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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末,葉佳楠陪何茉莉去她們學(xué)校附近的書店和書店老板談訂教輔的事情。葉佳楠閑來無事就站在旁邊翻書。因為人來人往,車聲人聲十分嘈雜,完全靜不下心來看文字,她就隨手拿起旁邊一本兒童繪本。
那是一本很別致的紅色畫冊,她一伸手就拿起來翻開了。
只粗略地讀了兩頁,她的心已經(jīng)顫了一下,不敢繼續(xù)再看,將書合上,去收銀臺將書買了下來。
等何茉莉找她的時候,她手里拿著繪本站在門口。
“買書了?”何茉莉瞅見她手上的東西。
“是啊,封面可愛吧。”她晃了晃手里的畫冊。
“喲,童心未泯嘛。”何茉莉說。
“永遠(yuǎn)十四歲的美少女。”葉佳楠將書放回塑料袋里,捧著自己的臉故作陶醉地說。
“臭美的你。”何茉莉無語,“你們家行先生喜歡你什么啊?”
“那還需要問,他肯定是喜歡我長得美啊。”
“我要吐了。”何茉莉說。
從書店出來,兩個人去吃午飯。那是一家人氣頗旺的港式茶餐廳,葉佳楠這人喜歡吃肉,點了一大份燒鵝飯外加一碗鮮蝦云吞。
“能吃是福。”何茉莉哀怨地說。
葉佳楠看著她面前的一堆素,噗嗤一笑,“你要辟谷修仙?”
“徐慶浩她嫌我胖。”
“得了吧,你還沒我重。”說著她又朝自己嘴里塞了塊肉。
“我有時候晚上多吃一點,早上起來一稱就重了,開始還不在意,后來真是一法不可收拾,徐慶浩還嫌棄我來著。”
“至于嘛他,他敢嫌棄你我就揍他。”
“你們家行先生也會有這么一天的。”
“他!”葉佳楠瞪圓眼睛,本想怒喝一聲“他敢”,“他”字倒是其實很足,“敢”字還沒出口就已心虛,垂頭看了一眼盤里的肉,“他應(yīng)該……不是這么膚淺的人吧。”
“不膚淺,不膚淺,他只喜歡你長得美。”何茉莉以牙還牙。
兩個人嘻嘻哈哈地吃過了飯,臨走時,葉佳楠看了下放在自己座位上剛才買的那本繪本,手伸了一下,最后還是留在了座位上就走了。
卻不想,他們都進(jìn)了電梯了,餐廳的服務(wù)生卻喘著氣追上來,“美女,你們的東西忘記帶了!”
何茉莉轉(zhuǎn)身接過那個塑料袋,一邊道謝一邊數(shù)落葉佳楠粗心。
葉佳楠沖她做了個鬼臉,笑了笑。
何茉莉直接和男朋友去約會去了。葉佳楠不想一個人回家,于是找了家星巴克坐了會兒。
她端了咖啡,坐在座位上,看了腕表的時間。行崇寧那邊還是清晨,她實在不忍心叫醒睡夢中的他。猶豫中她還是拿起那本書。
她從小喜歡畫畫,不然后來也不會去美國學(xué)設(shè)計。
很簡單的一本給孩子看的繪本書。
書里講述了一個孩子失去自己的媽媽之后如何面對這個世界。
上面有一句孩子話——“我拼命記住媽媽身上的味道,可這味道還是想跑。于是我把所有窗戶都關(guān)起來,不讓它逃走。”
讀到這里,獨自坐在星巴克的葉佳楠已經(jīng)淚流滿面。
她早就完全忘記親生母親的長相,張曼儀已經(jīng)完全取代了“媽媽”這個詞。可是對于親生父親,她還記得一點。她經(jīng)常都要在自己心中默念一下父親的名字,父親的長相,為了怕自己把所有的一切都忘記。
妹妹不在乎那是因為當(dāng)時太小了,對父親沒有任何印象。
可是,她還記得。
正因為她還記得,所以才放不下,不甘心。
周日的星巴克人來人往,斜對面的一對情侶不禁對葉佳楠頻頻側(cè)目,然后其中那位女朋友還盯著葉佳楠看了好久。
她拿起包,去洗手間狠狠地洗了一把臉,又補了一下口紅。
葉佳楠平靜了一些,站在廁所里就撥了他的號碼。
但是,電話沒通。
等她從洗手間磨蹭了半天出來,那對情侶已經(jīng)離開了,而她剩下的半杯咖啡還有那本書還原封不動在桌面上。
她坐下去,又重復(fù)讀了一遍那本書。
這一次,她雖然眼角仍然含著淚,心情卻平靜多了。
她拿出手機給陸劍打了個電話。
不到一個小時,陸劍來了星巴克。
“給你添麻煩了。”葉佳楠起身說。
“朋友葉佳楠,你再這樣說就不是朋友了。”陸劍笑。
葉佳楠不好意思地扯出一個笑臉。
“好了,說正事。”陸劍說著從包里拿出一個記事本。
“需要這么正式嗎?”葉佳楠詫異。
“我先把情況記一下,如果以后有必要,還需要你去局里做個備案,這樣也許更快。”陸劍說。
“哦。”葉佳楠有點窘迫的點點頭。
“開始吧,你把你還記得的事情說一說。”陸劍拔開筆帽。
“我父親叫謝小勇,具體怎么寫,我不太確定,因為那個時候我不識字。好像姓謝,這個音應(yīng)該只有這個字,小就不知道了,勇大概是勇敢的勇。當(dāng)時我五歲多馬上到六歲,妹妹小兩歲半。”
“母親呢?”陸劍問。
“不記得了。她在我和父親失散前就已經(jīng)不見了。”
“一點印象也沒有?”
“沒有。”葉佳楠搖了搖頭。
“家里的地址還記得嗎?”
“沒有家。老家不記得了,記事起就和父親在A城,好像住的是工棚,只是我當(dāng)時喜歡畫畫,我記得附近有個教畫畫的老伯伯教我畫畫,我還記得工棚附近是個菜市場,門口有一根電線桿。”她靜靜地回答,“還有,我當(dāng)時叫謝佳佳,我妹妹好像沒有名字,大家都叫她二妹。”
“佳佳就是佳楠那個字嗎?”陸劍一邊記一邊問。
“我不知道,只是平時是這樣叫我的。”
“走丟的情景還記得嗎?”
葉佳楠思緒一頓再腦子里整理了一番,將那天的情景說了一遍。
此刻的行崇寧正在日內(nèi)瓦到德國杜塞爾多夫的飛機上,忙著趕一個與PYC的會。他之前要回日內(nèi)瓦,就是要洽談關(guān)于PYC的并購項目。PYC是一家德國聞名百年的制表廠,可惜那厚重刻板的德式腕表風(fēng)格在市場日漸蕭瑟,早不復(fù)當(dāng)年的盛況。行崇寧卻對他們那條生產(chǎn)線十分感興趣,一心想要拿下來。
飛機已經(jīng)停了,等著下飛機。
機艙外很冷。
行崇寧一邊起身穿衣服,一邊打開手機。
他還沒法抬胳膊所以穿外衣的時候,需要旁人協(xié)助。
所以方昕已經(jīng)走到身側(cè)給他幫忙。
袖子穿上去的時候,他細(xì)微地皺了皺眉。
“是不是碰到傷口了?”方昕察覺。
“沒事。”他說。
手機已經(jīng)開機運行了,方昕看了一眼屏幕,提醒說:“有一條葉小姐的來電提醒。”
他嗯了一下,自己用單手扣好紐扣,然后開始回葉佳楠的電話。
陸劍仔細(xì)地聽著,一直沒有打斷葉佳楠,偶爾把一兩個關(guān)鍵點記下來。說到被收養(yǎng)的地方,葉佳楠的電話就響了。
葉佳楠接起來。
“是我。”行崇寧說,“剛才我在搭飛機。”
“這么早,”葉佳楠算了下時差,他那邊大概才九點多,“我還以為你在睡覺。”
“今天要趕著參加一個十一點的會。”他說這話的時候已經(jīng)走到了停機坪上,身邊的風(fēng)聲簡直刺耳。
葉佳楠聽著這些,本想叫他好好養(yǎng)傷注意休息,可是想著陸劍在身邊等著,也不好多啰嗦,只好說自己在忙,簡單告別收了線。
她放下手機,對陸劍說:“就這些了,你覺得怎么樣?”
陸劍點點頭,將筆記又重新整理了一遍,然后才說:“如果只是這些,要找到你的父母的希望很渺茫。就拿你父親謝小勇的名字而言,都是大海撈針。”
“嗯。沒關(guān)系。這也許只是給自己一個交代。”她說。
接下來的幾天,葉佳楠在公司也忙碌了起來。
經(jīng)過上次蔣總飯桌上傳出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有些本不熟悉的同事喜歡對葉佳楠無事獻(xiàn)殷勤,而另一些原本熟悉的同事表面上什么事也沒有,卻和她有了一點距離。
小肖說:“原本覺得你不過是個新人和你嘻嘻哈哈,還隨時可以使喚你加班干活兒,結(jié)果卻陡然發(fā)現(xiàn)你大有來頭,當(dāng)然不好意思起來啦。”小肖和葉佳楠差不多,也是個灑脫的直腸子,跟葉佳楠和好后,兩個人基本又恢復(fù)了之前的師徒情深。
“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我那是狐假虎威。”葉佳楠頭疼。
兩個人在公司附近一家窄小的日本拉面館吃午餐。
“對了,你和我們厲大boss到底有什么關(guān)系?”小肖嚼著面,又用勺子舀了一勺骨湯喝了起來。
“我和大boss沒什么關(guān)系啊。”
“那就是和行家有關(guān)系?”
“必須要說實話嗎?”葉佳楠問。
“廢話!”
葉佳楠猶豫稍許之后不得不一臉誠懇地坦白說:“行崇寧現(xiàn)在是我男朋友。”
“噗——”小肖嘴里的湯一口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