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十集 第一章 得寶
打劫?
聽得此話,箕胖子臉上表情相當(dāng)精彩,他反射性地摸了摸腰間,旋又覺得反應(yīng)過激,干咳一聲,咧嘴笑道:這詞不好,太傷兄弟感情!師弟你要覺得手頭緊,只要給哥哥說一聲,咱不帶皺眉頭的!
好啊,二師兄果然仗義!不過,也不用另說了,師兄身上向來不缺寶貝,現(xiàn)在拿出來,也省得大伙麻煩。
李珣晃晃腦袋,才說這一會,眼前的景象便又涂上了一層厚厚的血色,胖子的臉也看不太清了,但對方的生機脈動卻越發(fā)地清晰,像是只花腿蚊子,吃飽喝足了,在眼前嗡嗡地晃悠,讓人忍不住想一巴掌拍過去。
截然不同的感覺把李珣弄得有些迷糊了,依稀間,他看到胖子的臉色有些變化,正直勾勾地盯著他,似乎他臉上畫出了一朵花!
對此,李珣心里一陣煩躁,你娘的聽沒聽我說話?
念頭初動,他的拳頭已經(jīng)轟在了箕胖子油脂堆積的肚皮上,看著胖子哦哦叫著彎下腰去,他心里又是一陣舒暢。
哈哈的大笑聲中,李珣左手箍著胖子的肩膀,而右手已迅速的探到對方懷里。
既然師兄這么大方,三弟我也就不客氣了。嘖嘖,二師兄果然家財豐厚啊。
說話間,他手上不停,至少扯了七八件形態(tài)各異的小東西出來。其中大多寶光隱隱,絕非凡物。搭眼一掃,那個墨絲蚶寶,就在其中。
李珣也不客氣,大手揮處,袍袖翻卷,把寶物盡都收了。忽又想到胖子剛剛的反應(yīng),手上不停,又下探到腰間。手指尖才觸到實物,便聽嗡
的一聲響,全身如遭電擊,猛地抽搐。
胖子藉此機會,肥軀轉(zhuǎn)動,像個大頭肥魚,尾巴一甩,便從李珣臂彎中滴溜溜脫身出來,轉(zhuǎn)臉便叫道:師弟住手,這是哥哥俺的心頭至愛,萬萬留個面子!
驚神鐘?
李珣眼睛瞇起,眼前血色彌漫,幾乎已看不到實物。還多虧之前那一激,讓他的腦子保持著相對的清醒。
箕胖子肥軀一縮,向后退了幾步,方笑道:兄弟你也知道,這鐘是俺的宗主信物,萬萬不可有失。兄弟你要覺得不夠,回頭哥哥再送你幾件好玩意兒……
李珣卻沒聽他說話,而是在一陣沉默之后,突然道:驚神鐘里面是什么東西?
突如其來的一句將箕不錯的話音攔腰斬斷,這胖子窒了窒,方將肥臉擠成了一朵花。
好耳力!兄弟你只聽震音,便知道里面塞了東西。實話對你說吧,這里面是塊鎖心寒鐵的粗胚,有人專門訂做的,俺正要把它送去打磨,沒想到在路上碰上兄弟你。這個……
李珣深吸了一口氣,將心中涌動的煩躁再壓下去,這才開口道:這是在哪兒?
突然的話題轉(zhuǎn)移把箕不錯一棒子打懵,怔了半晌,才明白過來。當(dāng)即大喜道:承兄弟你的情,哥哥俺必有后報。呃,你問這是哪兒……
這是北齊山啊!向西一千一百里就是水鏡洞天,向東不遠(yuǎn)則是明心劍宗的駐地。
兄弟你干掉的這幾個家伙應(yīng)該是散修沒錯,說起來,昨日那位,難道就是兄弟你?
揮了揮手,也把箕胖子試探的言語一把揮到九霄云外去,李珣覺得自己的狀態(tài)仍舊很糟糕,若不是忌憚胖子陰險多智,他可能早就出手,一泄胸口躁動。
只是……怎么離駐地還這么近?
對了,聽人說,兄弟你和明心劍宗的明璣不太對盤?胖子特意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說話。
然后,他便生受了一記可剜心刺骨的兇厲眼神。
肥軀一縮,胖子嘿嘿笑道:不要奇怪俺知道這秘辛,當(dāng)日兄弟你大發(fā)神威,攪得星河天翻地覆,事后他們雖然嘴巴封得緊,卻防不住哥哥就在附近,兄弟當(dāng)時又聲勢驚人,讓人一看便知?。?br/>
你就吹吧!李珣冷笑兩聲,卻是心知肚明。血影妖身看得出來,他和明璣的恩怨又怎么看出來的?胖子必然有別的消息管道,只是他也沒心情究根問底就是了。
不過,說起血影妖身,李珣忽又想起一件事來。明璣當(dāng)日可是下過重誓的……
箕胖子不知他心里想法,盡在他耳邊嗡嗡發(fā)聲:兄弟,不是我說,以你的能耐,殺掉駐地里那幾人并不算難,然而事后,與明心劍宗則再無轉(zhuǎn)圜余地。這個人恩怨,擴大到整個宗門,可是智者不為啊!
李珣冷冷地瞥過去一眼,受低落的心緒影響,他胸中殺機層層疊蕩,已到了另一次噴發(fā)的邊緣。
箕胖子狠打了個寒顫,舉手退了兩步,干笑道:兄弟要真想做,哥哥不會攔你……請,請!
看箕胖子那副怪樣,李珣胸中殺氣反倒消減了些。他費盡心力地躲出來,又怎么會再殺回去?而且明璣在外轉(zhuǎn)了一天,隨時可能回轉(zhuǎn),若在此刻打了照面,那可真就糟糕透了。
李珣生出遠(yuǎn)避的心思,只是箕胖子橫在這里,他也不能做得太過生硬。腦子里轉(zhuǎn)了幾圈,他又把話題移了回來:這么晚了,上哪兒去?
耶?剛剛說了,去送鎖心寒鐵嘛。
送給誰?
這個……兄弟你感興趣?箕胖子言詞閃爍不定,大有開始繞圈子的意思。
李珣咧咧嘴,口腔的吐息像是從地獄升上來的毒火,在血紅的唇舌間繚繞不散:師兄怎么說也是一宗之主,能讓你紆尊降貴,親身奉迎的人物,我哪能沒個好奇之心呢?
奉迎個屁!箕胖子出奇地激動,脫口罵道:老子真要撅屁股上去,包準(zhǔn)連點兒灰渣都剩不下!
哦,這么厲害,那我也更有興趣了!
箕胖子恨不能把吐出的話再咽回去,但在李珣妖異的眼神下,他已經(jīng)沒了退路,只好干笑著湊上身來,輕輕吐出一個名字。
這名字初入耳中,李珣眼角便猛抽一記,口中不自覺叫了聲:是她……嘖,做什么?
他微笑著投過眼神,與箕胖子對上,兩人胸口之間響了聲悶爆,身形同時后移,但才動了數(shù)分,便又硬扯了回來。
箕胖子慘叫一聲,肥軀努力彎了下去,他粗大的手腕被李珣扣住,深陷的手指差點兒把上面的肥油都擠出來。
兩人的真息瞬間沖突了無數(shù)次,修為雖然相近,燃血元息的狠辣陰毒,卻使得局面幾乎是一邊倒。箕胖子掙了幾次,沒有擺脫,疼得直跳腳:哎喲兄弟,輕點!
李珣嗯了兩聲,手上卻更加了一把力。肥肉之下的筋骨血脈在高溫下扭曲、撕裂、變形,卻在行將徹底崩潰之前,停了下來?;肿又惶鄣么角嗄槹?,偏還要擠出笑臉,難看極了。
我知道二師兄有妙手空空的絕技,只是使在自家兄弟身上,可不厚道!李珣雖然收了力,可燃血元息仍是躍躍欲動,隨時可以迸發(fā)出第二波攻擊。口中則道:二師兄,你不給我個解釋?
解釋?當(dāng)然,當(dāng)然,哥哥也是一時昏了頭,送出去的寶貝,潑出去的水……
咯地一聲脆響,箕胖子的小臂骨干凈俐落地斷成兩截。
李珣二度發(fā)力,在斷骨相挫的微響中,微笑道:那些寶貝我是收在袖中的,師兄反探向我胸口,中間隔了三尺有多,如此空空妙手,我未嘗聽聞。師兄果然是能人所不能呀!
箕不錯臉上血色全無,身子更是疼得打顫,依然笑臉迎人:口誤,一時口誤。其實,俺是看到兄弟胸口處寶光隱隱,好奇心起,想弄個究竟,僅此而已。
寶光?
聽到這個詞,李珣主,對諸般寶物自然非常敏感,有些探測寶光的奇門法術(shù)自也不足為怪。只是,這么一說,倒是提醒了他……
不妙!李珣記得之前倉促轉(zhuǎn)換身分,不過就是外袍反穿,再罩上無顏甲而已。
碰上旁人也就罷了,偏遇到箕胖子這生得一副七竅玲瓏心的,除卻寶物之外,發(fā)式、衣裝、佩飾等等,無一不是大破綻,只要這廝上了心,哪能瞞得過去?
殺人滅口!
只一閃念,尚未有所動作,手上感覺突變。胖子軟綿綿的手臂忽地暴縮一圈,像條滑不溜手的蛇,又像是全無形狀的水流,從李珣指縫里擠
了出去。燃血元息即刻透體噴發(fā),卻仍然遲了半步。
大氣中又響起一聲空爆,其中夾雜著滋滋的怪音,以李珣為中心,方圓七八尺范圍內(nèi)的樹木枯草像是被妖魔巨手捻過,倏然化灰,飛散四方。
箕胖子怪叫一聲,單手做了個動作,黃鐘大呂之聲,嗡然迸發(fā)!
在驚神鐘的震蕩下,李珣不可避免地稍感暈眩,但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身形擺蕩,利用驚人的速度,強突上去,要在箕胖子使出其他招數(shù)之前,解決問題。
停手??!箕胖子嘴里大叫,身形卻向后飛退,手上驚神鐘的震蕩也越發(fā)激烈,有如實質(zhì)的音波在他的控制之下,堪比切金斷玉的利刃,且沒有任何的縫隙可言。
剎那間,數(shù)丈范圍內(nèi)的草木應(yīng)聲崩散,幾成白地,論聲勢不比李珣來得遜色。
更要命的是……鐘聲!
荒山寂寂之下,嘹遠(yuǎn)的鐘聲無疑是最為刺耳的標(biāo)志,鐘聲激蕩,萬山相和。與之相應(yīng)的,夜空中至少數(shù)十道劍光飛射出來,向這邊匯聚。
李珣眼角一瞥,狠挫牙根,身形像一波沒有實質(zhì)的霧氣,穿透音波利刃,迫近過去。
然而,一**的鐘聲里,箕胖子所處的空間似乎被劇烈的震蕩扭曲了,任是燃血元息充塞天地,他也能找出千萬分之一的縫隙脫身出去。
兩人一追一逃,轉(zhuǎn)眼間就是幾十里下去。
在此過程中,血色虹光瞬間波蕩數(shù)十個來回,可最好的結(jié)果,也只是將胖子的袖口撕成碎片。
胖子袒露出油脂豐厚的手臂,臉色也慘白得緊。燃血元息那蒸騰氣血、吸蝕元氣的陰毒質(zhì)性,就算只擦到邊,也不是好受的。更何況蘊藏其中的凌厲殺意,無數(shù)次碰觸到他核心處的生機脈動,在玄妙無比的氣機勾連下,他至少在鬼門關(guān)前走了十個來回。
恐懼催發(fā)之下,任胖子心智如何深沉,也是怒不可遏,臉上的笑容卻越發(fā)深了。他身形不停,口中只道:師弟且消消火,那寶貝我不要便是。
再說,眼下的麻煩也不在我這邊??!
話音未落,又是一記鐘聲鳴響,只要不是聾子,方圓百里的修士便不可能漏過這指示。只見夜空中諸多劍光稍稍一頓,接著便如撲火流瑩,直追過來。
麻煩來了,我們二人罷手吧!
胖子吼叫著,身形退得更急。李珣倒真聽話地停了下來,很快二人便扯開了距離。胖子再退丈許,將距離拉至五丈左右,也停下身來,臉上笑容剎那間收了個干凈,繼而吼道:魔頭,你還能跑得出這天羅地網(wǎng)去?
聲震百里,氣勢極壯。只是,吼叫的同時,他小腹一陣蠕動,也發(fā)出一道極微弱的聲波:大家兄弟一場,從我這兒突出去!
話音方落,四面劍光聚合,還有人在大叫魔頭在這里、箕宗主好手段之類,聲音遙遙傳至,漸轉(zhuǎn)清晰。
正如箕胖子所說,麻煩來了!
只是這境況,不正是那廝一手造就的么?得了便宜再賣乖,這手段也算是厲害了!
李珣冷冷一笑,目光微瞥,將空中的形勢盡收眼底,與之同時,他每一寸肌體都在燃血元息的炙烤下,蒸騰起霧,消抹實質(zhì)。
現(xiàn)在的李珣,已沒有人的體徵,而像是一個氣態(tài)的妖靈。
隨著血影妖身的完善,李珣的感應(yīng)也越發(fā)敏銳,他可以感覺到,在四方聚合的劍光之后,還有幾個麻煩的家伙正急速接近中,這幾位,才是真正要注意的。
憑藉這敏銳的感應(yīng),他稍稍修正了遁走的線路。最后瞥了眼箕不錯,確認(rèn)自己暫時沒法子解決這麻煩,低嘿一聲,身形倏然前沖。
箕胖子呆了呆,連連怪叫聲中,寬大身軀猛地側(cè)翻,同時把驚神鐘敲得震天響,真實效用半點也無,只是四面草木倒了大楣,被音波連連催折,倒伏一地。
兩人擦肩而過,李珣身形突地上折,速度竟然再度飆升,斜斜插上夜空,架起一道血色長虹。
高空中劍光已來不及聚合,只有三兩道湊得近的,硬著頭皮沖上去攔載,卻又在稍觸鋒芒之際,崩散回流。虹光半點兒停頓也無,朝著西北方向,狂飆突進(jìn)。
李珣謹(jǐn)慎地避過那幾個強大的反應(yīng),第二次修正方向,正要一鼓作氣,遠(yuǎn)遁千里,耳邊忽地聽到一聲嗔喝:孽障,哪里去!
聲音入耳的前一刻,李珣血紅的視野中,驀地閃現(xiàn)光芒。
這光并不刺眼,便如夜空月輪灑下,清凈如水,卻在瞬間將滿眼血色蕩滌干凈?;謴?fù)到平常的視界,李珣反而有些不適應(yīng),也就在稍微恍惚的空檔,便有人送上當(dāng)頭一棒!
重如山岳的強壓直貫下來,李珣來不及思考為何竟有人能跟上他的速度,身體已自生反應(yīng),血霧虹光嗡然漲開,便如同崩散的塵煙,在強絕的壓力下,四溢流動,詭異妖魅,令人觀之心寒。
原來如此,血影妖身還能這般用法!
李珣腦中又多了一層體悟,他的精神恍惚迷離中,宛若出入虛實之間,已不再以人身自限,正因為去了這層桎梏,《血神子》上諸多窒澀不通之處,便如明珠結(jié)串,點點歸攏,漸次開解。
他心中喜樂難以自抑,哈哈一笑,可在妖異的血霧狀態(tài)下,笑聲只化做滋滋的怪響,次第放開,直打入附近諸修士心中去。
先前嗔喝那人聞此笑聲,以其低沉雄厚的嗓音嘆道:妖魔變化,根抵心竅,遍體滋生,果然是血神妖變之法。孽障,還不回頭!
話語猶自回蕩,當(dāng)空山岳重壓倏然消散,卻有根莖自虛空中出,疏通百節(jié),華實并生,亭亭物華,更有生生元氣,彌散四方。由極強而至萎弱,偏能牽動**,直將虛空收化其中,扣住血影妖身的通路,其神通手段,一至如斯。
好一個妙法蓮華!
只聽箕胖子的聲音從下方遙遙傳來:無涯和尚不愧是釋門龍象,高山仰止??!
話猶未落,半空忽有血光迸射,周圍的大氣也突然燥熱起來。虛空中無涯和尚以神通化生的蓮華法相顫了一顫,有一片花瓣垂落,繼而化入虛空。
空隙初現(xiàn),漫天血霧立化虹光,直透出來,一路上元氣交迸,如電光雷霆,轟然有聲。
這一刻,不知有多少人倒抽涼氣,為血影妖身的霸道奇詭而驚嘆,卻不知當(dāng)事人也在那里叫苦不迭。
聽了箕胖子似贊嘆又似泄密的言語,李珣才知道剛剛出手的,竟然是正道九宗里法華宗之主,釋無涯老和尚。
此時的李珣只覺得,他的運氣真是差到極點,此次水鏡大會,正道九宗首腦只來了三位,除了厲斗量、天芷之外,便是這老和尚,只是,他怎么來得這般快法?
念頭初生,眼前又是一道光芒閃過。李珣此時已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再接觸到這奇特的光線,他心中立時警鐘鳴響。
恰在此刻,箕胖子的聲音又陰魂不散地纏了上來:竟然是徹天水鏡,好!
李珣終于恍然大悟,原來是徹天水鏡!
這件水鏡宗的鎮(zhèn)宗之寶,常人只知它可明三界,斷五行,明徹天下萬物,卻很少記得此鏡更實用的一面。
比如現(xiàn)在,也不知這是什么妙用,光芒自千里之外射來,當(dāng)空掃過,任血影妖身何其神速,亦被洞徹?zé)o遺,而且還有滯礙身形的功用,這才被釋無涯輕松截住。
有了箕胖子的提醒,李珣的策略自然有所變動,他速度不減,心神卻分出小半,細(xì)細(xì)體會鏡光帶來的影響。
倒是釋無涯身為宗主之尊,既與他人合圍,一擊不中,也不好再行出手,給了李珣一個喘息的機會。
藉這一空檔,李珣飛遁的方向稍有變化,遠(yuǎn)遠(yuǎn)離開釋無涯那老和尚,折向西南遁去。轉(zhuǎn)眼便是十余里過去,卻見釋無涯只是停留原地頌?zāi)罱?jīng)文,沒有追來。
只是,那徹天水鏡之光卻如附骨之蛆,一道接著一道,橫跨天際,映徹四方。
這光也沒有什么殺傷力,卻讓李珣十成力氣只能用出六七成。憋悶的感覺越積越多,堵得他胸口發(fā)悶,終于激得他厲聲長嘯,霧化的體態(tài)再度聚合,再不管身前有什么阻礙,便如一柄絕世神兵,一往無前,直把虛空剖作兩半!
所經(jīng)之處,元氣幾乎被襲掠一空,只留下長長的暗紅軌跡。如此氣勢,已無人可擋其鋒。前面原本還有三五個人,此時卻已散得干干凈凈,為李珣讓出一片坦途。
好極了!李珣此時也無戀戰(zhàn)之意,只將心神放在背后那幾個強人身上,再注意規(guī)避徹天水鏡的光芒,只要能遁出幾千里外,想來那些人也追不上來。
心里這樣想,他高漲的氣勢不免有些回落,恰恰在這沖高回落的當(dāng)口,眼前忽有人影閃動。緊接著,鋒銳的劍氣穿透虛空,撲面而來。
論聲勢、論威壓,這波劍氣較之釋無涯都有一定的差距,然而從中透出來的、直視生死的通透犀利,卻又遠(yuǎn)在釋無涯之上。
這一刻,李珣強烈地感覺到,和釋無涯拼斗,最終分出來的只是勝敗。
而和此人交手,最后的結(jié)果,只會是生死二字!
誰……呃,明璣仙師!
對面女修冷眼看來,眸光中寂然無波,可被這眸光一照,李珣腦中已是一片空白,什么脫身之計都消失得干干凈凈,只是由著沖擊的余力直直沖上前去。
眼前閃過冰雪般的劍光,與李珣周身輻射出的燃血元息交織在一處,宛如平空起了陣颶風(fēng),嘶嘯聲不絕于耳。
在呼呼的風(fēng)聲中,李珣卻像是墜入到一個解脫不開的夢里,整個天地似乎都疏離開去。眼中明明映著雪亮的劍光,卻虛幻至不可思議——今生今世,他第一次直面明璣身上的殺意!
下一刻,一枚小巧的物事從明璣手中飛出來,在李珣眼中微閃,忽地便漲大開來。
陰影如烏云般擴散,只不過數(shù)息工夫,便漲到十丈方圓。陰影邊緣扭曲蠕動,像個活物一般。
而隨著陰影形狀的不斷變化,一聲隆隆低鳴驀然從其中迸發(fā)出來,初聽是雷聲、繼而又像是海嘯聲,最后卻如同萬頭兇獸齊聲嘶吼,宏壯蒼涼,撼人心肺。
響聲初起,李珣的感覺便像是在胸口被人猛搗了一記,悶悶欲絕,唯一不同的,只是他如今身姿妖異,分不清手足胸腹而已。
隨著響聲的變化,虛空中像是開了條裂隙,絕大的抽吸力量,以一種他難以辨明的方式,將他身上某種東西剝離出去,虛弱感如潮水般涌上來,但僅僅一瞬,便被翻涌的燃血元息蒸發(fā)個干凈!
受此刺激,李珣猛然從迷茫中驚醒過來,燃血元息蓬然外爍,像是憑空燃起了一朵火燒云。
嘶吼聲倏然止住,原本向外擴張的陰影烏云也飛快地縮了回去,最終又還原為那一枚小巧的掛飾,飛回到明璣手中。
李珣看得很清楚,寶物失效,讓明璣臉上略有些意外,但很快,蓬勃的戰(zhàn)意便將所有的雜念抹消干凈,彷佛之前沒有發(fā)生過任何事。先前稍有回落的劍氣狂潮,像是碰到了攔江巨石,蓬然卷動,帶著嘶嘯的旋流,再度沖擊過來。
吞海靈犀!明璣借它,就是為了對付我嗎?
李珣突然有了狂笑的沖動,他終于又見識到了這荒謬絕倫的世界。沒有了陰影的遮蔽,整個夜空都亮了起來,雙方的距離只余下里許。
山崩海嘯般的強壓突然消逝殆盡,受慣性影響,李珣一時間控制不住,速度激增,向前直撞過去。
百尺之外,明璣身軀微躬,寶劍靜靜地凝在半空,剛剛的龐然劍嘯聲瞬間收斂至無,只有一道如絲如縷的劍氣繚繞周身,凝而不散。
可愈是這樣平靜,李珣越能感覺到,被壓抑在虛空中,那股冰冷如刀的漫天殺意。
此刻,明璣的精氣神盡凝為一點,又以某種玄妙的方式投影在他的身上。隨著他周身元氣變動、氣脈運轉(zhuǎn)而不停游移,總能尋到一個相對弱勢的方位,隨時可能迸發(fā)石破天驚的一擊。
這正是明璣所精擅的天心靈犀之術(shù),李珣當(dāng)然熟得不能再熟,然而他實在不曾想過,自己竟有直面此術(shù)的一天?
真要生死相見……呃?
在這一刻,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明璣臉上的錯愕之意,想來他自己亦復(fù)如是。
二人身處的虛空忽然扭曲——這種形容也許不太正確,可是李珣確實看到,他眼前的明璣絕無可能地偏移出去,讓開了前進(jìn)的路途。
也在這一刻,鎖定在李珣身上的天心靈犀也脫了鉤,突然落空的錯力感,讓轉(zhuǎn)眼間擦身而過的兩人同時胸口發(fā)悶,李珣還好些,明璣甚至在低哼一聲后,唇邊溢出血絲。
便在李珣不知所措的時候,耳邊又貫入一記熟悉的聲音:笨蛋,趕快走啦!
他立時恍然,也毫不遲疑,再度加力,遠(yuǎn)遁出去。
與之同時,天空中像是炸開了一團艷麗的煙火,至少有二十道以上的黯淡虹光向四面八方飛射出去。
周圍的修士當(dāng)即看花了眼,只有徹天水鏡的光芒橫掃虛空,所觸及的虹光立化虛無。
然而,徹天水鏡的光芒籠罩之下,仍有三道虹光脫出,在場諸人均追之不及,眼睜睜地看著他離開。
見此情景,下方的箕不錯再生贊嘆:好一個千幻重嶂,這魔頭的手段還真是豐富得很。
話剛說完,箕不錯便感覺頭頂有異,抬起頭來,恰好看到釋無涯正垂眸看他。
兩人目光相對,箕不錯齜牙一樂,點點頭,肥胖的身影忽地沒入了漆黑的叢林中。
李珣遠(yuǎn)遁出近千里,眼見徹天水鏡無法照到此處,方喘了一口長氣,飛身投入下方的山林之中。停下身形,他扭頭四顧,卻見不到人影,無奈之下,只好敲敲一側(cè)的樹干。
喂,還藏什么啊,出來吧!
伴著一聲冷哼,水蝶蘭依然是百鬼的打扮,卻盡復(fù)她本來面目,施施然從另一邊的林木間走出來。
李珣藉著點兒月光,看見水蝶蘭臉上神色似乎有些異樣,便奇道:怎么了?
嗯,我覺得……你很煩哪!
砰的一聲大響,猝不及防之下,李珣被她卡著脖子抵在了身后的大樹干上,突來的窒息和沖擊頂?shù)美瞰懸粫r間連驚訝都忘了,掙了下沒法脫身,只好抓著她的手腕,皺眉道:你做什么!
水蝶蘭也不說話,只是惡狠狠地瞪著他,良久,才切了一聲,放開手,又低聲咒道:沒膽鬼,還是不是男人??!
呃?
你有異議嗎?我都開始同情陰重華那女人了,她究竟是被你怎么使喚的??!
這才幾天,我已經(jīng)被你從千里之外調(diào)來兩次了,還都這種不值得一提的小麻煩,你就不懂得自己加把力嗎?
水蝶蘭看起來真的生氣了,雖沒有再加害李珣,卻把旁邊的樹干踢得梆梆亂響,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這算什么,這算什么?。∧愕降子袥]有直面強敵的勇氣!對了,從最開始就是這樣,包括算計我的那回,你是不是不預(yù)先算計,就不知該怎么打架??!
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這很正常啊。
李珣實在搞不明白這女人的想法,只好攤手道:你也看看我對的都是誰吧!像釋無涯,還有昨天那位,我確實打不過,正面交手只是送死。
喂,你也不想讓我死掉吧!
我當(dāng)然不想讓你……呸,你要還是這欺軟怕硬的心態(tài),早晚也脫不了一死!水蝶蘭頓足罵道。
明明已經(jīng)修成了血影妖身,卻不會運用,只知道東躲**,難道這魔功就是拿來逃命的嗎?
呃,我只是覺得用來逃命最順手,好了,不開玩笑,我現(xiàn)在……
一邊說話,他一邊轉(zhuǎn)身,準(zhǔn)備轉(zhuǎn)換裝束。
耳邊喀嚓聲響,李珣肌肉一緊,瞥見側(cè)方一株合抱大樹攔腰炸成兩截,在隆隆聲中傾倒下去,灰塵殘葉四處飛散,更驚起鳥獸無數(shù),聲勢驚人。
李珣訝然回眸,看著水蝶蘭出奇認(rèn)真的面孔,皺眉道:好像不是跟我開玩笑呢。不過,這是我長久形成的習(xí)慣,你也許看不順眼,可我也沒必要改變吧!
習(xí)慣?我看那是惡習(xí)才對。你再有能耐、再會算計,你能算計得了全天下的人?
退一萬步講,你可以算計所有人,大搞什么避實擊虛,可是,老天爺呢,你算計得了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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