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倪，海石仰天而視，大笑不已。眾方驚疑，但見倪女戰(zhàn)栗無色，身暴縮短僅二尺余。海石以界方擊其首，作石缶聲。海石揪其發(fā)檢腦后，見白發(fā)數(shù)莖，欲拔之，女縮項(xiàng)跪啼，言即去，但求勿拔。海石怒曰：“汝兇心尚未死耶？”就項(xiàng)后拔去之。女隨手而變，黑色如貍。眾大駭，海石掇納袖中，顧子?jì)D曰：“媳受毒已深，背上當(dāng)有異，請驗(yàn)之。”婦羞，不肯袒示。劉子固強(qiáng)之，見背上白毛長四指許。海石以針挑去，曰：“此毛已老，七日即不可救。”又顧劉次子，亦有毛才二指。曰：“似此可月余死耳。”滄客以及婢仆并刺之。曰：“仆適不來，一門無噍類矣。”問：“此何物？”曰：“亦狐屬。吸人神氣以為靈，最利人死。”滄客曰：“久不見君，何能神異如此！無乃仙乎？”笑曰：“特從師習(xí)小技耳，何遽云仙。”問其師，答云：“山石道人。適此物，我不能死之，將歸獻(xiàn)俘于師。”言已告別。覺袖中空空，駭曰：“亡之矣！尾末有大毛未去，今已遁去。”眾俱駭然。海石曰：“領(lǐng)毛已盡，不能作人，止能化獸，遁當(dāng)不遠(yuǎn)。”于是入室而相其貓，出門而嗾其犬，皆曰無之。啟圈笑曰：“在此矣。”滄客視之多一豕，聞海石笑，遂伏不敢少動。提耳捉出，視尾上白毛一莖，硬如針。方將檢拔，而豕轉(zhuǎn)側(cè)哀鳴，不聽拔。海石曰：“汝造孽既多，拔一毛猶不肯耶？”執(zhí)而拔之，隨手復(fù)化為貍。納袖欲出，滄客苦留，乃為一飯。問后會，曰：“此難預(yù)定。我?guī)熈⒃负晟睿Ｊ刮业儒凼郎希尉缺娚幢責(zé)o再見時(shí)。”</br>
    及別后，細(xì)思其名，始悟曰：“海石殆仙矣！’山石‘合一’巖‘字，蓋呂祖諱也。”</br>
    諭鬼</br>
    青州石尚書茂華為諸生時(shí)，郡門外有大淵，不雨亦不涸。邑中獲大寇數(shù)十名，刑于淵上。鬼聚為祟，經(jīng)過者輒曳入。一日，有某甲正遭困厄，忽聞群鬼惶竄曰：“石尚書至矣！”未幾公至，甲以狀告。公以堊灰題壁示云：“石某為禁約事：照得厥念無良，致嬰雷霆之怒；所謀不軌，遂遭斧鉞之誅。只宜返罔兩之心，爭相懺悔；庶幾洗髑髏之血，脫此沉淪。爾乃生已極刑，死猶聚惡。跳踉而至，披發(fā)成群；躑躅以前，搏膺作厲。黃泥塞耳，輒逞鬼子之兇；白晝?yōu)檠瑤讛嘈腥酥罚”饲鹆耆咄猓茌犛扇耍回M乾坤兩大中，兇頑任爾？諭后各宜潛蹤，勿猶怙惡。無定河邊之骨，靜待輪回；金閨夢里之魂，還踐鄉(xiāng)土。如蹈前愆，必貽后悔！”自此鬼患遂絕，淵亦尋干。</br>
    泥鬼</br>
    余鄉(xiāng)唐太史濟(jì)武，數(shù)歲時(shí)，有表親某相攜戲寺中。太史童年磊落，膽即最豪，見廡中泥鬼睜琉璃眼，甚光而巨，愛之，陰以指抉取，懷之而歸。既抵家，某暴病不語；移時(shí)忽起，厲聲曰：“何故掘吾睛！”噪叫不休。眾莫之知，太史始言所作。家人乃祝曰：“童子無知，戲傷尊目，行奉還也。”乃大言曰：“如此，我便當(dāng)去。”言訖仆地遂絕，良久而蘇。問其所言，茫不自覺。乃送睛仍安鬼眶中。</br>
    異史氏曰：“登堂索睛，土偶何其靈也。顧太史抉睛，而何以遷怒于同游？蓋以玉堂之貴，而且至性觥觥，觀其上書北闕，拂袖南山，神且憚之，而況鬼乎？”</br>
    夢別</br>
    王春李先生之祖，與先叔祖玉田公交最好。一夜夢公至其家，黯然相語。問：“何來？”曰：“仆將長往，故與君來別耳。”問：“何之？”曰：“遠(yuǎn)矣。”遂出。送至谷中，見石壁有裂罅，便拱手作別，以背向罅，逡巡倒行而入，呼之不應(yīng)，因而驚寐。及明以告太公敬一，且使備吊具，曰：“玉田公捐舍矣！”太公請先探之，信而后吊之。不聽，竟以素服往，至門則提幡掛矣。嗚呼！古人于友，其死生相信如此，喪輿待巨卿而行，豈妄哉！</br>
    犬燈</br>
    韓光祿大千之仆夜宿廈間，見樓上有燈如明星，未幾，熒熒飄落，及地化為犬。睨之，轉(zhuǎn)舍后去，急起潛尾之，入院中化為女子。心知其狐，還臥故所。俄女子自后來，仆佯寐以觀其變。女俯而撼之，仆偽作醒狀，問其為誰，女不答。仆曰：“樓上燈光非子也耶？”女曰：“既知之，何問焉？”遂共宿之。晝別宵會以為常。（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