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分飛燕
邵家有女最新章節(jié)
高宸面容清冷,回頭看了仙蕙一眼,便又轉(zhuǎn)頭關(guān)切的安撫寧玉瑤,“別哭了。”他動作溫柔給她擦淚,語氣柔和,“你才小產(chǎn),掉眼淚,是會傷了身子的。”
寧玉瑤眼淚汪汪的,哽咽道:“王爺……”
仙蕙覺得自己在這里純屬多余,便想轉(zhuǎn)身出去。
剛要走,一個丫頭飛快進(jìn)來回報,“回王爺,剛才有人仔細(xì)檢查了九曲竹橋,發(fā)現(xiàn)有兩個柱子的銜接處,被人做了手腳,捆綁的繩子早就松動了。”
此言一出,屋里頓時奇異的安靜下來。
下一瞬,又是寧玉瑤尖銳的哭聲,“王爺,有人要害我!害我的孩子啊……”她伏在高宸的懷里,哭得傷心不已,“難怪、難怪……,那竹橋板會突然塌了。”
此時此刻,仙蕙已經(jīng)確定,一場陰謀正在朝著自己襲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在熱鬧,大夫又從廚房回來稟道:“王爺,方才寧夫人所吃的玉露甜羹里面,被人添了木薯粉。雖然不會影響胎氣,卻會讓孕婦容易嘔吐,這應(yīng)該就是寧夫人在席面上嘔吐的原因了。”
寧玉瑤頓時尖叫,“王爺!難怪妾身會不適嘔吐,然后離席,所以才會……,才會從橋上掉下去啊。”她一把抓住高宸的袖子,嚶嚶而泣,“我的孩子啊,孩子……”
高宸雷霆震怒,“把廚房的人都抓起來,仔細(xì)審問!”
問來問去,每個人都是忙著洗清自己,沒有一句有用的話。
“好啊。”高宸冷聲道:“既然你們都不認(rèn),那就全都是包庇窩藏犯人。來人!全都拉下去廷杖,打到她們肯說實(shí)話為止。”
院子里,一陣鬼哭狼嚎的喊聲響起。
仙蕙靜靜的看著,等待著,她心里清楚,戰(zhàn)火遲早會燒到自己的身上的。因?yàn)榻裉斓氖聦?shí)在是太巧了,----寧玉瑤被人下藥,席上嘔吐,路過竹橋又被人做了手腳,分明就是一場天大的陰謀!
靖親王府人口簡單,既然不是自己算計她,那就是她算計自己了。
片刻后,有個挨打的婆子喊道:“別打了!別打了……,奴婢有話說。”然后被人拖了進(jìn)來,扔在地上,瑟瑟發(fā)抖回道:“今兒、今兒上午,秋蕓那個丫頭今兒鬼鬼祟祟的,一直在廚房里面打轉(zhuǎn),不知道在搗什么鬼,多半……,木薯粉的事就是她做的。”
“秋蕓?”寧玉瑤屋里的一個丫頭驚呼,“今兒早上我在紫薇閣附近瞧見她了,好像她還去了竹橋那邊。”一臉大驚失色,“天哪!難道竹子橋也是她弄壞的。”
“秋蕓?”高宸皺眉,“那個院子的?”
管事媽媽遲疑了下,回道:“是王妃娘娘院子里做打掃的丫頭。”
高宸目光凌厲的掃向仙蕙,然后喝斥,“去帶秋蕓過來!”
仙蕙心下嘲笑,看……,該來的果然來了。
管事媽媽趕忙領(lǐng)著去去了正院,沒多會兒,慌慌張張跑了回來,“王爺,不好了!秋蕓在后小院里上吊自縊了。”一臉為難道:“那要怎么辦?現(xiàn)在秋蕓死了,死無對證。”
高宸皺眉,揮手道:“都下去。”
屋里的眾人都是如蒙大赦,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寧玉瑤緩緩抬起頭來,淚眼瑩然,“王妃娘娘……”她面色蒼白如素,一臉驚駭不敢相信的樣子,放聲哭道:“你……,你怎么可以害了我的孩子,你就算恨我、怨我,都沖著我來便是,為何那樣歹毒?孩子是無辜的……”
自己害了她的孩子?仙蕙心下輕笑。
天知道,自己連秋蕓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
“邵仙蕙!”高宸臉上好似染了一層寒霜,劈頭蓋臉的怒道:“我之前已經(jīng)答應(yīng)過你,只要你不為難玉瑤,不為難她肚子里的孩子,就保證你王妃的位置和尊榮!為何你非要對玉瑤下此毒手?為何非要鬧得王府雞犬不寧?!”
“呵呵。”仙蕙笑了,“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了。”搖了搖頭,一句一句說道:“說來說去不就是想說,是我讓秋蕓去廚房下了木薯粉,然后又讓她去弄壞了竹橋嗎?所以,你們想說這一切都是我的陰謀,害寧夫人落水,害她小產(chǎn)。”
厲嬤嬤驚慌失色,趕緊道:“王妃娘娘,不可胡言亂語認(rèn)罪啊。”
“呵呵……”仙蕙不理她,反而笑得停不下來,“多好的計策啊,我怎么沒有早點(diǎn)想出來呢?我怎么那么蠢,非要在今天賓客齊聚的日子,做這種傻事呢?是生怕滿京城的人不知道嗎?我……,我可真是……”
----她再也說不下去了。
這樣的漏洞百出、荒唐愚蠢的陰謀,就不信高宸看不出來。現(xiàn)在秋蕓死了沒有對證,信與不信,全看他心中的天平怎么傾斜了。
“哈哈……”仙蕙輕笑,“王爺,你信嗎?你打算如何處置?”
高宸見她狀若瘋癲,不由擔(dān)心想要起身,身體剛動了動,卻被寧玉瑤一把抱住了。他低頭,看見寧玉瑤輕輕搖頭,眼中神色焦急,分明是在阻止自己不要過去。他明白,九十九步都已經(jīng)走了,不能壞在最后一步上面,只能繼續(xù)傷她了。
萬一自己失敗,她就可以從此脫身不受牽連。
“王爺。”寧玉瑤緊緊抓住他的袖子,假哭道:“求王爺,給妾身做主啊。”
厲嬤嬤急了,忙道:“王爺,事情還沒有查清楚。”
“嬤嬤。”仙蕙卻拉住她,涼涼道:“走罷。”這件事自己完全看得清楚,決定權(quán)都在高宸手里,淡淡道:“王爺想好了,再把決定告訴我罷。”
“邵仙蕙!”高宸硬起心腸,喝斥道:“你這算是什么態(tài)度?玉瑤出了事,小產(chǎn)了,都是因?yàn)槟阍鹤永锏难绢^做了手腳,你居然一句話都不解釋。呵呵,是不是以為秋蕓死了,就可以死無對證!是不是以為你是先帝御賜的王妃,本王就不敢休了你?!”
仙蕙看向他的眼睛,目光清澈,“還請王爺給我一紙休書。”
“休書?”高宸像是想要休她,又不敢休,反倒被她的言辭給激怒了,“邵仙蕙!你真是放肆!”他終于,說出了那句準(zhǔn)備許久的話,“你滾!給本王滾回江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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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仙蕙沒多久就回了宴席,可是她那蒼白的臉色,黯然失色的眼神,已經(jīng)說明了寧玉瑤落水的事,恐怕沒有那么簡單。等到賓客們回去以后,不到半日,有關(guān)靖親王府的小道消息,很快就慢慢傳了出來。
宴席上,寧玉瑤嘔吐離席,然后落水,小產(chǎn),王府里死了一個丫頭。
----這種戲碼在后宅太過常見了。
眾人都是議論紛紛,有說寧玉瑤倒霉的,有說王妃邵仙蕙手段太拙劣的,也有說高宸寵妾滅妻的,七嘴八舌,在京城里掀起一股不小的暗涌。
正在有些人蠢蠢欲動之際,靖親王府又傳來一個消息。
據(jù)說寧夫人小產(chǎn)后,靖親王妃十分擔(dān)心她,每天都在佛堂祈求佛主保佑,好讓寧夫人早點(diǎn)好起來。結(jié)果因?yàn)槿找拐b佛和抄佛經(jīng)辛苦,累病了,大夫們診斷過后,說是靖親王妃需要清靜休養(yǎng),不宜再操勞過度了。
然后靖親王做了一個決定,送王妃回江都休養(yǎng),好讓邵家的女眷們照看她。
京城女眷聽了都是嗤之以鼻,紛紛笑道:“什么擔(dān)心寧夫人?還抄佛經(jīng)?怕是自己做了虧心事心虛,日夜不得安寧吧。靖親王又不是傻子,早看出來了。只不過苦于沒有對證,加上靖親王妃是先帝御賜,不便休了她,所以就干脆送回江都去了。”
又有人幸災(zāi)樂禍,“等那靖親王妃一走,王府還不都是寧夫人的天下嗎?寧夫人雖然小產(chǎn)了,但是年輕,養(yǎng)一養(yǎng),將來要生多少生不得?將來少不了一個側(cè)妃當(dāng)當(dāng)。”
“是啊。”有人接話,“就算一輩子不能扶正,也沒關(guān)系。反正靖親王妃送走以后,再也沒有機(jī)會懷孕,整個靖親王府,往后都是寧夫人的天下了。”
這些話傳到萬嬪的耳朵里以后,一陣陰沉不語。
女兒是怎么被邵仙蕙和陸澗害了的?他們兩個奸.夫淫.婦勾勾搭搭,早有私情,結(jié)果陸澗才會去救了女兒,害得女兒不得不下嫁給他。然后一步步,一次次,最終讓女兒一錯再錯毀了她,最后還被廢太子妃借此緣由,設(shè)計害死了女兒。
女兒孝和的死,邵仙蕙和陸澗都脫不了干系!
那陸澗離開京城以后,自己也曾讓兒子楚王派人尋找,結(jié)果卻是杳無音訊!這一次,邵仙蕙要回江都去了。她是以靖親王妃的身份回去的,必定一路排場不小,目標(biāo)明顯,那么絕不能放過她了!
萬嬪清楚這次機(jī)會十分難得,當(dāng)即吩咐,“快去,傳楚王進(jìn)宮說話。”
而此刻,靖親王府一片氣氛詭異。
玉籽正在哭喪著一張臉,領(lǐng)著丫頭們打包金銀細(xì)軟,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跑過來跪下哭道:“王妃娘娘,你怎么不去爭取一下呢?難道說,真的要就這么走掉?奴婢求你了,你去找王爺說說,讓他收回成命吧。”
厲嬤嬤原本也和玉籽一樣,有諸多不甘,可是昨天被高宸叫去以后,回來就無話了。
她沒有想到,王爺竟然對王妃用情如此之深,為了她,情愿背負(fù)所有的錯,情愿讓王妃恨他,也要給她鋪平所有的身后道路。
他說:“如果我還能活著,千山萬水,也一定會去找回她。”
他又說:“如果我死了,不要告訴她一切真相,讓她恨我,讓她忘了我。讓她……,從今往后,就跟著陸澗好好過罷。”
自己問他,“王爺如此傷了王妃的心,就不怕她徹底死心,等事成之后,再也不愿意回去了嗎?甚至,她真的對陸澗移了情,又當(dāng)如何?”
他卻道:“即便那樣,她也還是好好的活著,有人照顧,有人陪伴。痛苦和傷心的人只是我,而不是她,總比我失敗死了,讓她跟著謀反篡位的靖親王一起葬身要好。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會讓她去冒險。”
厲嬤嬤心下輕嘆,無話可說。
“王妃娘娘。”玉籽還在哭道:“你去求求王爺啊,去啊。”
“玉籽,別哭了。”仙蕙拉她起來,微笑道:“你還看不明白嗎?不是寧玉瑤有本事能攆我走,而是……,王爺他要讓我走啊。”
既然是高宸決定要讓自己走,再求情,又有何用?
再說了,自己離開京城其實(shí)并不算糟糕,至少遠(yuǎn)離了勾心斗角,往后就呆在江都,一輩子一個人過,也沒什么不好的。沒了丈夫,沒有孩子,自己還有母親、姐姐和哥嫂他們,日子不過是回到了從前,真的挺好的。
呵呵,就當(dāng)自己從未認(rèn)識過高宸罷。
----幻夢一場。
仙蕙離開靖親王府的那天,天陰沉沉的,帶著一抹讓人說不出來的壓抑。
高宸來了正院,他深邃的眸子里有光芒復(fù)雜閃爍,好似天上的星光,又好似烏云遮蔽的皎月,讓人捉摸不定。一襲月白色的金邊長袍,上繡四爪龍,彰顯著他的身份尊貴,襯出豐神如玉的朗朗之姿。
仙蕙看在眼里,心下輕笑,自己當(dāng)初就是被他的外面迷惑了吧?可惜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長得再好看,人再有本事,也掩蓋不了他的負(fù)心薄幸。
當(dāng)然了,現(xiàn)在這一切都跟自己沒有關(guān)系了。
“仙蕙。”高宸聲音平淡如水,聽不出喜怒,“回了江都以后,好好過。”似乎還想再說點(diǎn)別的什么,但頓了頓,卻只是揮揮手,“去罷。”
仙蕙嘴角微翹,“王爺放心,我會好好活著的。”福了福,沒有絲毫眷戀上了馬車。
高宸長身玉立的站在院子里,看著她的身影消失,看著載著她的馬車遠(yuǎn)去,直至從大門口消失不見,仍舊久久沒有挪動腳步。
風(fēng)吹過,吹得他的袍角輕輕翻動,好似他不能平定的一腔心緒。
而仙蕙上了馬車以后,只覺得渾身輕松,解脫了。任憑馬車往前走,根本就沒有回頭多看一眼,甚至還跟厲嬤嬤說笑,“這次回去可好,整個慶王府只有我一個主子。只要從王府這頭,逛到那頭,就可以消磨一整天了。”
厲嬤嬤目光復(fù)雜無比,勉強(qiáng)笑了笑,“是啊。”
玉籽在旁邊哭喪著一張臉,低沉不語,金葉則是一貫的沉默。
仙蕙的輕松愉悅卻不是裝出來的。
遠(yuǎn)離負(fù)心人,遠(yuǎn)離妾室紛爭,回江都過寧靜的日子真的挺好。雖然比不得舉案齊眉的那種好,至少圖個清靜,不會再有烏七八糟的煩心事了。唯一擔(dān)心的是,只怕母親她們會有點(diǎn)受不了,因而又道:“等見我娘,就說我身子不好回去養(yǎng)病的罷。”
雖然這個理由很是蹩腳,母親未必信,但總算有了一個可以遮掩的借口。
厲嬤嬤點(diǎn)頭道:“好,到時候我多勸勸沈太太。”
她們說話的功夫,馬車已經(jīng)“嘚嘚”行駛出了京城西門。往前是一條筆直的官道,又寬又大,路面也算平整,加上王府的馬車布置寬大豪華,因而路途并不算辛苦。到了第一處客棧的時候,仙蕙還有精神逛逛院子。
吃了晚飯,窗外寂月皎皎清冷如霜。
仙蕙披了一件白玉蘭散花絹衣,倚在窗口,托腮往窗外眺望出去。夜幕中的繁星一閃一閃的,如同晶鉆,璀璨明亮,讓人看了心生歡喜。而那清涼的月華好似一抹薄霧,從萬丈高空灑落下來,讓人間景色,染上一層淡淡的瑩光之輝。
她的心里,竟是從來都沒有過的平靜安寧。
這一夜,睡得格外酣暢香甜。
夜里迷迷糊糊的,仙蕙被厲嬤嬤狠狠搖醒,“王妃娘娘,醒醒!快起來,不好了,客棧樓下起火了。”急聲催促,“快點(diǎn)穿上衣服,找個地方回避一下。”
玉籽披著衣服跑了過來,驚慌道:“怎么回事?怎么著火了。”
“著火?”仙蕙還沒大醒過來,只能手忙腳亂的,讓玉籽服侍自己穿上外衫,跟著她們在濃煙中下了樓,然后從客棧后門逃離出去。剛跑過一個街口,就見客棧火光沖天,越燒越旺,將半個小鎮(zhèn)都給照得亮如白晝!
玉籽臉色慘白,半點(diǎn)血色都不剩下,瑟瑟發(fā)抖道:“天……、天哪,剛才我們要是晚出來一步,豈不是要被活活燒死?”不自禁的縮成一團(tuán)兒,回頭問道:“王妃娘娘,我們現(xiàn)在要怎么辦啊?”
仙蕙看著那明亮耀眼的熊熊大火,看著葬身在火海之中的客棧,感受著周遭傳來的一陣陣溫?zé)峥諝猓膮s好似墜落到了冰冷深淵之底!
這場火肯定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那么,是有人要趁機(jī)謀害自己?還是……,高宸?他不敢明著休了自己,所以就陰謀設(shè)計把自己攆出王府,然后一把火燒個干凈!呵呵,會是他嗎?當(dāng)初在京城選秀的路上,他從大火里救了自己一命,所以……,今天要收回去了?
一命還一命啊。
也罷,從此以后再不相欠。
仙蕙轉(zhuǎn)身,涼涼道:“我們走,不必回去了。”
厲嬤嬤也道:“是啊,今兒的大火的確有些古怪,咱們再回去多半會有危險,不如先避一避。”于是幾個人趁著夜色,在半個小鎮(zhèn)盈反沸天的喧嘩中,匆匆逃離而去。
出了城以后,一直走,一直走,黑暗就好似無邊無際那么漫長。
因?yàn)榕掠龅絼e人追殺,不敢走官道,而選擇了小道。
所以沒有任何燈光,只有之前被仙蕙欣賞的月華星子,從萬丈高空灑下清輝,照出隱隱約約的道路。前方路漫漫沒有盡頭,只有空曠的村落,遠(yuǎn)處連綿起伏的山巒,以及搖曳不定的樹影和嗚嗚咽咽的夜風(fēng),讓人不寒而栗。
“王妃娘娘。”玉籽聲音都快要帶出哭腔了,牙齒打架,“我們、我們……,找個破廟過一夜也好啊。這樣走,萬一……,路上有個才狼虎豹的,再不有個歹人,要怎么辦啊?我們還是找個地方歇歇吧。”
可是附近空曠無比,哪有破廟,就連村莊都只能隱隱綽綽的看到。
厲嬤嬤皺眉喝斥,“別胡說八道,自己沒事嚇自己!往前走,等下找個農(nóng)戶就落腳。”有些焦急的往前探了探,又不好多說。
金葉一直緊緊跟隨,眉頭微蹙。
仙蕙環(huán)顧了周圍一圈兒,再看看金葉,總算稍微安定一些。只要不是遇到三、五個人的劫匪,或者大批殺手,自己這幾個人應(yīng)該還是完全的。等下往前走走,暫時先找個農(nóng)戶落腳好了。
至于江都,只怕暫時不能回去了。
不管是別人要?dú)⒆约海€是高宸,都難保不會還有后手。
她努力的思量了下,還記得上京選秀那一年的路程,從剛才的小鎮(zhèn)往南再走六、七十里地,有一個清水灣。到了清水灣可以租一條船南下,順江而走,行水路,不僅避免了再次被追殺的危險,而且還快,神不知鬼不覺就離開京畿范圍了。
至于南下去哪兒?不知道,反正無所謂去哪兒。
“啊呀!”玉籽忽然回頭,跳腳失聲,指了指后面,“后……,后面有人追來了!”她嚇得直往金葉背后躲,低聲驚呼,“你們看,你們看……,好像是一個男人啊。”
仙蕙聞言吃了一驚,頓住腳步,趕緊轉(zhuǎn)頭看去。
夜色中,迷迷蒙蒙的青色薄霧里有一點(diǎn)亮光。仔細(xì)一看,竟然是一個長身玉立的年輕男子,手里提著一盞橘紅色的燈籠,撥云散霧,朝著這邊飛快追來。
他漸漸走近,五官輪廓和身影一點(diǎn)點(diǎn)清晰起來。
“啊!”玉籽吃驚的捂住了嘴,驚詫道:“天哪!怎么會是他?!”
“陸澗?”仙蕙更是滿目的不可置信。
陸澗的步子越來越快,越來越近,“王妃娘娘。”夜色中,他的身影好似一桿孤寒如玉的青竹,雖單薄,但卻堅韌筆挺。腳下步子飛快,難掩心中的焦急之情,“真的是你?我這不是在做夢罷。”
仙蕙才是糊涂了,覺得自己在做夢,喃喃道:“你不是回江都去了嗎?怎么會……”
“一言難盡。”陸澗盡量簡略道:“孝和公主跟我和離以后,我怕牽連到陸家的人,思來想去,還是不打算回江都了。因?yàn)闀簳r不知道要去哪里,就在京郊住下,后來聽說孝和公主死在年三十的祈福燈下,萬嬪必定遷怒我,所以就更不能回江都了。”
仙蕙輕輕點(diǎn)頭,然后又問:“那你怎么到了這兒?”
“我……”陸澗看了厲嬤嬤和金葉一眼,目光微閃,“我聽說靖親王納了一個夫人,而且還小產(chǎn),牽連到你,王爺讓你回江都。”他為難道:“我有些放心不下,就一路跟著王妃娘娘的馬車后面,想看到你平安回去,卻不想……”
仙蕙不由輕嘲,“這還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啊。”
陸澗沉色,問道:“王妃娘娘,你還要繼續(xù)回江都嗎?”
“不了。”仙蕙搖搖頭,“我和你一樣,回江都,并不合適,只會給家里人惹來無窮無盡的麻煩。”她緩緩勾起嘴角,“另外,往后也別再喊我王妃娘娘了。”
“好。”陸澗并沒有在這上頭爭執(zhí),而是指了指周圍,說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我知道附近有一處清閑的尼姑庵,并不算遠(yuǎn),先過去安頓下來再說。”
厲嬤嬤亦道:“是啊,荒郊野外的不安全。”
若是在從前,仙蕙自然要對陸澗避之不及,但現(xiàn)在,反正都已經(jīng)和高宸關(guān)系破裂,自己又已經(jīng)“死”在了那場大火里面。自己再見誰,再遇到誰,又有何關(guān)系?她的眼眸倒映月色水波,徐徐道:“從今往后,靖親王妃邵仙蕙便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