彭長宜和沈芳的確有了鮮明的幸福感,只是彭長宜回家的時間依然有限,尤其是他晚上值班的時候,這么一個空曠的大院子,沈芳就有點害怕,夜里睡不著覺。
開始的時候,就讓李春雪過來跟她作伴,久而久之,彭長宜不值班了,沈芳也就不讓李春雪走了,無論是她還是娜娜,都對李春雪產(chǎn)生了依賴,特地給李春雪單設(shè)了一間屋子,李春雪接完娜娜后,也不拿自己當(dāng)外人,幫助沈芳干家務(wù),跟她作伴。一來二去,居然成了這個家不可或缺的一員了。
為此,彭長宜經(jīng)常告誡沈芳,說李春雪有家,有自己的生活,不能總是在咱家,這樣好說不好聽。沈芳說你每天都是早出晚歸,她住在咱家好,我心里踏實。
彭長宜無法說服沈芳,為此還跟岳母說過,但是沈芳說混熟了,自己不好說不讓她來了,況且,娜娜也離不開她。
彭長宜決定有機會找李春雪談?wù)?,請她不要來他家了,但是,機會有,這樣的話自己也難說出口。吃完飯后,彭長宜坐在餐桌上,正在看著女兒練習(xí)寫字,李春雪開始洗碗,這時,他的呼機響了,彭長宜一看是江帆,心想,他晚上不是有應(yīng)酬嗎?難道是叫自己陪酒嗎?
他起身出了東房,來到了北屋,拿起電話,就打了江帆的電話。
江帆說:“長宜,吃飯了嗎?”
彭長宜說道:“剛吃完,您還沒吃嗎?”
“吃了?!?br/>
“這么早?!?br/>
“是,沒有喝酒,你今天為誰請我?”
“呵呵,是蘇凡,他找到了我,坐著不走,沒辦法我才給您打電話?!?br/>
“哦,呵呵,我想到是他了?!?br/>
“市長,我正好找您,有點事想跟您反應(yīng)一下?!?br/>
“好吧,來我辦公室,要不來賓館吧,我現(xiàn)在回去?!苯f道。
“好,我馬上就到?!?br/>
彭長宜放下電話后,將換洗的衣服收進袋子里,剛要往出走,沈芳進來了,說道:“等等。”說著,走進他們里面的臥室,拿出一個紙包,說道:“你捎著這個,明天給媽他們存到基金會?!?br/>
彭長宜說:“什么?”
“錢,咱們還媽他們的一萬塊錢,他們用不著,說如果咱們不用就給他們存到基金會,現(xiàn)在存五千往上當(dāng)時就給利息?!?br/>
“誰說道?”彭長宜問道。
“春雪說的?!?br/>
“把她叫過來。”
沈芳就把李春雪從廚房叫了過來,娜娜也跟在她后面。
彭長宜說:“你們那里存錢當(dāng)時就給利息?”
“是,五千塊錢起?!?br/>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都實行好幾天了,這幾天存款的人都排隊。”
“你們家有人存嗎?”
“有,我家的錢都存這兒了,我們村里也有許多人往這里存?!?br/>
“是你做的工作嗎?”
“不是,他們聽說后自己來的,還有的把在別處銀行存的錢取出來,存到基金會。”
“好,知道了,以后你回家別給人家做工作,讓把錢存你們這兒來,聽見沒?”
李春雪點點頭,說道:“聽見了?!?br/>
“好了,跟娜娜回房間吧?!?br/>
李春雪領(lǐng)著娜娜回到她們的房間后,彭長宜跟沈芳說:“那錢我不給存,要存你自己去存,如果聽我的,別存基金會,存到銀行去。”
“銀行利息少,基金會利息多,你還是教數(shù)學(xué)的呢,怎么這賬都算不明白?”沈芳白了他一眼。
“我原來怎么跟你說的,不能往基金會存錢,你怎么不聽?”
“你只是說不能存錢,又說不出理由,誰聽你的呀?反正咱家也沒閑錢存,但是好多人真是把錢從銀行取出來,存到基金會的,我們單位幾個人都是那樣做的?!?br/>
“這才是最危險的,他們這叫貼水,是人民銀行不容許的,風(fēng)險太大。我回來再好好跟你解釋,總之,聽我的就別存哪兒,咱也不要他們的高利息,不聽我的你就去存,反正這錢我不給存。另外,我跟你說的這些話絕對不能跟春雪說,影響不好,你也別跟孩子姥姥說,這是秘密話?!?br/>
沈芳知道,作為區(qū)政府主任,他這些話嚷嚷出去的確影響不好,就點點頭,說道:“我也不管了,明天我給媽,她要存就讓她自個存去?!?br/>
彭長宜說:“這就對了。”
沈芳皺著眉說:“你說咱們?nèi)牍赡莾扇f塊錢怎么辦?老寇幫了咱們,可不能讓人家受了損失?!?br/>
沈芳說的是北城領(lǐng)導(dǎo)干部的入股資金,當(dāng)時北城區(qū)領(lǐng)導(dǎo)班子每人入股兩萬,中層干部一萬,普通干部五千。由于當(dāng)時彭長宜蓋房,的確沒錢,這樣就讓寇京海入了股,紅利歸寇京海,彭長宜只是應(yīng)了名。
彭長宜知道沈芳財重,剛才的話嚇著她了,就說:“我是指他現(xiàn)在這么做不和規(guī)矩,如果這樣下去,是很危險的,是非常容易出現(xiàn)問題的,不要貪圖那點小便宜,便宜害人。但是你現(xiàn)在放心,目前不會有事,基金會融資兩千多萬,不差那兩錢。我先走,去找江市長,明天再細跟你解釋?!闭f著,他就走了出去。
沈芳緊隨其其后,將大門反鎖牢固后,這才回屋,心里就七上八下起來。
彭長宜開車來到江帆住的賓館,門虛掩著,估計是故意留給彭長宜的。
彭長宜很少到江帆的宿舍來,盡管他住的是套間,外面有一大間的會客和辦公的地方,但終究是宿舍,還是有一定的個人私密性的。不知何故,每次一來這里,他就像走進了江帆的內(nèi)心世界,他貴為市長,可只有彭長宜知道,賓館里的市長應(yīng)該是孤獨寂寞的,一個長期沒有家庭瑣碎生活的男人,是不健全的男人。
盡管這里收拾的一塵不染,但畢竟是賓館,少了家的生機和溫馨,多了程式化的東西。真是難以想象,一個大男人,長期以這里為家,非得憋悶出心理或者生理疾病不可。
江帆從洗手間里出來,說道:“值班?”
“嗯。”彭長宜點頭應(yīng)道。
江帆見他站在正中間,就說道:“坐吧,還急著回去?”
彭長宜坐下,嘿嘿的笑了笑。
江帆坐在茶幾前,坐上電壺,擺好茶陣,說道:“想喝什么茶?”
彭長宜說:“您會泡什么茶就喝什么茶?!?br/>
“我現(xiàn)在什么茶都會泡,我發(fā)現(xiàn)泡茶的確能養(yǎng)人的心性,尤其是晚上回來后,給自己泡一小壺茶,閉著眼,聽著音樂,養(yǎng)腦養(yǎng)心養(yǎng)性還養(yǎng)身。”江帆邊說邊洗茶杯。
彭長宜感到,盡管他說的很輕松,但是內(nèi)心里卻是有一種不得已而為之的無奈,就說道:“您該調(diào)節(jié)一下,別太強求自己……”
江帆笑了,用竹鑷子夾出茶盅,放在茶海上一個擺好的小托盤里,彭長宜感到他的動作很熟悉,就想起了丁一他們?nèi)艘黄鸷炔璧那榫啊?br/>
“我調(diào)節(jié)的很好啊,回到賓館后,把所有的煩心事關(guān)在門外,干自己想干的事,看看書,喝喝茶。不過,我看書喝茶的時候,有時想起你,想你是不是喝酒回來又被弟妹數(shù)落?!?br/>
彭長宜笑了,他說:“常有的事,不喝酒都挨數(shù)落,更別說喝了酒了?!?br/>
“我很羨慕你,老婆孩子熱炕頭,抬抬杠,磨磨嘴皮子。”江帆把茶盅放在他面前。
彭長宜搖搖頭說:“羨慕什么啊,天天吵,毫無樂趣?!?br/>
“小吵怡情,大吵傷情,別吵大了就好。”江帆笑著說。
“您說的太藝術(shù)了,也許,您也可以嘗試新的開始……”他小心的說道。
“唉,哪敢呀——”
“離婚真的這么難?”
“對于我來說難,我準(zhǔn)備過段時間直接起訴?!苯攘艘豢谒f。
“起訴?不太好吧,動靜太大?!迸黹L宜擔(dān)憂的說。
“是啊,我也這樣想,一直有顧慮,才沒那么做。”
“這么長時間了,您就沒有試著復(fù)合……”
沒容他說完,江帆就擺擺手,說道:“我們只有離婚這一種可能,沒有其他的可能?!?br/>
“但是起訴離婚會不會對您有什么不好的影響?”
“說不好,如果袁家認(rèn)頭還行……唉,喝茶,不說了?!彼呎f往洗好的茶葉里注入熱水,稍微泡了一下,就把茶水倒在燙好的茶盅里。
“誒,您漏掉了一項,怎么沒給我上聞香杯?”彭長宜故意說道。
“哈哈,那是女孩子喜歡玩的花活,咱兩個粗老爺們就算了?!苯磁黹L宜矯情他泡茶的程序,就說道。
彭長宜也笑了,說:“您這是偷工減料。”
“哈哈,你湊合喝吧,都是小丁把你的口味養(yǎng)刁了?!闭f著,自己端起茶盅喝了一口。
彭長宜笑著說:“您還別說,同樣的茶,小丁那樣泡出來就好喝,咱們平時把茶葉放在杯里長期泡著就不好喝?!?br/>
“是啊,我現(xiàn)在杯子里裝的基本都是白開水,很少那樣泡茶喝了?!苯χf道。
彭長宜發(fā)現(xiàn)說起丁一,江帆的神情有了明顯的愉快,他突然說道:“小丁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也二十好幾了,不小了,上次我說不小了,該考慮嫁人了,你猜她怎么說,她說不知道該怎么嫁?多么幼稚。呵呵?!?br/>
江帆感到,彭長宜也是喜歡丁一的,不過像丁一這樣的女孩子,哪個男人不喜歡?
江帆說:“她應(yīng)該不會在亢州找對象,當(dāng)初拒絕王圓的理由就是不在亢州找……”
彭長宜打斷了他的話,說:“那不一定,她現(xiàn)在當(dāng)了記者,接觸面廣,見的優(yōu)秀的人多,年輕人的心思哪說的準(zhǔn),再說了,她所謂的不在亢州找對象,是不找亢州的人,那中直單位、部隊,優(yōu)秀的人才多了去了,她那個理由本來就是借口,是沒有看上王圓才這么說的。我前天就看見她的節(jié)目,在采訪一個大漠詩人,是中油公司的一個詩人,全國都小有名氣,由于他們常年在野外作業(yè),被人們叫做大漠詩人。三十多歲,未婚。還采訪了一個,是中鐵醫(yī)院的青年醫(yī)師……”
江帆笑了,說道:“長宜,你想說什么就直說,別繞來繞去的了?!?br/>
“我沒想說什么,只想說,她的眼界寬了,個人的事選擇范圍就廣了,說不定就有能讓她留在亢州的理由?!?br/>
江帆聽了后,站了起來,他走到窗前,撩開了窗簾,望著外面的星空,說道:“長宜,你我是好兄弟,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別再給我施加壓力了好嗎?有些事不能強求,得之,我幸,不得,我命?!?br/>
江帆這話,等于間接承認(rèn)了跟丁一的關(guān)系。
這是他們第一次這么公開的而且目的性很強的談?wù)摱∫?,看得出,江帆并不輕松,這就說明丁一在他心中的分量很重。
盡管和另一個男人談?wù)撟约合矏鄣呐?,對于彭長宜來說也不是什么輕松愉悅的事,但是至少可以說明,江帆愛丁一,從那天晚上他請客江帆第一次看丁一的眼神,就不難發(fā)現(xiàn),他愛上了她,盡管他不知道他們的關(guān)系到了何種地步,但從剛才江帆剛才的舉動中,看出,他愛的也很苦,很沉重。
這就夠了,作為好友,談?wù)?*不足為怪,但是如果從下級這個身份說,和領(lǐng)導(dǎo)談這樣的話題,有打探領(lǐng)導(dǎo)**的嫌疑,是大忌,于是就連忙說道:“沒有給您壓力,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想說……”
江帆回過身,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頭,說道:“別解釋,我懂?!敝匦伦潞?,一口喝干了自己的水,把空杯放在茶托上,給他們倆人的茶盅倒?jié)M水,靠在沙發(fā)上,看著他說道:“先說說剛才下班找我什么事?誰要請我?”
彭長宜說:“嗨,是蘇凡?!?br/>
江帆嘴角浮起一絲笑,他猜到了。
“泡在我那里不走,您晚上有事他非要請我,我也就推了?!?br/>
江帆感到彭長宜還有事,就說:“就這事?”
彭長宜意識到,江帆不想和他說丁一的話題,盡管是好兄弟,但他們畢竟還是上下級關(guān)系,按過去的說法就是君臣關(guān)系。而且,以目前江帆的身份,畢竟不敢光明正大的愛,也就不敢光明正大的和他一起談?wù)撨@個話題。彭長宜理解江帆,所以也就不刺激他了,就說道:“還有一件事,我早就想跟您磨叨磨叨了,也想聽聽你的意見,就是去年招來的那個客商,我感覺好像有點問題?!?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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