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上的煩惱，其影響力要比李珣想象的單純。</br>
    原因很簡單，他太忙了，忙得足以忘記一切可以忘記的事情！</br>
    從那一夜起，李珣在皇宮中便多了一項任務(wù)。在每日應(yīng)付完隆慶之后，他總要在禁宮之中轉(zhuǎn)上一轉(zhuǎn)，且不論他本心如何，一個男人在皇宮內(nèi)這樣行事，總會惹來些閑言碎語。然而，皇帝不管不問，便是有人不滿，又能奈他何？</br>
    前些時日，那走馬章臺的生活，是再也進(jìn)行不下去了。除了宮內(nèi)關(guān)系他身家性命的任務(wù)以外，已開始恢復(fù)的修煉生活，也擠去了他最后一點閑暇。</br>
    山上的修煉強度要從新修起來，包括靈犀訣和青煙竹影劍。除此之外，《血神子》、六御陰陽變，甚至是《幽冥錄》，都要投注心力。幾日下來，李珣覺得，這一天十二個時辰，似乎已是不夠用了！</br>
    所以，他開始想盡一切辦法，擠些時間出來。</br>
    便如此刻，剛剛應(yīng)付完隆慶那些拙劣的問題，偷得半日空閑，走在園林小道上，他也沒有閑著，而是從懷中掏出了《血神子》，一邊走路，一邊細(xì)細(xì)觀看。</br>
    血色的字跡十分扎眼，但李珣也不在意，搖頭晃腦，看得十分投入。</br>
    不得不說，《血神子》不愧是通玄界最厲害的魔功之一，雖然血散人給李珣的，不過是最膚淺的一點兒法訣，涉及范圍，也僅僅是解決他體內(nèi)血魘的那部分，但其中透露出來的“氣血交匯、骨肉融通”的法門，仍然大開了他的眼界。</br>
    就李珣目前所接觸的諸多法門來說，六御陰陽變剛剛接觸不久，談不上什么認(rèn)識，暫可不論。其余這些法門中，“靈犀訣”重真息的錘煉，在精煉真息的過程中，自發(fā)實現(xiàn)精氣神三寶的融會貫通，走的是堂堂正道，一步一個腳印，十分踏實。</br>
    《幽冥錄》的修煉之法，在錘煉真息的方面，比不上“靈犀訣”那么穩(wěn)重，不過，修行速度卻是極為迅速，很快就能形成規(guī)模，而且，就李珣現(xiàn)在的感覺來說，越修到深處，“幽明氣”的內(nèi)質(zhì)就越是幽深難測，恍惚中將會有什么新變發(fā)生，讓他十分期待。</br>
    《血神子》的修煉法門，與前兩者卻有著極大的不同。它的修煉特質(zhì)，正是上面所說“氣血交匯，骨肉貫通”。</br>
    也就是通過修煉一種特殊法門，使修煉者的肉體與真息融在一處，生成一種被稱為“血神”的東西，通過各類法門鍛煉，提升其質(zhì)地，開發(fā)其能力，最終形成無上血魔法體，非但是金剛不壞，且使真息、肉體、精神完全匯而為一，隨意變化，與玄門八九玄功，有異曲同工之妙！</br>
    血散人交給李珣的這些粗淺法門，當(dāng)然達(dá)不到這種無上境界，不過卻能使李珣將潛伏在他體內(nèi)的“血魘”與心臟煉化為一體，部分地?fù)碛醒Хw的能力，那時，心臟這處人身要害，對李珣來說，恐怕就會是另一種情形了！</br>
    對修士而言，這類絕頂法門的誘惑力，便等同于世俗中美女之于色鬼、金銀之于財迷，李珣剛剛有了修士的自覺，對這類誘惑，自然也很難抗拒。</br>
    他一邊揣摩其中精義，一邊信步而行，走到哪兒算哪兒，對周圍的情形，也是一概不管。路上太監(jiān)宮女見了，自然也要機伶地讓路，所以一路走來，卻也沒有什么問題。</br>
    然而，若是碰上個同樣不看路的，那后果可就不一樣了！</br>
    “唉呀！”</br>
    一聲驚叫之后，李珣覺得身上一震，愕然抬頭，卻見不遠(yuǎn)處坐倒了一個宮女，年齡尚幼，正抬起小臉，氣鼓鼓地向這邊看來。</br>
    兩個的視線交投，李珣還不怎地，那小宮女卻是嚇了一跳，忙起身行禮道：“李真人安好！”</br>
    “嗯！”李珣的心胸還沒狹窄到連這點兒小事也放不下的地步，隨口應(yīng)了一聲，正想邁步離去，忽地心中一動。</br>
    這小宮女，卻是有些面熟。</br>
    停下身，看她正要離開，便叫了一聲：“你是哪個房里的？叫什么？”</br>
    小宮女又被嚇了一跳，回頭見他臉上頗為和氣，才放下心來。小孩子的心思就是這樣，一旦輕松下來，便有些不知大小。她嘻嘻一笑，又行了一禮：“婢子杏兒，是侍候秦妃娘娘的，幾日前，我們還見過呢！”</br>
    “秦妃？”</br>
    李珣握著絹帛的手不由得緊了一緊，再看向小宮女時，便又悄然，這不正是那個眼神不太好使的小宮女嗎？初見面時，還叫了一聲“刺客”來著！</br>
    秦妃，秦妃！</br>
    李珣眼前似乎閃過那一位有如春水般溫柔，又自有一番倔強的佳人來。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啊……燭影搖紅中，剎那間的驚艷，還有夜間小徑上，陰散人充滿了曖昧暗示的語句，包括最后赤裸裸的明證！</br>
    他從牙縫里緩緩地吸入涼氣，讓這淡淡的涼意深入肺腑之中。</br>
    這種感覺，是不同的！</br>
    李珣緩緩地?fù)u頭，和青吟、明璣等人相比，這位秦妃給他的感覺，非常不一樣……可是，不一樣在哪兒呢？</br>
    心中存著這樣的疑惑，他揮揮手，讓這個杏兒離開，方要轉(zhuǎn)身離去，心中又是一動。這一次，是沖動！</br>
    于是，單純的小宮女后面，便多了一個大大的尾巴，而小女孩仍是懵然不覺。只是轉(zhuǎn)了幾個彎，前面“蘭麝院”便已在望，李珣不再掩藏身形，而是光明正大地現(xiàn)身出來，和杏兒幾乎是前后腳踏進(jìn)了院子。</br>
    門前侍候的太監(jiān)一臉愕然，卻又不敢阻攔，臉上表情奇怪極了。直到這個時候，杏兒才發(fā)覺背后的變化，她猛地回頭，睜大眼睛看著李珣，顯然是被嚇到了：“李真人……”</br>
    李珣看著她手足無措的樣子，心情忽然變得很好，這是一種已經(jīng)很久沒有接觸過的體驗，他忍不住微笑起來：“我渴了，到這兒來喝杯茶！”</br>
    此時早有機伶的太監(jiān)飛奔入內(nèi)，告知秦妃知曉。便在李珣說話的時候，廳堂門口，一塊雪白的裙袂微微飄動，下一刻，那一雙靈秀柔和的眼眸，便投射在李珣身上。</br>
    李珣立刻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br>
    今天的秦妃，當(dāng)然不會像那天晚上一樣，懶顧衣衫，云鬢散亂。此時，她一身白襯青紋的長裙，青色的紋路被巧手織成長春藤的樣子，青翠欲滴。衣袖由數(shù)層輕紗層層織就，上繡飛鳥圖，精致華美中還透出幾分清閑適意。頭上也只是簡簡單單地挽了個髻，整潔中透出簡樸大方。</br>
    這樣整體來看，也能遮去幾分柔弱，顯出些皇妃的威嚴(yán)氣度來。只是，她那晚給李珣留下的印象實在太過深刻，所謂的威嚴(yán)，也不過僅此而已。</br>
    雖然說不出理由，但李珣的心情很好，非常好，他打個稽手，從容道：“幾日不見，娘娘身子一向可好？”</br>
    秦妃以一個優(yōu)美動人的姿態(tài)回禮，態(tài)度恭敬而又有著一定的距離：“李真人安好！”</br>
    李珣還是那個理由，只是說得更委婉一些：“貧道剛剛忽覺得口渴，見此時也算是故人所在，便厚顏進(jìn)來，討一杯茶喝！還請娘娘莫怪！”</br>
    他說話的時候，便盯著秦妃的表情，更因此而清楚地看到，這位纖纖美人額頭微蹙的美態(tài)。他也知道，自己的理由可說是拙劣得很，偌大的皇宮里，難道還缺他李珣的一杯茶水嗎？</br>
    但李珣有自信，秦妃不會因為這點兒事情，得罪他這位新晉的紅人。</br>
    果然，秦妃在眉峰微蹙之后，便露出了和婉的笑容，禮貌迎客：“真人客氣了，妾身這里正有一些新近送來的茶葉，若真人不嫌粗陋，便拿去解渴也好！”</br>
    說罷，她便伸臂虛引，但方向卻不是內(nèi)堂，而是一側(cè)的回廓。</br>
    李珣此時也不在乎這個，他心情更好了幾分，同樣伸手一引，當(dāng)先去了。</br>
    秦妃宴客的所在，乃是蘭麝院后一個小巧的梅花亭。院中的侍人手腳也真是快，也就在幾步路的時間里，便將亭上擺上了茶具。又燃起火爐，煮沸雪水。</br>
    此亭外斜斜栽種著幾株臘梅，此時正是花季，寒梅怒放，上面還沾染著殘雪點點，花雪相映，愈發(fā)顯得粉紅可愛。</br>
    李珣見了這景致，忍不住贊了一聲：“梅雪虬枝，輕寒時候，此時不該喝茶，倒該喝酒才是！”</br>
    秦妃落后半步，卻錯了有兩肩遠(yuǎn)的距離，聞言亦是一笑：“真人亦是雅人，說到酒，這院里倒藏著一壇黃梅酒，只是年候尚淺，不過是兩年的功夫……”</br>
    李珣抬手打住了這話，喜道：“不必來茶了，便要這酒！憑欄當(dāng)酒，看晴雪梅花美人，豈不快哉！”</br>
    這話調(diào)笑的意味就很明顯了，旁邊侍候的宮女太監(jiān)聞之變色，秦妃卻只做不知，從容引李珣入亭就坐，又吩咐太監(jiān)去換酒來。自己則在亭子的另一側(cè)斜斜坐了，斂容相待。</br>
    李珣沒想到秦妃這么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子，手段竟樣高明，從頭到尾，沒給自己任何發(fā)揮的機會——其實，便是真有機會，他也未必發(fā)揮得出來！</br>
    他進(jìn)蘭麝院，也只是一時起念，并不是真要做出什么事來。秦妃又處處好言相待，禮數(shù)周全，別說沒念頭，便是真有什么念頭，這個時候，也做不出來了。</br>
    所以，他臉上從容隨意，其實卻頗有些尷尬，更感到自己處在下風(fēng)。為了緩解這壓力，他開始用比較放肆的眼神打量對面的女子，結(jié)果又令他大失所望。</br>
    秦妃似乎是天生擔(dān)得起這種場面的，也虧得她能將這眼神中的無禮成份過濾上去，見李珣看來，輕言淺笑間，與他議論起雪景梅花，淡淡的幾句，既沒有冷了場面，又始終保持著主客的距離，真是好生了得！</br>
    李珣心中不免有些不耐，心中既生雜念，目光必然游離，可就是這么一移，他忽地看到了一處異樣：</br>
    冬日嚴(yán)寒，凡人禁不住寒氣，將手臂縮入袖中也是常情。可是，既然這樣，便再沒有了發(fā)抖的道理！秦妃那紗織長袖看似單薄，卻是由名匠巧思織就，號“千層紗”，最是保暖不過，李珣在王府中，也是見過的。而且這亭中燃著火爐，溫暖如春，也未必見得如何冷法！</br>
    可為什么，秦妃的手臂——被她側(cè)身擋住的那只手臂，還在微微發(fā)抖呢？</br>
    李珣心中一動，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移開了目光，腦中一轉(zhuǎn)，便又現(xiàn)了一樁異處。</br>
    剛剛還夸這里的侍人手腳麻利，茶水上得極快，可是現(xiàn)在，數(shù)倍于剛剛的時間都過去，為何那黃梅酒還沒上來？</br>
    心神一動，便生感應(yīng)，他功力的長進(jìn)便在此時看了出來。神念如同撒開的漁網(wǎng)，將蘭麝院周圍罩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果不出他所料，只見得一個太監(jiān)鬼鬼祟祟地開了門，待去得遠(yuǎn)了，便擇了一個方向，撒開腿腳狂奔。</br>
    那邊，應(yīng)該是養(yǎng)心殿的方向吧，隆慶不正是在那里“修煉”嗎？</br>
    原來如此！</br>
    李珣心中透亮，瞬間將這前因后果都捋得清了，終于忍不住放聲大笑，笑聲中真息自發(fā)揮灑，震得亭外梅花簌簌搖動，殘雪紛飛。</br>
    秦妃疑惑地看來，看她臉色，卻還不知自己的情況已被李珣看個通透。</br>
    李珣微微一笑，忽地將腰上配劍擎在手中，向著秦妃道：“娘娘送貧道這亭、梅、酒三寶，卻未有一報，十分慚愧。若是娘娘不嫌棄，貧道便演個小戲法，聊搏一笑！”</br>
    秦妃還未示可否，李珣便已啟動劍訣，說一聲“去”，“青玉”便忽地連鞘飛起，化為一道烏光，霎時不見。</br>
    秦妃面色微變，也就是眨眼時光，“青玉”又繞回亭內(nèi)，落在李珣手上。李珣開口，叫了一聲“慚愧”。</br>
    “多日不曾演練，卻出了岔子，娘娘莫怪！嗯，還要煩請娘娘，派幾個力氣大的太監(jiān)宮娥，去院外百步，抬個人回來，貧道手拙，不小心傷了人，萬幸沒出人命！”</br>
    說著，他的目光緊盯在秦妃臉上，毫不意外的，他看到了秦妃再也遮掩不住了驚惶，而這樣的神色，卻讓李珣的心情整個地高揚起來。</br>
    你不是怕我做事嗎，那好，我今日偏要做出些事來給你看！</br>
    這時候，黃梅酒終于上來了。</br>
    李珣也不客氣，也不溫酒，直接破開封口，倒了兩杯出來，舉杯敬道：“時日尚早，還能求得一醉，娘娘，請！”</br>
    秦妃強自將臉上的惶意壓下，表面上，終于保持住了聲音的平和，微聲道：“還請真人見諒，妾身不善飲酒！若真人不見怪，還是以茶相敬……”</br>
    李珣心情正是狂放無羈的時候，聞秦妃推拒，只是笑道：“娘娘也說這酒年候尚淺，醉不得人，飲上幾杯，卻是沒有什么妨礙的！”</br>
    秦妃還待出言婉拒，李珣目光投注過去，精芒閃動間，自有一股不許抗拒的強勢。秦妃臉上一白，低下了頭去。忽然間，李珣對這樣的手段，有了上癮的感覺！</br>
    秦妃知道再不能相拒，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伸出那一直隱在身側(cè)的手，貼在了杯子上，滿而將溢的酒液微微一晃，灑了些出來，她渾若不覺。繼而微瞑雙眸，緩緩端起杯子，直至舉到唇邊，以袖掩口，然后，一飲而盡！</br>
    李珣叫了一聲好，同樣將酒喝下，再看秦妃，只見她舒袖展眸，微斜杯口，其中卻沒有滴出半點酒液，而此時，她手臂的顫抖奇跡般地停止了。</br>
    潔白如玉的臉頰上，也飛出了兩朵紅云，美艷不可方物。</br>
    李珣看得呆了。</br>
    也在此時，他心中一道電光閃過，將那最后一層迷霧劈得粉碎，這是種什么感覺，他想，他已經(jīng)明白了！</br>
    主宰！全身心的主宰！</br>
    也只有在這位清麗動人的妃子面前，他，李珣，才能真正地感受到，身為男人，那不可或缺的主宰欲和成就感！</br>
    只有面對她，李珣才敢輕狂，才敢放肆，才敢逼酒，才敢調(diào)戲！換了另一個人，便是美色絕不在其之下，像青吟、像明璣、像陰散人，他敢嗎？</br>
    李珣之于秦妃，正如陰散人之于李珣，都是強大的不可抗拒的主宰者！要她生，便生，要她死，便死！再沒有其他的選擇！</br>
    只有在秦妃身上，李珣才能找到自己的價值！</br>
    只要他愿意，這個女人，美色毫不遜色于陰散人，卻柔弱了億萬倍的女人，便是他的！</br>
    完全的屬于他的！</br>
    這個念頭比任何時候都要明晰，它便是一團(tuán)在黑暗中搖曳的鬼火，看上去陰寒詭譎，充滿著腐尸的臭氣，可卻有著能穿透人靈魂的力量。那溫溫的，又涼涼的熱量，勢如破竹，直下他的心底深處。</br>
    李珣的呼吸粗重起來。</br>
    此時，亭中只剩下了他們兩人，溫酒等事宜，也自動地轉(zhuǎn)為秦妃負(fù)責(zé)。李珣不得不佩服這位柔弱的女人，在“后援”已經(jīng)的情形下，她的膽色，或者說，是對命運天數(shù)的從容淡定，足以羞煞世間男兒。</br>
    一時間，整個亭內(nèi)，只剩下了水開的“咕咕”聲，還有酒水傾注時的微響。</br>
    秦妃專心致志地溫酒，李珣則專心致志地觀賞美人。</br>
    這種沉默一直持續(xù)到酒水溫開。</br>
    秦妃低眉斂目，根本不看李珣，只是伸手拿出酒盅，另一手持袖，起身為李珣斟滿一杯，玉人灑落銀星千點，這姿態(tài)亦是美極。李珣的喉頭蠕動一下，伸手舉杯，一飲而盡。</br>
    再斟再飲，如是數(shù)輪。</br>
    黃梅酒味甘不醇，原本是醉不得人的，但李珣卻非要喝醉不可！結(jié)果在第五杯的時候，他便如愿了。</br>
    他伸手去拿酒杯的時候，就那么微帶著些恍惚地一錯，手掌便不是拿在酒杯上，而是抓著了秦妃的手指。</br>
    兩個人同時一震。</br>
    秦妃想要縮手，卻哪還抽得動？反而被李珣趁此機會，手掌一個開合間，便將她整只纖手都納入了掌握之中。</br>
    至此，亭內(nèi)仍然是沒有半點兒人聲，這一幕情形，便像是一部啞劇，在靜寂中上演。</br>
    感受著掌心內(nèi)那清涼柔潤的觸感，李珣覺得整個身子都要酥了，毛發(fā)便是泡在了熱酒湯里，十萬八千的毛孔盡數(shù)打開，吞吐的都是飄飄然的香氣。</br>
    他手上的力更大了，甚至想將這只手融化在自己的手中！</br>
    恍惚間，他想到了陰散人對秦妃的評價——絕代尤物！只是掌指的接觸，便足以銷魂，陰散人的評價，是何等的貼切！</br>
    他抬眼看秦妃的面容，只見她眼中珠光盈盈，顯然驚懼委屈已到了極點。便是這樣，她仍然抿著嘴唇，強忍著不掉下淚來，努力地要將手掌抽出來。</br>
    這既柔弱又倔強的神情，比什么火油都要厲害，李珣腦中“轟”地一響，胸腹間整個地著了火，然后，又將全身都吞噬了進(jìn)去。</br>
    亭外隱約傳來了些驚叫聲，但他卻充耳不聞。他猛地站起身來，仍不松手，而是繞過亭中石桌，繼而用力一扯，秦妃纖弱的身子，卻怎能抵得?。康秃袈曋?，她香軟的身體，便被扯進(jìn)了李珣懷中。</br>
    溫香軟玉，不外如是！</br>
    李珣低眼，看著懷中瑟瑟發(fā)抖的美人，心中快意，實是難以言表！</br>
    秦妃終于開口，聲音卻顫抖得不成樣子：“真人，使不得……”</br>
    李珣體內(nèi)妖火幾次漲落，連嗓子都迫得啞了，聞言低著嗓子嘿笑：“國師使得，為何我使不得？”</br>
    秦妃的身體猛地僵住，隨即，便整個地軟化下來，顫抖卻愈發(fā)地劇烈，兩人這般親密接觸，她的每一點變化，都會被李珣直接感受，這樣下來，李珣更是連抽涼氣，幾已不可自制。</br>
    事已至此，他再不多言，低下頭去，狠狠地吻上了美人微微開啟的櫻唇。</br>
    秦妃嚶嚀一聲，緊繃的身子霎那間軟了下去，珠淚終于再忍不住，自鬢角處垂落下去。</br>
    唇分，李珣深深地吸了一口長氣，猛地發(fā)力，將秦妃打橫抱了起來，直踏出亭去。</br>
    亭外，杏兒等幾個宮女太監(jiān)早嚇得傻了，見李珣出亭，杏兒竟被驚得癱倒在地上，李珣終于忍不住，放聲狂笑，笑聲中，他懷抱美人，直入內(nèi)堂。</br>
    在李珣達(dá)到人生第一個高潮的時候，他腦子想到的，竟然是這樣的念頭：</br>
    “這蘭麝院，起得倒是極妙！”</br>
    蘭麝細(xì)香聞喘息，綺羅纖縷見肌膚，此時還恨薄情無？</br>
    他或許沒有艷詞作者的溫情脈脈，但那種男人的成就感和自豪感，卻是更勝一籌！</br>
    或許，只是一時的沖動，不能作為他慣常行事的參照，但是事實擺在眼前，已成為不容更改的客觀存在：</br>
    老子上了皇帝的女人！</br>
    這是一個非常奇特的認(rèn)知，這認(rèn)知就如同一個不斷膨脹的巨/物，將他心中巨大的縫隙，轉(zhuǎn)眼間填得不露半點兒痕跡，而且還有愈脹愈大，永無止境的趨勢！</br>
    不管那隆慶老兒如何君臨萬邦，統(tǒng)率黎民，在他李珣的眼中看來，也不過就是個戴了綠帽的老烏龜！所謂九五之尊，在他眼中，又算得了什么！</br>
    不但他的女人讓我上了，就是他自己，也要仰我的鼻息，像個小丑一樣，在重重的謊言中掙命！</br>
    人間界的第一人，就這樣被他踏在腳下！</br>
    秦妃像一只垂死的天鵝，在哀鳴聲伸長脖頸，隨即便軟軟地倒下，像是融化成了水，再動不了半個指頭。</br>
    李珣心中的自豪感再次無止境地膨脹開去。</br>
    在美人低低細(xì)細(xì)的喘息聲中，李珣下床，不緊不慢地著裝，直至他衣著整齊，才再一次地低頭下看，秦妃已經(jīng)累得睡了過去，她伏在床上，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背肌，上面仍殘留著點點歡好的痕跡。</br>
    她的眼角，尤有淚痕未干。</br>
    李珣心中一動，繼而抿起嘴，在臉上刻下了兩道深痕。同樣的，這突然映入眼簾的淚痕，不自覺間，就在他心中烙下了極深的印記，這印象在心中發(fā)酵，卻說不出是什么滋味。</br>
    他覺得心中的快意似是回落了一些，不過，很快的，這小小的沉郁，便被甩了出去。他一振袍袖，轉(zhuǎn)身出屋。</br>
    屋外太監(jiān)宮女都嚇得魂不附體，見了李珣，都只是叩頭求饒而已。這也合情合理，畢竟萬一事發(fā)了，李珣這“活神仙”未必怎樣，但他們這些奴才，卻是必死無疑。</br>
    他們能有這樣的自覺，倒省了李珣的心力。</br>
    便在這些太監(jiān)宮女的叩頭聲中，李珣踏出了蘭麝院的大門。他沒有去想這事情的后果如何，不是他心思不到，而是……</br>
    在這人間，便是事情有了變化，又能奈他何？</br>
    想到這里，李珣再也忍耐不住，放聲長笑，笑聲在禁宮之內(nèi)四處回蕩，驚起了一波又一波的人聲。</br>
    時間推后了半個時辰，福王府，書房內(nèi)。</br>
    李信就著燭光，看著由外省送來的信件。這人世間人心難測，尤其是這那樣在官場上廝混的東西，一個個心生七竅，八面玲瓏，便是寫的信，也在字里行間，抹了一層油星！若是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他們耍了去，事關(guān)重大，他也不敢輕忽。</br>
    看得久了，眼前便有些昏花，他微皺眉頭，換了個角度，正準(zhǔn)備再看時，外間有人敲門。他應(yīng)了一聲，不一會兒，李琮便走了進(jìn)來，低低地叫了一聲“父王”。</br>
    李信放下信件，看著李琮在燈火下陰晴不定的臉色，心中暗嘆一口氣，淡淡地道：“這么晚了，有什么事？”</br>
    “父王，王兄他……”李琮有意地頓了頓，且不出預(yù)料地看到了李信臉上極是注意的神情，他暗地里咬了咬牙，繼續(xù)說了下去：“王兄在宮里，似是惹了些事非！”</br>
    李信眉頭打了個結(jié)：“事非？說下去！”</br>
    李琮接著往下說：“半個時辰前，宮中的侍衛(wèi)聽到王兄在宮中大笑，整個皇城均清晰可聞！傳說，還驚了皇帝！”</br>
    李信輕“哦”了一聲，顯是被這個莫名其妙的消息給迷惑了，李琮觀察著他的神情，忽又前傾身子，把聲音壓低了下去：“據(jù)一個在附近的侍衛(wèi)講，王兄今天下午在‘蘭麝院’呆了將近四個時辰！天黑得透了才出來，那里的宮女太監(jiān)，都極是緊張！而且，王兄也是在出來之后，才發(fā)笑的！”</br>
    李信的目光驀地定住，良久之后，才恢復(fù)轉(zhuǎn)動。他將目光在兒子身上一轉(zhuǎn)，語氣依然平淡：“你……以為如何？”</br>
    李琮怔了怔，他想不到李信會把問題拋回來，但他反應(yīng)還是較快的，頓了頓，便答道：“王兄并不像對女色感興趣的人，只是，傳言中，秦妃有傾國傾城之姿，容光為后宮第一……”</br>
    他繞一圈，還是將視線定在了女色上面。李信看這他這個小兒子，心中微有些失望。這孩子聰明有余，但眼光總是差了少許，且從未出府歷練，視界便狹窄許多，將來，未必能夠擔(dān)得起大梁??！</br>
    心中雖這樣想，臉上卻沒有什么變化，只是提點道：“不管是否與女色有關(guān)，琮兒，你王兄在皇城里放聲大笑，旁若無人，你就沒有什么其他的想法？”</br>
    李琮不是笨蛋，李信的話說得已經(jīng)很明顯了，他當(dāng)即順著李信的意思說了出來：“王兄必有所恃！那國師的勢力，已經(jīng)這么大了嗎？”</br>
    李信微微點頭，旋又搖頭：“勢力？怕是神通吧！嘿，神通廣大！”</br>
    李琮又一次低下了頭去，不讓自己有些失色的面孔暴露在父親眼前。這位突然跳出的王兄，已經(jīng)不再是理論上的威脅了，而是確確實實地以他神秘莫測的力量，在李信心中，占據(jù)了一個極重要的位置。</br>
    而最可怕的是，直到現(xiàn)在為止，他還摸不清這位兄長心中，最深層的欲望，究竟是什么！</br>
    看不透的人，才最可怕！</br>
    李信的話音將他從瞬間的迷茫中拉了出來，他只聽道了一句話：“明日，你再去國師府，請你王兄，來此一會！”</br>
    也許連李信自己也不知道，他在說關(guān)于李珣的話題的時候，無意識地加了一個“請”字。</br>
    李琮卻聽到了，而且，聽得清清楚楚。</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