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耍弄
    “幽離……神君?”
    李殉眉毛揚(yáng)起,眼睛隨著笑聲的流向慢慢轉(zhuǎn)動。
    來人是在極遠(yuǎn)處發(fā)聲,轉(zhuǎn)眼己凌壓周邊,其勢雄渾,如虎嘯生風(fēng),悍勇之至。
    然而,在所有人都在估計來人現(xiàn)身的方位時,笑聲倏止,映入眼簾的。只是一陣清風(fēng)。
    沒有人?
    祭臺上火光沖天,與島上島外的宮宇樹林生成了無數(shù)陰影,扭動交纏,考驗諸人的眼神敏銳程度,又似是無數(shù)奸滑鬼魅,嘻嘻嘲弄。
    場面反差之大。令人憋悶得吐血。李殉抽*動嘴角,也不知是氣是笑,再看妖鳳、青鸞,此刻面色都不好看。
    尷尬的沉默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回到冥火閻羅身上。
    面對如此局面,冥火閻羅只低聲而笑。眼睛噠起。任場中諸人眼神銳利。也都也看不透他的心思。
    這個……看不透便看不透吧不。
    李殉忽爾一笑,扭動脖子,先前被青鸞斬斷半邊的傷口,此時己完全愈合,他還有閑拍打身上沽的泥灰,如同事不關(guān)己一般。
    當(dāng)前的事實證明,為自己留一步棋果然還是正確的。
    李殉的做派引得妖鳳還有些疑惑,臺上的病嘮鬼則再清楚不過。目光從狹長的眼縫中透出來,在他臉上一掃。之后便再無反應(yīng)。
    李殉才不管冥火閻羅怎么個想法。
    在冥火閻羅喊出“幽離神君”的名號之時,便等于是將宗門修士都要弄了個干干凈凈。
    妖鳳此時也將自己的步調(diào)調(diào)整過來,她目注冥火閻羅,搖頭道∶“藏頭露尾又如何?不如擔(dān)心下你自己吧。引外氣入體,強(qiáng)續(xù)生機(jī),一炷香之后,你必將肉身崩壞,萬劫不父。在這段時間里,你想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周邊氣氛猛然一窒,祭臺之下,幾個尚存的長老,絕望的神情更是遮掩不住。他們并非不知冥火閻羅的狀態(tài),只是心中僥幸被妖鳳一語道破,精神已經(jīng)承受不了。
    況且,還有幽離……
    冥火閻羅露出笑容,牽動枯“的肌肉與白森森的牙齒,妖異且陌∶f多謝元君提醒,不錯,這從賊老天手里偷來的片刻工夫,萬萬不能浪費(fèi)了,如此,我們直入正題。
    “元君一手造成如今這局面,不管是出于謀算也好,純泄私憤也罷,對敝宗而言,己經(jīng)是不可收拾,大約只有重頭再來或者就此湮滅的區(qū)別了。這叮是元君想石到的結(jié)果?”
    妖鳳啞然失笑,笑容里,她的眸光卻漸漸冷冽下去∶“倒也沒什么,只要你們改換個宗卞,不要讓閻夫人登位便成。若諸君沒有意見,我等就此退去。”
    聽她這言語,幾個長老差點(diǎn)兒背過氣去,只是諸多狠話,卻是卡在喉嚨里,進(jìn)退不能。一時間目毗欲裂,恨不能用目光將妖鳳千刀萬剮。
    冥火閻羅上下頒顫動兩下,算是發(fā)笑∶“以元君之威,確實是想來便來,想去便去,哪里有旁人說話的余地。況且,以敝人的模樣,恐怕再無緣得見列祖列宗,這悶虧和著牙齒吞下去也算不得什么。只是……”
    他拖了個長音,話氣轉(zhuǎn)折∶“只是有一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正如梗在喉,不吐不快。按著元君所說,要敝宗撤換宗土,只為了尋古音的晦氣。
    “確實,閻鴦與古音勾結(jié)甚久,或許得了許多助力,若她繼承宗主大位,古音也能從中取利。然而,古音操持天下權(quán)柄近半,何事不可為?破落如敝宗,她仍要大費(fèi)周章,所圖為何?還請元君示下?!?br/>
    “閻夫人與她勾結(jié),你去詢問便是,何必問我?”妖鳳淡淡回絕。
    冥火閻羅搖頭道∶“古音謀算,向來周密詭變,若閻鴦能知其圖謀,何至于落得這般下場?”
    此言字字誅心。閻夫人聽得真切,蜷曲的身子更是止不住顫抖,拳掌緊握,指甲破肉之下,片片見血。
    妖鳳瞥去一眼,尚在沉吟,冥火閻羅又追加一句∶f元君既然要與古音作對,何必再為她遮掩?一人計短,兩人計長,若元君肯明示天下,古音謀算再密,也抵不過天下人,唯有事敗而己?!?br/>
    冥火閻羅如此說法,一旁李殉也大為意動。
    妖鳳人概是古音數(shù)百年來最親密的合作者,古音的謀劃,大半都瞞不過她,若她真能盡述其中關(guān)竅,古音百年心血,恐一朝盡喪。
    不過,李殉也聽出些古怪,病痛鬼身體不好,說話從沒有太多虛文,怎么今日偏偏這么多廢話?
    妖鳳卻沒想太多,只冷笑道∶“好大方,按你的意思,只要我說出其中曲折,你我兩方之事,一筆勾銷?”
    “便不是又如何?元君橫行天下,當(dāng)真還掛念我們這破落戶不成?”
    冥火閻羅姿態(tài)之低,實是無以交加。
    “主意不錯,可惜……”
    “元君!”
    冥火閻羅忽將聲音高揚(yáng),在妖鳳表明態(tài)度之前,打斷了她的話,背后熊熊火光似乎也隨之額動兩下。
    妖鳳眼中寒芒閃動,冷冷盯去。
    病痔鬼深陷的瞳眸燃動幽火,分毫不讓∶“若敝人所猜不差,元君此時的態(tài)度……莫不是有心報復(fù),卻無處下手?”
    嗆咳幾聲,冥火閻羅聲音漸低,但仍清晰可辨∶“當(dāng)然,敝人相信,若元君要取古音性命,就算她身邊有玉散人護(hù)持,仍是翻掌間∶”最輕松不過??裳巯逻@局面,應(yīng)當(dāng)是嫌殺之太輕,又或是……人不畏死,奈何以死俱之?”
    他的嗓音輕之又輕,其中卻有輕雷郁動。一時間須發(fā)飛揚(yáng),昂然之姿。刺得旁人眼神生痛。
    李殉輕哼一聲,卻聽到妖鳳微微而笑∶“一肚子花花腸子?!?br/>
    妖鳳沒有否認(rèn),那么,古音果然己存死志!
    心中有了這般明悟,李殉只覺得寒氣自牙縫間絲絲滲入,積郁在五臟六腑之間,心目中古音的形象也前所未有的明晰起來。
    冥火閻羅畢竟不知其中秘辛。他口中的“玉散人”,此時己是行尸走肉。早不復(fù)當(dāng)年之勇。也正因為如此,古音的狀態(tài)遠(yuǎn)比他想象中的更瘋狂。
    談笑間翻覆天下的強(qiáng)者。和一心求死的陰郁女子,便在此刻合為一體。生死之別??此坪唵?,可那根本就是智者和瘋子的差別。
    李殉寧愿對上十個惜命的智者,也不愿碰到一個不顧死活的瘋子。尤其是這瘋子還擁有著驚世絕倫的謀算。
    冥火閻羅只是點(diǎn)頭嘆道∶“若古音不惜身顧命,其謀劃之事,更要驚天動地,不輕舉妄為。也是對的。可正因如此,元君更應(yīng)該公示天下,以舉界之力,將其陰謀抵消才是?!?br/>
    妖鳳唇邊冷請之意不減,根本獺得說話。
    見狀,冥火閻羅眉頭跳動,眼眶中幽火閃爍。奇道∶“元君這也不做,那也不做,難不成,只是想著報復(fù)古音,卻不想干擾她的所作所為?敝人可否猜想。古音之所謀,亦是元君之所愿?”
    話音方落,身后祭臺轟地一聲大響,沖天陰火持續(xù)了半夜的強(qiáng)勢之后,終于有所減弱。焰芒緩緩下挫,空氣的爆裂聲也逐步沉悶下去;妖鳳的眼眸卻燃起了奪目的火光,似要將祭臺上的病瘩鬼化為灰燼。
    冥火閻羅只作不知,繼續(xù)額首感嘆∶“看來,便是如此了。元君當(dāng)年受此界宗門圍攻,夫妻反目,又委身于玉散人。滿腔怨氣,自然要有個發(fā)泄之道。由此看來,古音所謀非小,而且對此界傷害極大,而元君樂觀其成……是也不是?”
    他分析得條理清楚,極具說服力,幾乎讓人以為,那就是事實∶妖鳳雖仍維持著凌厲的眼神,卻沒有進(jìn)一步的動作。
    半晌,在人們以為妖鳳就要默認(rèn)的時候,她忽然失笑∶“冥火……你當(dāng)我是傻子么?”
    余音猶在,本己干燥灼熱的大氣溫度再次攀升,幾乎能把人的毛發(fā)點(diǎn)燃,更有妖鳳強(qiáng)橫神念充斥其中,掠過李殉身側(cè)時,便似有一記重拳轟過,激得他背后寒毛倒豎。
    李殉低喝一聲,周身真息鼓蕩??翱皵匙⊥饨珈膹?qiáng)壓。
    不過,妖鳳并不是針對在場諸人。李殉依稀感覺到,島外的廣大空間中,因為劇烈的溫差變化,使得草木生靈都顯出其特有的氣息來。
    藏匿的人物,再無所遁形。
    妖鳳鳳目含威,并無動作,一旁的青鸞卻振動寬袖,味味連響,堪比神兵利刃的寒氣四面迸發(fā),岸邊稀疏的樹叢立時被砍去半截。
    青鸞此舉,絕對是有的放矢。
    氣刃所過之處,錚然有聲,七八個人影隱隱綽綽現(xiàn)出身來,又很快沒入更深的陰影中去。
    然而,就在變化的剎那,湖邊樹叢里,上百點(diǎn)火光同時點(diǎn)燃,瑩亮的光線灑遍每一個角落,深暗的從林瞬間亮如白晝。這種情況下什么隱身匿形都是笑話,下一刻,青鸞凌空而至,纖細(xì)的身影抖散出你蓋四野的陰云。
    島上。妖鳳微微而笑∶“你喋喋不休,便是為了讓他們安置機(jī)關(guān)么……幽離神君何在?”
    伴著她的悠然話音,半空鏗鏘震鳴,叢林中的修士砰然四散,卻仍不免帶出數(shù)蓬血霧,形狀凄慘之至。
    不過,林中修士一心退卻,又散得極開,青鸞也無法一舉建功。她目光稍轉(zhuǎn),己經(jīng)選中下一個目標(biāo)。
    青鸞身形甫動,忽有人哈哈大笑∶“棲霞元君當(dāng)面。何敢妄稱神君,幽離在此?!?br/>
    青鸞身了停住,微覽眉峰,扭頭看去。
    這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移過來,指向李殉背后。
    背后的笑聲震得李殉耳鼓生痛,他臉上不動聲色,回頭樸去,丈許外,一個錦袍男子負(fù)手而立,月光越過他的肩膀。與妖鳳抵在一處。
    此人不過是中等身材,其貌不揚(yáng);略嫌狄長的面孔上。星星點(diǎn)點(diǎn)都是細(xì)碎疤痕,更有一道長疤切過半面臉孔,直到頸后。
    其人模樣并不怎么入眼,可是意態(tài)豪放,坦坦蕩蕩站在那里,便有一番雄壯氣度。
    此人便是通玄諸宗宗主里,心思最為猙獰丑陋的一個,卻成功地將滿腔謀算都掩蓋到豪雄姿態(tài)之下,比之冥火閻羅的幽深難測,是另一僑味道。
    不過,此時李殉更在意的,確實另一件事——
    幽離神君是如何瞞過在場所有人的耳目,悄無聲息地潛入湖心島上的?
    “一別多年,你的噬影大、法倒是越發(fā)精進(jìn)了?!壁せ痖惲_替李殉提出了解答。
    攤開雙手,幽離笑道∶“若沒有湖底的暗道,老子就算把噬影8888修到頂,怕也瞞不過人家……對了,地宮內(nèi)宗門秘典,我己是笑納了,大師兄,你就安心去吧?!?br/>
    幽離最后幾字陰冷寒透,如頸后寒風(fēng),刺入骨髓。別說其它人,便是李殉聽了,瞳孔也不自覺放大一圈,忍不住扭頭去看冥火閻羅的臉色。
    紅影閃動,灼熱的風(fēng)從耳邊刮過,李殉本能地擺出防御的架勢,只是妖鳳的目標(biāo)并不是他,外放的氣壁只擋住了對方迸發(fā)的余波。
    幽離神君放聲大笑,身形飛退。
    作為幽魂、嗜鬼兩宗,噬影大 法修為最高的修士,他短時間內(nèi)的爆發(fā)速度,并不遜色妖鳳太多。他的身形拉出一條虛影長線,又在轉(zhuǎn)瞬之間由虛至無。消沒在光影交錯的空間里。
    僅僅相隔一線,妖鳳的手掌印在虛影最后消散的位置,聚然拔升的高溫將方圓數(shù)丈的空氣蒸發(fā)一空,隨后才是熾白的火光四而噴發(fā)。
    李殉隨起眼睛,在刺目的光線下,掃到了一片被燒成氣灰的衣襟下撰。
    一擊不中,妖鳳纖白的手掌順勢揮擊,五指輪影,破空之聲不絕于耳。數(shù)十道火線交織,將左邊虛空切割得支離破碎。
    虛空中接連兩聲悶響。
    光影錯亂中,幽離神君再度現(xiàn)身,前臂置在胸前,開裂的衣袖之后露出一段黑沉沉的護(hù)臂,想來是以此擋住妖鳳的指力。
    妖鳳目光掃過,神色略有波動∶“司晨模鐵!神君操持俗務(wù)之余,竟還如此用功,真是難得”
    幽離趁她說話,身形偏移,再度拉開距離,臉上笑容仍在∶“老子可不像某個病殃殃的孫子,既然不用日日掙命,不用點(diǎn)功哪成?”
    妖鳳唇角冷曬,不予置評,此時,李詢才想起所謂“司晨模鐵”是個什么玩意兒。
    司晨即雄雞報曉,引為勤勉;模鐵則是取“鐵柞磨成針”之典,即是卞動為自身增壓,以艱苦修行的法器。
    不過,叮以石出,在“司晨模鐵”暴露以后,妖鳳對待幽離的態(tài)度明顯不同,后面接續(xù)的攻擊便按住不發(fā),幽離也垂下手臂,雙方遙遙對峙,似乎都在醞釀接下來的攻勢。
    李殉看得清楚,幽離下垂的手臂上,燃起了一層幽種的火焰,那火焰似是護(hù)體真息外爍,又好像是從司晨模鐵中透出來,逐步蔓延到臂膀、半身,在衣衫下浮動鼓漲。
    也從這一刻起,幽離神君的氣勢強(qiáng)力攀升,便如剛剛那個披了尖刺火衣的傀儡,恍惚中竟似取得了與妖鳳抗衡的絕大戰(zhàn)力。
    看著他不斷拔升的威煞,妖鳳面色冷凝,卻也沒有刻意進(jìn)逼,只是幽幽道∶“幽魂、嗜鬼兩宗復(fù)合,確為此界盛事……”
    “復(fù)合?”幽離神君露出滿口白牙,森然一笑。“真是笑話!”
    音猶未落,島外青鸞發(fā)出嘯音。
    妖鳳神色微動,轉(zhuǎn)過臉去。視線超過參差的叢林,見得十余里外,數(shù)道熾白光柱沖天而起,四而你漫的陰氣隨之涌動流轉(zhuǎn),數(shù)息間又是一片禁制密布,乍看下法度森嚴(yán),絕非倉促而就。
    青鸞也感覺到些許困惑,發(fā)嘯與妖鳳交流。
    以她們的修為,一眼便看出這些禁制只是防護(hù)之用,沒有半點(diǎn)殺傷力,只是由高空望去,整個鬼門湖尼星點(diǎn)點(diǎn),光柱林立,禁制彼此相接,陰氣交相往來,聲勢也確實駭人之至。
    冥火閻羅笑著咳聲進(jìn)∶“元君勿憂,只是那些弟子護(hù)身保命的機(jī)關(guān)而已。否則,若是元君一個不小心,展盡這三千弟子,
    將來四九重劫也不好過不是?”
    妖鳳皺周不語,似乎有些心神不定。
    不遠(yuǎn)處,李殉則更難受。
    雙方的實力固然有差距,但他在禁法上的修為,妖鳳和青鸞加起來也拍馬難及,更別提整個鬼門湖的禁法全由他修正布咒。正因為如此。他的感受遠(yuǎn)比兩大妖魔來的真切。
    “地氣連柱,可抵天覆之災(zāi);集結(jié)鬼門湖地脈之氣,護(hù)持所有宗門重地、弟子居所。這是抵擋天劫時的手段。最損地脈不過,怎么用在這里?”
    再記起冥火閻羅吐出的“四九重劫”之語,他只覺得心驚肉跳,投向祭臺的目光也變了味道。
    冥火閻羅有所感應(yīng),沖他點(diǎn)頭一笑。轉(zhuǎn)而對妖鳳笑道∶“元君畢竟還是外人,不能切身體會,不知這成百上千條人命劃出的鴻溝,可不是一代兩代的時間便能填實的。更何況,元君與青鴦仙子合力,便是二宗復(fù)合,也奈何不得。無用之事,何必空耗心思!”
    妖鳳眉目間笑意宛然∶“那也未必。我觀幽離神君體內(nèi)自成一天地,分明已窺得無上大道,絕非沒有一戰(zhàn)之力。若幽魂、嗜鬼兩宗復(fù)合歸一,我當(dāng)退避三舍,聊為賀禮。”
    冥火閻羅聞言大笑,笑聲里,他身后的火光己經(jīng)壓到了小腿之下,沒有了光芒映射,他的灰敗臉色,無論如何都遮掩不住。
    笑音未絕,冥火閻羅又慨然嘆息∶“元君與玉散人叔侄久居,終還是學(xué)會了口是心非,不復(fù)堂皇氣度……事己至此,便是宗門敗落,也容不得元君說去便去。”
    冥火閻羅最后幾字,音節(jié)鏘然,祭臺上的陰火卻伴著尾音轟聲熄滅∶李殉心頭一緊,在明暗轉(zhuǎn)換的瞬間,身形虛化,移開了位置。
    身體甫動,來自妖鳳的灼熱氣勁便擦著耳邊飛去。
    妖鳳這一手倒不是針對李殉。而是在變故突生時,控制局面的作法。
    在突襲李殉的同時,她也出手分別攻向幽離神君和冥火閻羅,憑借氣機(jī)感應(yīng),鎖定各人的位置。便是對方有什么手段,她也能夠及時反應(yīng)。
    幽離神君冷笑中,體外幽火分合,將妖鳳一擊擋下∶祭臺上冥火閻羅輕吁口聲1,身外虛空震蕩,火星打在身前半尺,便被吞沒其中,倒比幽離還要顯得舉重若輕。
    妖鳳眸光閃動,正暗自計較,天空中颯然風(fēng)響,青鸞沒有再迫殺逃走的修十,轉(zhuǎn)回島上,依舊護(hù)住無憂。妖鳳瞥去一眼,莫名搖動的心神也恢復(fù)常態(tài)。
    然而,下一瞬問,整片天地便抖動起來。
    李殉仰頭看天,心頭己打了死結(jié)。
    祭祖大典子時開始,至此怎么說也有近三個時辰過去,此時應(yīng)是清晨時分,鬼門湖周邊的霧夜也都散盡,更無云彩。可天色卻依然陰沉昏暗,倒似有一層漆黑的薄紗籠在上面,妖異無比。
    腳下的震動也不比尋常。
    李殉可以感覺到,鬼門湖之下地脈極不穩(wěn)定,大量的元?dú)獗怀槌觯尤氲健暗貧膺B柱”的禁法中,然而又有難以估量的能量湍流填補(bǔ)進(jìn)去。
    不過數(shù)息時間,地脈質(zhì)性已經(jīng)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如此強(qiáng)烈的變化瞞不過他,自然也瞞不過兩位絕頂妖魔。
    妖鳳與青鸞對視一眼,雙方的距離悄無聲息地拉近,將林無憂護(hù)在中央。她們剛剛做完這件事,更劇烈的震動便轟然襲來。
    “喀喇喇”的聲響中,湖心島的地面現(xiàn)出數(shù)道觸月驚心的裂縫,亂石飛截,聲勢懾人至極。地面開始上下?lián)u動。人們就像是站在波浪之上,剛才被激戰(zhàn)毀去一半的地宮,瞬息崩坍。
    “怎么回事,這是怎么回事?”
    最先撐不住的竟是幽習(xí),看到宗門重地成了這般模樣,在初時的惶惑之后,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猛回頭盯著祭臺上的冥火閻羅。嘶吼道∶“冥火,你搞什么鬼?”
    冥火閻羅冷冷下看,幽習(xí)涌動的滿腔血?dú)馑剖潜槐疂蚕?,冰封之余,亦堵住了喉嚨?br/>
    努力了半晌,幽習(xí)才勉強(qiáng)說話∶“宗主……請宗主示下?!?br/>
    隆隆的地動聲翻卷七來。壓滅了所有的雜音,祭臺h,九幽地氣只余下了薄薄一層,在腳邊流動穿行,通往九幽地域的裂隙也在不停地收縮。
    沒有了陰火燎天的背景,冥火閻羅只是靜靜站著,枯干的身軀卻依然穩(wěn)健。
    在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到他身上,隨即便被這垂死之人輻射出來的光芒灼傷了眼。冥火閻羅微微一笑。上下頒稍稍裂開,顯出唇齒后的黑洞,游絲般的音節(jié)從中流出來,像一波陰冷的風(fēng)。任是在場的都是六識通神之輩,也聽得非常吃力。
    李殉皺緊眉頭,只聽到“以身飼育……開玉碎之禁,臨九幽之淵……”之類的語句,登時心神震蕩。后而的話便徹底漏了過去。
    只是李殉聽不到,祭臺下面的幾個長老卻聽得真切。
    緲緲余音中,幾人臉上分明己是死灰顏色∶幽習(xí)更是雙目突出,伸手想去抓住祭臺上的人影,可身子才挺起來,便似被抽了骨頭,軟癱在地上。
    隨之而來的。則是冥火閻羅低沉的聲調(diào)∶“宗門亂離,陰眼開!”
    周邊依然是地動山搖,而場中的大多數(shù)人,卻是茫然無措;冥火閻羅沒有受到任何影響,聲調(diào)依然沉穩(wěn)舒緩∶“后繼乏人,幽柵開!”
    李殉終于聽得清楚,他微張開嘴,卻被腳邊炸裂的土石嗆了滿嘴塵煙。
    便在此時,冥火閻羅的話音又起∶“上下失序,閻鎖開!”
    終于,冥火的話音里有了幾分凝重吃力,而在話音響動的同時,虛空中也出現(xiàn)了不可忽視的征兆。
    場中諸人只聽到周邊大氣中“繃繃”連響,仿佛是成子上萬條鎖鏈崩斷,本己搖動不休的地面,更是以近乎崩潰的態(tài)勢碎裂下去。
    李殉口鼻間猛地一窒,剛隧起眼睛,尖銳的石片就從眼前飛過。方圓數(shù)里,已經(jīng)成為極度狂暴的絕地,尋常人別說呼吸,便是站著都會被元?dú)鈦y流撕成碎片。
    交進(jìn)的元?dú)馔牧髅土已趽?,發(fā)出宏大的嘯音,依稀中竟與祭禮時,三千弟子的呼嘯有幾分相似。
    蒼涼奔放的聲浪高卷入空,與遠(yuǎn)方天地彼此應(yīng)和,有那么一瞬問,李殉甚至以為回到了“四極廢、九洲裂”的遠(yuǎn)古時代。
    一側(cè)“滋滋”聲音響起,李殉回眸石去,只見妖鳳、青鸞身外泛起護(hù)體靈光,將諸般雜物擋下。只是兩大妖魔獨(dú)特的氣息,與這片天地實在是格格不入。李殉便感覺到,當(dāng)她們真息外爍之時,便似在沸油中彈入一點(diǎn)火星。轟然引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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