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10——1
咖啡館,葉佳楠等著行崇寧。
他隨身帶的行李里有備用的衣服,行李卻放在車上了,于是他找了個就近的咖啡館留下她,自己去找小唐和司機拿衣服。
葉佳楠一個人坐在窗邊,等服務(wù)生把咖啡上來,她又開始打噴嚏,而腦子仍然有點甜的發(fā)懵。
他親了她,然后還有條不紊地付了那無辜少年賣氣球的錢,牽著濕漉漉的她安置到這里。
沒過幾分鐘,葉佳楠就看到了街對面去而復(fù)返的行崇寧。
行崇寧本來穿著兩件衣服,如今厚外套給了她,便只剩一件襯衣在身上了,襯衣和他這個人一樣,既干凈又整潔。正午的陽光特別刺眼,他的臉迎著日光,眉頭深深地皺著,手里則拿著他帶到亞歷山大的那個黑色的行李包。
他平時很喜歡蹙著眉,所以眉心已經(jīng)有了沒法撫平的紋路,可是就是那紋路卻將他的五官渲染出了成熟男人才有的沉穩(wěn)。
他長得可真好看,媽媽也一定喜歡他——葉佳楠不禁在心中感嘆。
不過性格卻很龜毛,不知道可不可以改改——葉佳楠又想。
他九歲了,我才出生,媽媽會不會嫌他太老——葉佳楠繼續(xù)琢磨。
但是,以后我們可以一起過生日,很省錢——葉佳楠暗自打算。
在她進行豐富內(nèi)心活動的時候,行崇寧已經(jīng)推開咖啡館的門,走了進來。
葉佳楠本來心中就竊喜地跟和著蜜似得,一瞅著他漸漸走進的身影就忍不住對著他傻笑。
見她變現(xiàn)得如此坦蕩,行崇寧想起自己剛才的吻,反倒有點尷尬了。
他垂下眼簾,清了清嗓子,將包遞給葉佳楠,“去把你的濕衣服換了。”
“哦。”葉佳楠拎著包就進了咖啡館的洗手間。
她脫了衣服,發(fā)現(xiàn)自己連里面都浸濕了,趕緊翻了一件他的深藍襯衣穿上,扣子扣到一半,覺得里面實在難受,于是干脆又解開衣服,把半濕的內(nèi)衣一并脫了,找了一件他的短袖T恤穿里面,外面才繼續(xù)套襯衣。
衣服松松垮垮的,倒沒有長得過分夸張,她正好把下擺塞了一些在牛仔褲里,然后將換下來的衣服全部塞進行崇寧的包里,開門出去。
行崇寧面前的桌子上擺了兩本菜單,等葉佳楠一坐下,他就將菜單推給她,“小唐那邊約的一點半出發(fā),我們吃了午飯再出城。”
葉佳楠沒有一點異議,一邊翻菜單一邊問,“你要吃什么?”
“干脆你選吧。”
葉佳楠聞言將臉從菜單上抬起來,笑瞇瞇地問:“我念給你聽,好不好?”
他別過臉,冷冷說:“有什么可念的,你隨便挑幾個就行了。”
葉佳楠盯著他的眼睛看,臉上的笑容卻漸漸擴大,“我給你念菜單,你不好意思?”
他瞄了葉佳楠一眼,收回桌上的餐單,碰地一聲合上,也不理會她的眼神,利落地叫來服務(wù)生要了兩份牛排和兩杯芒果汁。
這時葉佳楠的電話響了,是葉優(yōu)楨打來的。
“姐,你什么時候到開羅?”葉優(yōu)楨問。
“晚飯的時候吧,應(yīng)該可以到。”
“我們準備去黑白沙漠,今晚要歇在沙漠里,明天才回。”
“那我怎么辦?”
“你不是有帥哥嗎?”葉優(yōu)楨說。
葉佳楠抬頭看了行崇寧一眼,怕妹妹口無遮攔被行崇寧聽見,趕緊拿起電話走到旁邊,“你們?nèi)齻€人去?”
“當然不是了那個卷毛找了個領(lǐng)隊,還聯(lián)系了當?shù)氐呢惗家蛉说臓I地,有好幾個中國人一起。”
“那你們小心點,別落單。”
“還有,”葉優(yōu)楨說,“何茉莉把她們的房間給退了,把所有行李箱都放在咱們那邊,好節(jié)約一晚上房費。要不要我把咱們的房間也一起退了,你就和……”
“你敢!”葉佳楠打斷她。
葉佳楠講完電話,又回到座位。
“你妹妹她們怎么?”行崇寧問。
“去白沙漠了,明天才回來。”葉佳楠交代。
“白沙漠里晚上有狐貍。”行崇寧突然說。
“狐貍?”葉佳楠詫異。
見她凝重的臉色,他頓時明白她擔心什么,解釋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是小狐貍,比貓大不了多少,晚上看見人還會出來翻人的行李找吃的。”
“你也去過?”
“聽人說的,我沒去過白沙漠,不過我以前在阿布辛貝旁邊也遇見過。”
“撒哈拉沙漠的晚上一點也不美。”她回憶起自己通宵坐車前往阿布辛貝神廟的那個夜晚。
“也許是你沒遇見好時機。”他說。
“那最美的時候是什么樣的?”
“星星很多。”
他不太習慣和人閑聊,能與葉佳楠一路嘮叨已經(jīng)是性格的極限,所以腦子里想了半晌關(guān)于撒哈拉的美,最后變成語言也不過只總結(jié)出這索然無味的四個字。
兩個人吃過晚飯,歇了小半會兒,司機就準點開著昨天那輛車停在了窗外的路邊,小唐笑盈盈地坐在副駕駛。
葉佳楠知道“準時”這個詞對于一個埃及人多么不容易。
有小唐在,葉佳楠坐車里可不敢像昨天那樣憑著司機不懂中文,就隨意亂發(fā)音。
她有些拘謹,沒怎么說話。
行崇寧之前有些不適應(yīng)她的聒噪,如此一來,覺得清靜了不少。
哪知沒安靜一會兒,葉佳楠腦袋朝旁邊一搭,就睡著了。
行崇寧靜靜地轉(zhuǎn)頭去看她。
午飯后,正是人意志薄弱的時刻,葉佳楠斜靠著車窗睡著了,腦袋隨著車速一搖一晃的。她的嘴唇?jīng)]有完全閉緊,雙唇中間隙了一條縫,露了一截潔白的門牙出來。此刻,陽光正好照在她的額頭和發(fā)頂。
行崇寧想起早上的時候,她拿著氣球背靠著大海狼狽又燦爛地笑著,眼睛里就像淬了一層地中海的陽光,灼得他不敢直視。
坐在前排的小唐并不知道后面什么狀況,正要轉(zhuǎn)頭與行崇寧說話,卻見行崇寧立即抬起手,讓他噤聲。
葉佳楠時睡時醒,所以覺得路上的時間過得很快。
車快到開羅的時候正趕上晚高峰,一路都在堵車。在詢問了行崇寧的意見后,車繞進一條小路。四個人進了一家當?shù)赜忻牟宛^吃晚飯。
葉佳楠不是個挑食的人,可是她真的十分不習慣阿拉伯人的食物,所以看到桌子上的那些菜就難受,只從竹籃里掰了一塊餅就著水吃了幾口。
行崇寧垂頭拿勺子舀著自己盤里土黃色的米飯,吃到一半時看到葉佳楠壓根沒動。
“要不要吃點烤肉?”他說。
葉佳楠搖了搖頭,精神萎靡地答:“我不餓。”
他放下叉子,沉默地盯了她一會兒,“有沒有什么想吃的?”
葉佳楠撐著頭,懨懨地答:“有頓麥當勞和肯德基也好啊。”
小唐笑:“我上次看到酒店餐廳的菜單上有宮保雞丁和麻婆豆腐。”
“好吃嗎?”葉佳楠問。
“沒點過。”小唐說,“不過葉小姐要是想吃中國菜,明天去我姐姐家,我讓她給你做一桌。”
葉佳楠搖頭,“太麻煩了,不用了,我真不餓。”
小唐接了個電話后回來,對行崇寧說:“晚上演出安排好了。”
“嗯。”
幾個人迅速地吃完飯,然后上路。
到了酒店大堂外,她和行崇寧一起從車上下來。
“你住幾號房?”他問。
“那邊那棟的2219。”葉佳楠指了下方向。
“你先回去休息,時間到了我去找你,晚上一起去。”
葉佳楠本想問一起去哪里,又想起剛才飯桌上小唐說的演出的事情,于是點點頭。
行崇寧回到房間先接了幾個電話,然后才抽空去浴室洗頭洗澡,等他擦著頭發(fā),套上衣服走出浴室,將黑色旅行包里的東西清理出來,卻發(fā)現(xiàn)里面裹著掉出來一件葉佳楠的內(nèi)衣,還是黑色的蕾絲邊。
他盯著它一愣,從地上撿起來走了幾步順手擱在床上。
此刻正值黃昏,行崇寧本來拿著煙缸正站在陽臺上剛點了煙,卻聽見門鈴響了,他將煙蒂架在煙缸上,走向門廳。
門開了,葉佳楠站在門口,身上已經(jīng)換了身自己的衣服。
第一句她說:“嗨——”
第二句她說:“我來拿我的衣服。”
行崇寧示意她進屋。
“東西在床上。”他說完,走去吧臺打開小冰箱給她拿飲料。
葉佳楠按照他的指示找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內(nèi)衣果真躺在他的床上,雪白平整的床單上黑色的蕾絲格外醒目。
她不禁扶額,急忙將它收起來。
他擰開一瓶果汁遞給她。
“你的衣服我還沒來得及洗,明天還給你。”她說。
“我明天晚上的航班,飛瑞士。”他說。
“明天就走?”她微愣。
“嗯。”
葉佳楠忽然覺得好像到了旅途的終點兩個分道揚鑣特別失落,卻又不知道說什么好。
陽臺上,被他放在煙缸上的那支煙還在燃著,裊裊的青煙隨著外面的風微微飄蕩。下一時刻,風大了一些,將煙頭卷下了煙灰缸,滾落在桌面。
行崇寧察覺到走出去將它掐滅。
葉佳楠視線隨著他的動作移動,一抬眼看到了沙漠中的金字塔。此刻正值黃昏,景區(qū)大概已經(jīng)清場,游客早就散去,僅剩孤零零的三座大金字塔在沙漠中。
“從你這里看,果然是最漂亮。”她喃喃說著,不禁也走到了陽臺上。
她突然就跟發(fā)現(xiàn)新大陸似得,指著胡夫金字塔說,“你看朝我們這面的中間,有個凹進去的洞。是不是那個進墓道的入口?”
行崇寧循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應(yīng)該是。”
“居然可以看的這么清楚。哎,想想你可以每晚上對著金字塔睡覺,真幸福。”葉佳楠感嘆,“不過,被朱小藍聽見我這話她肯定又要反駁我。”
“你上次見過,我的一個朋友。”葉佳楠補充,“我訂這酒店的時候特別憧憬,結(jié)果她就諷刺我說:大半夜對著幾個死人墓睡覺你不瘆得慌嗎?”
行崇寧忍俊不禁,淺淺笑了。
“呃,我不是存心膈應(yīng)的你啊。”葉佳楠擺手解釋。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