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逆潮
李珣剛剛聽到,一個自出生以來聽過最荒謬的笑話。
他一時間很難把握自己的臉色變化,只感覺到氣流從嘴巴里流出來,與唇齒碰撞,發(fā)出聲音。只是,那聲音干澀無比。
“你要滅掉通玄諸宗?”
說話間,他已下定決心,若古音真的承認了,他一定痛下殺手,以免讓這瘋子禍亂此界,惹出不可收拾的事來。
古音卻沒有直接回答。
在李珣灼灼目光之下,她用蔥白纖長的手指緩緩梳理發(fā)鬢,恢復(fù)到文秀從容的常態(tài),又微側(cè)過臉,看車外急劇流動的云氣。
“這里應(yīng)還是幽魂噬影宗地界吧,九幽噬界一出,圈禁方圓千里,余下這許多靈脈、藥圃、礦山,想必是要被周邊諸宗瓜分掉的?!?br/>
李珣心神漸定,聞言一笑,屈指算道:“妙化宗同化、百獸宗毀亡,不夜城失其宗門祖地,今日又是幽魂噬影宗。古宗主一步步走來,戰(zhàn)果斐然,卻不知接下來,要滅掉的,又是哪個?”
古音卻不接他的話碴,自顧自地道:“綱魂噬影界立宗數(shù)萬載,積累下一片好大的基業(yè),想來養(yǎng)活兩三萬修士,也不在話下?!?br/>
李珣亦將目光放出去,隔著厚厚的云氣,當然看不到什么。不過,綱魂噬影宗地界,各處靈脈礦產(chǎn),他都心中有數(shù),對最近宗門內(nèi)的窘?jīng)r也有所耳聞,他笑道:“若是古宗主想在這里放養(yǎng)手下,三千修士已經(jīng)太多,逞論三萬?”
“三千?”
古音側(cè)過臉來,明眸流燦,唇邊笑意微微;“是了,想必先生與我的標準是不同的?!?br/>
李珣揚起眉毛,也不說話,就看她有什么說辭。
古音淡淡地道:“無論是靈竹或是百鬼,棲身的都是此界了不起的宗門。幽魂噬影宗盛極而衰,也就罷了,只看那號稱東方第一的明心劍宗,東括東海百零八島礁,北攬箕山險峻、南至宵河、西到松嶺,地域廣袤。單只連霞山脈之中,便仙家洞天千百、地脈靈竅以十萬計,礦山藥圃這流不計其數(shù),更別提坐忘峰自成一界,元氣充沛,幾若仙境。如此資源,養(yǎng)活十萬修士,也是易如反掌……”
看古音話中不停下套,李珣反而越發(fā)清醒。他心中震蕩漸平,干脆坐在云車側(cè)欄上,冷笑抱胸,聽她演說。
“貴宗授徒向來貴精不貴多,宗門內(nèi)外弟子總數(shù)不過千余。坐擁如此資源,修煉時仙丹妙藥、靈脈元氣無不充裕,又有良師相授玄門無上秘法,也無怪乎代代光耀、個個精英。只是,先生可知道,宗門之外,那些無門無派的散修、妖魔,整日里為了些許靈脈、草藥爭破了頭,自然,他們爭的也是各大宗門吃剩的余瀝??嗳兆舆^慣了,總能知道儉省,三萬之數(shù),仍屬保守?!?br/>
李珣心中荒謬的感覺只有更甚。
古音所描述的狀況,或許是真實的,可從她口中講出,兔死狐悲也不久如是。
難不成她日日唬弄那些散修、妖魔時間長了,把自己都繞了進去?
李珣的神情盡都落入古音眼中,這女子淺笑道:“看來,先生是不以為然了,畢竟自通玄諸宗主控此界以來,這便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天地生養(yǎng)萬物,為的便是諸宗精進,使強者虎強、弱都越弱。通玄界自存世以來,也洽談室就屬于各大宗門,億萬生靈以諸宗修士為尊??墒侨绱耍俊?br/>
李珣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這話古宗主應(yīng)該放到水鏡大會之類的聲合說去,也好看看諸宗首腦的老臉,是怎樣變化。眼下這境況,未免明珠暗投,可惜得很!”
古音卻也不惱,只道:“所謂天經(jīng)地義之類,真要送上,想必諸宗首腦也是絕不會收下的。然而,這世間確有一項天經(jīng)地義,至今未變,以后也不會變。”
她眼睛盯過來,尖銳而穩(wěn)定。
李珣則漫聲道:“愿聞其詳。”
古音緩緩說話:“先生實力不濟時,為人處事,如履薄冰,亦不免受辱于棲霞,這是天經(jīng)地義;如今修為長時,隨即笑傲環(huán)宇,無人能制,幾乎一手主宰他人生死,也是天經(jīng)地義……更遠一些,叔父恃強凌弱,欺辱青吟,轉(zhuǎn)眼便被更強的鐘隱打得不得翻身,還是天經(jīng)地義……”
李珣揚眉冷笑,打斷她的話:“不過就是弱肉強食之義吧,平庸得很。而且,通玄諸宗以強凌弱,豈不是正合古宗主的意?“
古音搖頭道:“天道自然之理,與人世之理怎能一樣?天道之下,草木禽獸生而各就其位,如鏈相繼,如環(huán)相扣,生于渾沌,歸于渾沌,生死枯榮,皆在渾渾噩噩之中。由此所生之弱肉強食,方是萬世不易之理。而人世之理,卻截然不同。便如先生,若有敵手以七十年前的眼光,看如今的先生,無疑是取死之道。蓋因人之一途,變化最速,由強而弱,由弱而強,不過是彈指一揮間。正所謂變動不居,周流六虛,正是這迅速的流動變化,才是為道登仙的根本。若僵化如草木禽獸之屬,只在天地間循環(huán)往來,無有逾越,還要修士作甚?要通玄界做甚?“
李珣眼簾垂下,他似乎有點兒明白古音的意思了。
“按著古宗主的說法,諸宗為強散修為弱,強弱之勢亙古以來,從未改變,故而通玄界已經(jīng)僵化掉了……很精彩,可我有一事不明,還請古宗主指教?!?br/>
古音微笑道;“請講?!?br/>
“數(shù)萬年來,通玄界飛升之修士陸續(xù)不斷,且不說幾十年前的鐘隱,便在當世諸宗,宗師人物也層出不窮。其中更有厲斗量、羅摩什之輩,為一代人杰,他日霞舉飛升,仙途可期,若真如古宗主所說之僵化,這些人又是如何跳出來的?”
古音淺淺一笑:“這不出奇,此界上有天劫之威,內(nèi)有正邪之別,一潭死水之中,還活著兩條巨鱷,故尚未完全腐臭。只是四九重劫已過,到下次足足要三千六百年,這一代精英,到那時,也剩不下幾個。沒有天劫臨頭的威脅,諸宗修士還能否像此代人一樣,奮勇精進,實是不容樂觀,如此,巨鱷已去其一?!?br/>
李珣為之默然。
古音仍不放過,從容道:“至于正邪之別,先生在此界數(shù)十載,難道還看不透么?無論是當初棲霞慘事,還是每年的水鏡之會,通玄諸宗可真有什么正邪立場?年年拼殺,不過是為了某某靈脈、某某仙丹,去了這些,所謂正邪,不過就是兩張好皮囊,披上更好看些罷了。尤其是數(shù)萬年來,諸宗控制的地域資源,已經(jīng)有了相當清晰的輪廓,彼此也都知根知底,已不可能再有足以激蕩整個通玄界的波瀾,先生未曾生在四九重劫之前,也就不知道,當年沒有散修盟會的通玄界,是怎么一個模樣。”
她笑著伸出手,做了一個撫平的手勢:“死腐之水,臭不可聞!這樣,第二條鱷魚也沒了?!?br/>
李珣抬頭,沒看向古音,而是將祖母投向了云車之外,那翻滾流過的云層。此時,他仍未說話。
女人輕柔的嗓音繚繞在耳邊,說的卻是掀動此界傳統(tǒng)的宣言:“通玄諸宗在世的時間太長了,占據(jù)的資源也太多了。他們形成了穩(wěn)固至乎僵化的體系,且各種方式使這僵化的體系維持下去,就像糕餅上生出的霉斑,隨時間流逝,而不斷放大,使得沒有人愿意去沾染,最終毀掉整個糕餅。散修盟會做的,就是在糕餅徹底壞掉之前,挖去這些霉斑,至少可以讓大部分糕餅保存下來?!?br/>
她上游李珣,平靜地道:“這便是我的計劃,先生以為如何?“
李珣勾動唇角,搖了搖頭:“所謂推心置腹,不過如此。古宗主這話送給此界百萬散修,必定應(yīng)者如潮,可以我看來,古宗主卻不是個‘為天下先’的圣人?!?br/>
聽得此言,古音有些放肆地笑起來,在狂風的吹拂中,她頭顱微向后仰:“若是口是心非,也是先生打頭。剛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話,是先生講出來的,明明滿腦子想的都是怎樣與人家作對,卻還要別人推心置腹的待遇,未免太貪心!”
李珣只是微笑,旋又直起身子,這回,他是真要走了。(更/新/最/快
“我并沒有說謊?!惫乓粲朴评m(xù)道,“這是我的計劃,是散修盟會的使命,而其中,包含著我希望做到的事情。”
李珣舉起雙手叫停:“古宗主,我有言在先,我和你永遠不是一路人,你……”
“僅僅是發(fā)泄一下,你介意嗎?”
古音的笑靨有種壓迫人心的力量,李珣必須呼出一口長氣,才能緩解對方加在自己心頭的壓力。
便在此時,古音開口:“我曾被叔父欺侮,懷了一個孩子。”
“呃……”李珣被頂了一記,臉上頗有些尷尬。
古音反倒是微笑如常:“這件事,記得宮侍對你講過,我就不多談這個傷心事了??傊?,叔父要以血融之術(shù)催發(fā)玄嬰之法,換體重生,事情做得很是過分,可是,相對于**本身,我更無法接受他這么做的理由,他是為宗門考慮!”
“那是托詞。”李珣脫口而出。
古音唇邊笑容更添一分諷意:“若是托詞,其實是為一己私利,我只當他喪心病狂,也就只恨他一人罷了,然而我卻知道,此人所言,偏偏就是真的?!?br/>
李珣為之瞠目。
“當時宗門內(nèi)憂外患,弟子青黃不接。我一心撲在宗門事務(wù)上,修為不進反退。叔父與我同病相憐,眼看如此下去,宗門再無能頂住大梁的人物,他干脆便使出這絕戶的法子,要么血融玄嬰,使他擺脫鐘隱留下的附骨劍氣,重振聲威;要么便是我反戈一擊……“
她的聲音漸漸低弱下去,似是重新咀嚼那不堪的記憶。
李珣回過神來,覺得這說法實在有些牽強。不過其中的細節(jié)他不清楚,妄猜無益,只有姑且聽之。
“這是養(yǎng)蠱之法,唯最毒都留存。通過這個,叔父敗亡,我修為精進,且一手扯出眼下這個局面,然而,先生也看得出,我并不開心?!?br/>
會開心才怪!
李珣在心中搖頭。
此時,古音的視線移到了云車之外,那里云氣翻涌的虛空,或許是她心境的映現(xiàn)吧。
“那件事后,我總是在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關(guān)于叔父,并于宗門,也關(guān)于整個通玄界。之前我與先生說的那些,便是我想出來的一些道理,也就是在此基礎(chǔ)上,我終于想透了,為什么叔父會做出那種事來?!?br/>
李珣微偏了下頭,試探道:“因為此界諸宗,僵化死寂?“
古音又笑了起來:“其實,此界是死水也好,活水也罷,我也無所謂。只是通玄諸宗為了維持這種局面,歸攏出來的條條框框才真正讓人作嘔。比如……“
“比如?”
在李珣好奇的目光下,古音漫聲道:“比如冥火閻羅?!?br/>
李珣倒真是吃驚了。這關(guān)冥火閻羅什么事?
古音唇邊冷譏之色越發(fā)濃烈起來:“九幽噬界,好大的手筆!將宗門弟子禁固在牢籠之中,搏那微不可見的一線生機,分明已是究途末路,卻還幻想當年榮光,。他為的什么?”
李珣雖不喜冥火閻羅的算計,可是“九幽噬界”的壯舉,還是讓他頗為佩服。此刻見古音不屑一顧的模樣,他有些不滿地響應(yīng):
自然是宗門傳承……“
“就是這個!”
突然,尖銳的音調(diào)將他的話攔腰打斷,古音眼中強光打閃,一瞬間甚至穿透了李珣的肺腑,刺得他猛然一窒。
“這便是此界的陳腐僵化制造出來的最大的笑話!”
古音就像是換了一個人,她的神色還算平靜,可是那具有尖銳侵略性的眼神,卻撕開了她一貫文透雅致的妝容,倒像一頭隨時會撲咬上來的母豹,明明白白的告訴著李珣,要么接受她的觀點,要么,生死相見!
李珣猛然間被震信了。還好,僅持續(xù)了極短的時間,古音便又恢復(fù)到幽深不見底的常態(tài)。
她繼續(xù)用譏諷的語調(diào)說話:“冥火閻羅費盡心機布下九幽噬界,也許幾百上千年后,真出來幾個驚才絕艷的人物,能一舉扭轉(zhuǎn)頹勢。然而,他可曾想過,他封在里面的兩千弟子,到最后,還能有幾個活著出來?”
李珣抽*動嘴角,有些哭笑不得:“古宗主可從來不是這么悲天憫人的人物……”
“不過是推己及人罷了?!?br/>
剛剛情緒上的突然爆發(fā),使古音眉目間有些疲倦,語調(diào)也緩和了許多:“冥火閻羅所做之事,與當年的叔父并無二致,周樣都是為了宗門在此界的一席之地,維持曾經(jīng)有過的地位和尊榮。這不是個例,而是常態(tài)。一個古音不算什么,兩千弟子也無所謂,可推而廣之,古往今來,通玄諸宗起起落落,又有多少冥火閻羅和玉散人,以宗門傳承的理由做出同樣或類似的事?累加起來,十個兩千、一百個兩千,也未必能說得盡,而這僅僅是對本宗弟子的手段……”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但在李珣耳中,卻仿佛是湍流進入封閉山谷時的低回咆哮,下一波爆發(fā),可能會在任何時刻來臨。
李珣發(fā)現(xiàn)自己需要調(diào)理一下心情。
事情正發(fā)生詭異的變化,他此時并非是在和古音勾心斗角,而是在她翻滾的記憶和情緒中,艱難地尋找自己的位置。不知不覺,自己便喪失了主導(dǎo)權(quán)。
可是,這一過程中漏出來的許多前所未聞的信息,又讓他感覺十分刺激,不知道是否應(yīng)該打破這種局面。
這時候,古音用嘶啞的嗓音說道:“我自認為恩怨分明,若是叔父為一己之私害我,我縱使復(fù)仇,也不會牽拉他人,可事實是,他私心雖有,驅(qū)動他行此逆?zhèn)悙号e的,還是所謂的宗門傳承的念頭。這就是通玄諸宗弄出來的條條框框。他們用這個限制別人、也限制自己,讓這狗屁不通的法子,成為約定俗成的規(guī)則,讓如此行事的人物都成了英雄豪杰……”
她緊盯著李珣,每一個字都從緊挫的貝齒間擠出來,錚然鳴響:“所以,我復(fù)仇之目標,除了叔父本人,還有造成之一切的通玄諸宗,凡是以此今為行事之法則的宗門,我一個都不放過!”
李珣抿住嘴唇,他終于發(fā)覺,古音“瘋”在了什么地方。
這個一貫冷靜的女修,其思路已經(jīng)完全被滿溢的情緒淹沒,李珣很難找出其中的理由,故而也只有隨這毫無道理的情緒沖擊。
此時的古音,根本就是不可理喻!
或許是李珣冷淡的反應(yīng),又或是她可觀的自控能力,古音在徹底失態(tài)的邊緣忽然就冷靜下來。
繃緊的肢體放松,因為激動而微紅的面頰迅速蒼白下去,接下來,古音就靜靜地靠在座位上,似乎是直視李珣,可觀其神情,卻已是神游天外,似乎已經(jīng)陷入到一個完全自我世界中去了。
李珣等了一會兒,覺得很是沒趣,撇了撇嘴,正要有所動作,古音又開始說話,語氣非常平靜。
“如果我真的要改變此界面目,我會將發(fā)動的時間拖后一千,甚至兩千年。那時候,通玄界完全是一潭死水,這一代的豪杰俊秀,也大都不在了,而諸宗與散修的矛盾,卻將積累到隨時爆發(fā)的程度。那時只要有人因勢利導(dǎo),結(jié)果將會是水到渠成,而我,從四九重劫結(jié)束,只等了一百年,這一百年,大概就是我的極限了?!?br/>
忍耐仇恨的極限嗎?
李珣嘿嘿冷笑起來:“古宗主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只是還有一事不明,想請古宗主指教。古宗主欲以散修盟會之力,撼動通玄諸宗維持的局面,將諸宗從此界抹去……”
“宗門抹去,修士自便?!惫乓舻那榫w慢慢回落,神態(tài)與常時已無二致。她微笑搖頭,“只要他們不再立宗結(jié)派,我亦不會直盡殺絕。便如百獸宗那樣,只毀其宗門神器,余者不究?!?br/>
被她打斷發(fā)言,李珣也不急,耐心聽完,方又道:“若我理解得不錯,按照古宗主的打算,今后日子,大約是讓此界修士自由自在,不受宗門所累,修行傳承,均以個人為根本,至于此界資源,則各依其能,相互競爭。那就等于是再向死水潭中放進幾只鱷魚,讓死水翻動起來??墒?,鱷魚玩得高興了,將一潭水撐成泥糊,豈不是連死水都不可得?三百萬修十互相攻殺,各宗傳承斷絕,便是日后能平衡下來,此界修行水平又會退化到什么程度?古宗主可曾想過?”
瞥他一眼,古音輕笑搖頭:“悲天憫人的,應(yīng)該是你才對?!?br/>
她似是要回避這個問題,李珣則步步緊逼:“請古宗主解惑?!?br/>
古音看他半晌,似要看入李珣真意,方朱唇輕啟,從容道:“若是那樣……與我何干?”
李珣身子有些夸張地后仰,朝天無聲一笑。至此,他便再沒有什么可說的了。
他嘿嘿兩聲,最后再看了眼昏睡中的林無憂,轉(zhuǎn)過身去。
這回古音沒有攔阻,只是突然飛來一句:“先生可知,幽離神君何以賣力招攬于你?”
李珣心中微動,卻也頭不回地道:“天底下未必只有古宗主一人慧眼識英才,這一步,敝人倒還有些自信。”
說罷,他不愿再與古音糾纏,身側(cè)微晃,似被大風吹起,飛離云車。身后,古音語氣如常,卻字字清晰流入他耳中。
“他日,請先生用心觀我手段!”(更/新/最/快
九天之上,罡風凜冽,激蕩不休。李珣飛掠之際,身軀似化入其中,隨狂風飛卷,轉(zhuǎn)眼便是十里開外,后方古音與其云車已融入青天白云之內(nèi),不見蹤影。
在沒有絲毫保留的飛行中,李珣被古音的情緒影響的心境也慢慢開朗起來。但這時,他又被另外一件事吸引了注意。
高空中元氣充沛,生靈卻是稀有之至,所以李珣對生機的感應(yīng)越發(fā)敏銳。還隔著幾十里路,他就發(fā)現(xiàn)有一團無比強烈的氣息反應(yīng),就停在正前方,沒有半點遮掩。
他發(fā)現(xiàn)了對方,對方自然也有所感應(yīng)。
雖相隔數(shù)十里,李珣仍感到皮膚一燙,對方凌厲的神念鎖定他身上,似乎要將他的五臟六腑都挖出來看個清楚。
前面是誰,已是不言而喻。
妖鳳……應(yīng)該還不知道自己的雙重身分吧。
此時,李珣不認為對妖鳳保持這個秘密有什么意義,當然,他也不會主動上前,把一切都說出來。
此時他只是在想,要不要線過去呢?
最終,李珣還是打消了這個示弱的念頭,頂著越來越強大的壓力,直線飛掠,幾十里的距離一晃即過。
接下來,隔著去聲氣,李珣清楚地看到那道赤紅的身影,背對著他,靜靜懸空。
九天罡風雖烈,卻無法吹動她的裙袂,由此更顯滯重和孤獨。
李珣沒有減速,從妖鳳身邊呼嘯而過,距離最短時,也不過百尺左右。兩人身影交錯之際,李珣清楚地感覺到,來自于妖鳳身上灼熱如巖漿的殺機。
他心中一動,扭回頭,隱約見得妖鳳雍容美艷的面容雪白中透著鐵青顏色,眸子卻燃著火。
兩人視線對上,李珣立刻明白,也許,妖鳳是誤會了。
并非每個人都會屈從于古音的手段。
至少,他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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