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剩女相親(3)
十多分鐘后,這個折磨人的MP3被發(fā)現(xiàn)在床下地毯的結(jié)合縫里。許多人都擦汗松了口氣。正巧余小璐打電話過來,小秦向老板的小姨匯報情況。
余小璐想了一下:“我一會兒發(fā)個音頻文件給你,你存在電腦上。然后去多買幾個同樣型號的MP3,拷到里面?zhèn)溆谩!蓖砩希?dāng)小秦打開郵箱,看到余小璐發(fā)過來的附件。
整整有3個G的音頻壓縮文件,文件名是:無焉。
她不喜歡探索隱私,沒有試聽,僅僅是將文件解壓后按照囑咐一一拷貝到剛買的MP3里面,整整五個,分散放在她的手袋中,抽屜中,車上,以防不測。
原來重要的不是那個機器而是里面的聲音,小秦想。
(4)
報紙的財經(jīng)版上登載著:“RD融資我市TORO公司,據(jù)有關(guān)高層透露談判已經(jīng)進入最后階段”。
桑無焉讀完那條消息,將報紙折起來。
的確如蘇念衾對她所言,他不是來B城找她的。
電影里,經(jīng)常有男人為了追尋某個女子,在她樓下日日守候的情節(jié)。但是蘇念衾不會,三年之前不會,三年之后似乎亦然。
“明天你要去陪我。”李露露說。
她請了四天假,已經(jīng)和醫(yī)院約好,明早就去做近視眼手術(shù)。
“戴個眼鏡有啥的,你就不能不去做手術(shù)。”
“你這就叫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自己眼睛好,當(dāng)然不知道視力差的痛苦。”李露露說,“反正黃河要去,你也得去,在這地方我就認(rèn)識你倆,要是我一不小心光榮了,好歹還能見你們最后一眼。”黃河是李露露的男友。
桑無焉白了李露露一眼。
下午,桑無焉牽著小杰想要打車。他的病讓他不太適應(yīng)人多的場合,更加不能擁擠。
“桑小姐!”
突然有人在車上叫她。
她轉(zhuǎn)身,見一個男人將車停在路邊。那人長相斯文,戴著一副眼鏡。
“你……”桑無焉狐疑,居然想不起在哪兒見過這人。
“我們見過,在假日酒店,吳迂。”男人提示道。
“哦,吳先生。”桑無焉有點抱歉。
“你去哪兒?我剛下班可以送你一程。”
“不用不用。”桑無焉擺手。
“反正是我榮幸,這個時段帶著小孩不好叫車。”他看到桑無焉手邊的小杰。
桑無焉遲疑。
“桑小姐再推辭的話警察要來給我開罰單了。”吳迂笑。
他算得上是一個體貼不做作的男人,桑無焉上車的時候想。
“你們?nèi)ツ睦铮俊眳怯貑枴?br/>
她為了照顧小杰坐在后排。
“去市區(qū)的KFC。”
“是去吃東西嗎?”吳迂透過觀后鏡看了眼桑無焉。
“是的。”
“這個時候去有點人多,如果小朋友不介意吃麥當(dāng)勞的話我知道一家比較安靜的。”吳迂從觀后鏡里看著桑無焉詢問。
“嗯,那謝謝你。”
于是搭車被吳迂順利地演變成一場奇怪的約會。
吳迂去買東西的時候?qū)@種受到小孩子喜歡的快餐并不熟悉,他端著東西回座位的時候有點抱歉。
“我沒有進來吃過。只是上下班常從這里路過發(fā)現(xiàn)的。”
“男人通常會認(rèn)為性格比較幼稚的人才偏好這種東西。”桑無焉為他解困。有這種想法的就是蘇念衾。
“我家鄉(xiāng)是小城鎮(zhèn),沒有這些玩意兒。來這里念大學(xué),經(jīng)濟上并不寬裕,一個十元的漢堡對那時的我而言已經(jīng)是奢侈品。”
他很坦誠。
和那個人完全不一樣。
桑無焉微笑著看他,有好感。
“吳先生現(xiàn)在做什么工作?”她又忘了。
“律師。”
“那你現(xiàn)在想吃什么都不奢侈。”
吳迂被她的話逗笑。
桑無焉將可樂插上吸管,放在小杰面前,他一個人安靜地喝。而拿薯條的精細動作對于他而言有點吃力。于是桑無焉一點一點地教他。
“我聽說過這種病。”剛才桑無焉向他解釋了一下,他突然有了話說,“他的情況已經(jīng)很好了。”
“治療得越晚就越嚴(yán)重,他屬于先天性的,一般來說終生都難以治愈。”桑無焉嘆氣。
“遺傳?”
“醫(yī)學(xué)還不能確定。最大可能是母體在懷孕的時候得過什么病造成的。”
“那并不是孩子的責(zé)任。”
“他的父母認(rèn)為是。”桑無焉摸了摸小杰的頭,“我把他帶到這里,希望他看到別的小朋友,有接近他們的欲望。”
“他能聽得見我們說話。”
“也許是,自閉能自動過濾他們不想接受的外來信息。”
突然,小杰一戳吸管將可樂的杯子打翻,桑無焉急忙將東西移開。吳迂看到小杰胸前沾了可樂,于是想用紙巾幫他擦干。
“吳先生!”桑無焉立刻制止,“小杰不習(xí)慣不熟悉的人碰到他。”否則他會即刻尖叫。
吳迂的手停滯在空中。
“他剛開始對我也是這樣。他需要時間接受別人的親近。”桑無焉急忙解釋,以緩解他的尷尬,“這個過程很緩慢也很痛苦。”
吳迂說:“我很抱歉。”
桑無焉笑:“沒什么,習(xí)慣就好。”
吳迂又去收銀臺補了一杯可樂。
回來他無意間看到桑無焉左腕上的手表。因為餐廳里暖氣溫度太高,桑無焉卷起袖子,加之那是一只男表表盤有些大,戴在她纖細的手腕上有點顯眼。
“瑞士產(chǎn)的Polley,桑小姐有這種收藏愛好?”吳迂重新找了一個話題。
“呃?”桑無焉不太明白。
“我以前有個香港客戶,是做這種收藏生意的。”吳迂也有點好奇,因為那是一只盲人用表。
“你說這是什么?”
“Polley,在國內(nèi)買不到正品,一只的價格足可以讓我不吃不喝賺很多年。”
“不會吧?”桑無焉咋舌。
桑無焉想,她調(diào)給蘇念衾那塊差不多的雖說難買還心疼地花了她兩百多塊錢,也沒看出來差多少呀。
“據(jù)說全部都是手工制作的。”吳迂解釋,“是需要提前訂做。”
“訂做?”
“這種東西我也不太懂,總之就是它很貴,但是具體為什么那么貴,我們一般人都無法理解。”
兩人相視而笑。
笑過之后,氣氛變得有些別扭。
吳迂又看了看桑無焉腕上的表:“據(jù)說這種東西和珠寶一樣,還有升值空間。”
桑無焉將袖子放下來,不經(jīng)意地解釋說:“其實……是我在地攤上淘的仿制品,做得挺像吧。聽你這么一說,我才知道真的居然這么貴,難怪山寨版都花掉我好幾百。”
吳迂聽見也松氣,他也不想他要追的女人有這種身家。
(5)
桑無焉將小杰送到兒童中心,自己趕去電臺。
她負責(zé)做一個心理談話的節(jié)目,其實打進熱線的人們詢問的都是愛情。
愛情。
她都搞不懂。
今晚第一個打進電話的是個女孩,她一邊敘說她的愛情故事,一邊抽噎。桑無焉只好插入一段音樂,讓女孩的心情能夠平穩(wěn)些。
女孩說,自己和男朋友是大學(xué)同班同學(xué),如今還有不到一年就要畢業(yè),面臨著現(xiàn)實中對愛情的種種阻礙。
桑無焉除了對她說一些寬慰的話也無能為力,唯一能做的便是讓她述說然后用心傾聽。述說能讓人找到心靈的出口。比如她喜歡對程茵說。
此刻的蘇念衾正好從TORO出來準(zhǔn)備回酒店。小秦遲了一會兒,在接電話。
蘇念衾正好抽空站在車外抽煙。
這時有個聲音叫他:“蘇先生?”
蘇念衾聞聲抬頭。
“我是魏昊,不知道蘇先生還記不記得?”
“記得。”蘇念衾伸出手去和他握手,魏昊先是一愣,隨后立即也伸手。
“我現(xiàn)在在TORO上班,前幾天在公司里看見您,人太多,沒機會和您打招呼。”
“嗯。”蘇念衾不冷不淡地點點頭。
覺察到蘇念衾的態(tài)度,魏昊只好將原本壓在心底的話收起來,客套了幾句以后轉(zhuǎn)身告辭。走了幾步他又實在忍不住,回過頭來說:“蘇先生,這幾年無焉過得很不好。不知道您是否知道。”
她過得不好,他怎么會不知道。
所有的,他都知道。
那天,她從醫(yī)院負氣離開。他頓時懊惱難當(dāng),可是正值醫(yī)院傳來消息說找到了和他父親相匹配的肝臟,會馬上從那邊送過來,立刻就要手術(shù)。
手術(shù)進行了十多個小時,等他緩過勁兒來的時候,卻怎么也找不到桑無焉了。
手機她不接。
他回家找她,去她和程茵的住處找她,甚至去了電臺找她,任何她能出現(xiàn)的地方他都想過,也讓余小璐陪他找了很多遍。他害怕自己一不留神,就和桑無焉錯過,又擔(dān)心父親病情在手術(shù)后惡化。半夜下來都數(shù)不清楚跑了多少地方。
快到天亮,仍然沒找到。
余小璐對他有點失去耐性了:“念衾―無焉又不是小孩子了,她在這里待了四年,不會走丟的。她是生你的氣存心不想見你,躲著你。你光著急有什么用。你現(xiàn)在知道后悔了,那當(dāng)時為什么又要把她氣走?”
他站在桑無焉的樓下,半天沒說話。醫(yī)院那邊又來電話,說情況有些異常,催著蘇念衾回去。
等到天亮了,再來的時候,走在門口就遇見桑無焉。
她問他說:“這世界上是余微瀾來得重要,還是我?”
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蘇念衾頓然怔忪。他知道她昨天看到他和余微瀾的親昵動作,他心里慌亂得不知所措,不敢對著她的視線,只得故意反問她:“你覺得問這種蠢問題有意思嗎?”
沒想到接下去換來的卻是她更為決絕的一句話。那一刻,他幾乎忘記呼吸。終于―他們還是走到這一步了嗎?
蘇念衾站在車前,對著魏昊的質(zhì)問許久沒答出一句話來,站了半天后都忘記再對魏昊說點什么,就默默地回到車上。
他后來才得知,那一夜桑無焉的父親去世了。之后,他不敢,也沒有權(quán)利出現(xiàn)在桑無焉的世界里。他是個瞎子,一個只會傷害人的瞎子。
秦助理的父親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寫照?
他沒有能力給她幸福。
可是他又是這么惦記她,三年中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他沒有一天不在回憶他們的過去。這種思念隨著時光的推移日益加劇,他甚至不確定是不是有一天這些情緒會積累到將他壓得崩潰。
而桑無焉卻像真的忘記了他一樣。
所以有時候他又忍不住恨她。他那么刻骨銘心地記著這一切,她怎么可以說忘就忘,還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去相親,去結(jié)婚,甚至于沒心沒肺地對他說:“蘇念衾,你看起來過得不錯。”
真是狗屁!
在回去的路上,小秦發(fā)現(xiàn)蘇念衾靠在椅子上半瞇著眼睛,心情不是那么好。
開車的小周也察覺氣氛有些沉悶,于是說:“蘇先生,聽點音樂嗎?”
蘇念衾擺擺手。
“周師傅,你們這兒有什么電臺啊?”小秦問。
小周是分公司替蘇念衾臨時準(zhǔn)備的司機,B城本地人。
小周瞄了一眼時間說:“這個時段有個談話節(jié)目還不錯,我老聽。”說著就打開廣播搜那個臺。
突然,他聽到一個令人懷念的聲音通過無線電波在車內(nèi)響起:“那么請導(dǎo)播接進我們今天的第二個電話。”是桑無焉的聲音。
司機找話題說:“這個主持人有時候說話真可愛。”
蘇念衾坐直身體,將手抬起來,對司機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一路上全神貫注地將節(jié)目聽到最后,一字不落。
桑無焉下班回到家,躺在沙發(fā)上,盯著表盤發(fā)呆。突然又摸出手袋里的打火機。
這是那天蘇念衾扔在那里的,款式最簡潔的磨砂藏青色打火機。
兩件東西放在一起。這是蘇念衾唯一留給她的回憶,一個是硬搶的,一個是他忘記拿后自己撿的。她與蘇念衾在一起半年,他沒有送過她任何東西。
書上說,女人是物質(zhì)的。
其實不是物質(zhì),而是從那里可以看到男人的心。他一點也不在乎她。
她第一次見他抽煙,以前的蘇念衾是一個遠離一切不良嗜好,甚至都不熬夜的人。因為失去了眼睛,所以他格外愛惜健康。如今見他嫻熟地點著煙,周圍煙霧繚繞,自己竟然是那么心痛。
他完全是在糟蹋自己。
想完又看了看那塊表,自己竟然戴了個非常值錢的玩意很久,還時常把它忘在洗手間。
“這么貴的東西,等哪天我們吃不起飯了,就拿去當(dāng)?shù)魮Q錢。”程茵從屋子里出來說。
“我怎么會跟你這么個市儈的女人住在一起。”桑無焉感嘆。
“有什么辦法呢,誰叫你老跟著我,好像缺了我你就活不下去了一樣。”程茵吹氣感慨。
“我是不是應(yīng)該拿去還給他?”
“那多好,你又可以正大光明地見他一次。”程茵調(diào)侃道。
桑無焉不語。
“無焉,你還愛他?”程茵問。
“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還撿人家扔的打火機做什么?”程茵一針見血。
“我……”桑無焉辭窮。
“無焉,”程茵看著她,“這么多年了,你找著比他更合你心意的人了嗎?”
“只是沒有遇到吧,沒準(zhǔn)兒馬上就出現(xiàn)。”桑無焉淡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