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王爺一直宿在舒興閣，每日的晨昏定省，也必是兩人同進(jìn)同出。一時之間，倒是引來一片怨聲載道的聲音，這樣的場景還真是少見。
    阿九坐在椅子上，香爐里幽幽地冒著青煙。她勾起嘴角淡淡一笑，將手里的信件丟到了桌上，臉色卻是漸漸變得低沉下來。
    信是阿九的弟弟時睿寫來的，上面主要是兩件事情。第一，有人不慎沖撞了王家人，京官為了討好王家人，把那鬧事的人抓了起來。不想那人竟是王爺?shù)拈T客，后來那門客又被放出來了，還是王家探花郎親自送來的。
    阿九有些釋懷，難怪王爺那天要甩臉色給王妃看，原來是為了這事兒。王爺府上的門客眾多，王家根本不可能及時知道，遂鬧了這么一出。
    而這第二件事情，就足夠阿九胸口沉悶的。
    京都里有一位好友替阿睿謀了個小官職，正九品司書。本來時家擔(dān)心阿九孤身一人在京都，也有到京都的想法。但是王家忽然舉薦了一人，此事作罷。
    阿九冷著一張臉，久久沒有說話。王家勢力若日中天，王箬芝隨便一根指頭就能捏死她。這些事情如若時睿不提，她也被蒙在骨里了，都是王妃暗地里做出來的事情，卻也表明了王妃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盯著她和她的家人。
    阿九越發(fā)堅定要發(fā)展時家的想法，她也咽不下這口氣。
    時睿從小就聰明好動，甚得全家人的歡心。如今已經(jīng)十四了，廣交好友，經(jīng)常出外游歷，因此對于京都之事知道的也不少。所以阿九才會寫信回去向他打探。
    王妃既然那么害怕時家移到京都來，她時阿九還偏要娘家過來。她緊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之中。又細(xì)細(xì)看了一遍手中筆鋒犀利的信件，才起身將信紙丟進(jìn)了香爐之中。
    阿九親自鋪好宣紙，拿起毛筆蘸了墨水，提筆就寫，幾乎一氣呵成。這個想法在她的腦袋里盤旋了很久，也是時候讓時家走進(jìn)京都，走進(jìn)這個上流的貴族圈子。
    “主子，該用膳了。”玉葉帶著幾個小丫鬟走了進(jìn)來，她已經(jīng)出來伺候了。休息了幾天，顯然她的氣色很好，臉上也帶著三分笑意。
    阿九點了點頭，恰好將信封好。
    “花聆，把這封信傳回時家。”阿九將信遞給身旁的花聆，就坐到一邊凈手。
    “玉葉，你的父母和弟弟都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了。如果你有什么要捎給他們的，就讓花聆找人一起遞過去。”阿九拿起筷子，慢條斯理地扒了一口飯。
    “多謝主子恩典。”玉葉臉上露出一絲喜色，連忙走過來親自替阿九布菜。
    阿九揮了揮手，就這么安靜地用膳。眉頭一直輕皺著，似乎在為什么事情煩擾著。
    直到用完膳她擦干凈嘴角，才對玉葉招了招手。
    “待會兒你得空去找一下玉石，讓他在京都找一處干凈寬敞的宅子買下來。銀子不是問題，但是買主的身份必須保密，不能讓其他人查出來。”阿九細(xì)細(xì)吩咐道。
    玉葉連連點頭，臉上盡是嚴(yán)肅的神色。阿九對著花聆示意了一眼，花聆轉(zhuǎn)身走進(jìn)里屋，翻了一會兒，就捧著個方正的匣子出來了。
    “這里有些銀票，若是不夠再讓玉石來要。”阿九打開匣子看了看，整整一匣子銀票，顯然是不少。她將匣子朝玉葉的懷里一塞，目光轉(zhuǎn)而變得悠遠(yuǎn)。
    這匣子里的銀票，也算是她的私房。王爺隨手賞賜的一個小玩意兒，就可以賣上好價錢。而她的手上還有王爺曾經(jīng)給過的兩塊地，每年都有人看著，進(jìn)項也是不少。
    “是。”玉葉小心翼翼地接過匣子，生怕摔了。
    眾人雖知王爺寵愛恒姬，不想竟會替她考慮得這樣周到。府上辦事兒，哪里不需要錢？姬妾每個月那點的份例，哪夠打發(fā)那些下人的，索性王爺就給她兩塊地讓阿九自己看著。
    當(dāng)然這些都是背著王妃的，如果有一天王箬芝知道自己辛辛苦苦管著王府，結(jié)果王爺還把財產(chǎn)分給恒姬，估計她會氣瘋。
    ***
    “阿九，你的臉色這么差，讓王妃找個大夫來瞧瞧？”王爺坐在床邊，臉上透出擔(dān)憂的神色。手里抓著阿九的柔荑，聲音溫潤。
    阿九斜倚在床邊，臉色蒼白，就連嘴唇上都沒有血色。
    “阿九沒事的，過幾日便好了。王爺讓妾身靠靠就行了。”阿九索性倚在王爺?shù)膽牙铮^也順勢抵在他的肩膀上。
    阿九的聲音有氣無力，眸子里卻散發(fā)著寒光。自從王爺連續(xù)兩日宿在她的芙蓉院之后，第三日她的月事就來了。
    王爺后來連續(xù)幾日都宿在舒興閣，她還微微松了一口氣，正好錯過時間。沒想到這次的月事竟是一連半月，有時候稀稀拉拉，有時候又讓她疼得直冒冷汗。
    “真的沒事嗎？還是找個大夫來瞧瞧吧。”王爺抬手摟住她的腰肢，感受著阿九身上的寒氣，有些不放心地問道。
    阿九的手透著寒冷，臉色也不太好，看起來就不是快要好的樣子。
    “真的不用，已經(jīng)請過大夫了，只說好生調(diào)養(yǎng)就行。”阿九輕輕笑了笑，嘴角卻是露出一絲嘲諷。
    她的月事剛超過十天，王妃就請來了大夫，查不出毛病，卻開了好幾副方子，她還真不敢亂吃。
    “天色不早了，趙姬妹妹恐怕都等急了，王爺還是快去吧！”阿九好容易將身子挪出來，身上早已弄得冷汗涔涔，身下也是洶涌而至，她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
    斐姬是小產(chǎn)大出血致死，難道她時阿九要來月事大出血致死？
    “本王放心不下你，今晚就不去趙姬那里了。”王爺擔(dān)憂地看著她痛苦的神情，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幾分。
    阿九現(xiàn)在的模樣弱不禁風(fēng)，王爺?shù)男囊哺活澮活潯?br/>     “這怎么行，趙姬妹妹好容易才盼到您去，妾身可不能擋路。”阿九咽了咽干啞的嗓子，卻是努力將話說完整。
    “您要是實在不放心，就把玉石留下。若是有什么事情，妾身也好派他傳個話。”阿九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完，她的肚子里就跟有人用刀子在里面翻攪一樣的疼痛。
    她在家做姑娘時，月事還是挺準(zhǔn)的。但是自從進(jìn)了王府，就越發(fā)的難以控制。特別是這個月，床單和衣裳都不知弄臟幾套了，而且還讓她痛得死去活來。
    “也好，那本王就先走了。”王爺親自將阿九扶著躺下，拍了拍她的頭就轉(zhuǎn)身出去了。
    外面?zhèn)鱽硗鯛敹谟袷穆曇簦D(zhuǎn)而才逐漸恢復(fù)平靜。阿九兩耳轟鳴，眼前也漸漸發(fā)黑，她攥緊了一旁的錦被，暗暗咬了咬牙。
    “主子，來，喝口熱茶。”花聆倒了杯熱茶過來，連忙遞到她的嘴邊，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
    都這么久了，阿九的月事一直沒過去，王爺來看了好幾趟，卻也不能留宿。而且主子這么痛苦，她看著心里也難受。
    “主子，玉石方才說了，您再忍一晚。明個兒就找人進(jìn)來。”玉葉也是匆匆跑進(jìn)來，趴在床邊輕聲說道。
    阿九用貝齒死死地咬住下唇，才讓自己沒有呻吟出聲。慢慢地點了點頭，指甲深深地嵌進(jìn)了掌心，卻已經(jīng)感覺不到疼痛。
    這一夜，三個丫頭輪流換班守在床邊，阿九一時痛得呻吟出聲，一時稍微緩解又昏昏沉沉地睡著。
    直到卯時，紅鯉才帶著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走了進(jìn)來，臉上的神色十分緊張。
    “還好今日我干娘當(dāng)值，否則還真不知道怎么進(jìn)來。”紅鯉輕聲說著，臉上已是冒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水。
    早先幾日，阿九就已經(jīng)讓玉石找大夫進(jìn)來，直到昨日才挑好了，又細(xì)細(xì)地謀劃了一次。卯時眾人還沒起，只有這時候，王妃那邊才盯得松些。
    “奴婢是善藥堂醫(yī)女。”那個醫(yī)女看起來很年輕，低眉順目的。
    花聆連忙引她到阿九的床邊，阿九朦朦朧朧中感到手腕上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診斷了片刻，醫(yī)女就坐到桌前開始寫方子。
    “醫(yī)女，我家主子可好？”花聆小心翼翼地走到她的面前，輕聲問道。
    那醫(yī)女寫好了一張藥方，眉頭緊蹙。
    “恒姬脈象虛浮，我也不敢妄下斷言，這里有驅(qū)寒止血的方子。還有，這香爐里的香可不是什么好東西，如果你家主子還想有孕的話，最好扔了這東西。”那醫(yī)女將方子遞到花聆的手中，慢慢地走到香爐前，一股淡淡的香味竄了過來。
    阿九朦朧中只聽到了這句話，心里卻是徒然一驚，手中也沁滿了冷汗。
    “這里面可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阿九咬著貝齒，陰冷地問了一句，語氣去帶著嬌喘。
    醫(yī)女這才轉(zhuǎn)過身，看著躺在床上的阿九，輕嘆了一口氣。
    “其實也不是什么罕見的東西，這香里加了麝香，長時間接觸甚至?xí)?dǎo)致女子終生不孕。我跟先生學(xué)的就是這些，若是身邊有個把稍懂醫(yī)理的，也不會被弄成這樣。月事這樣大出血，能有幾條命。”那個醫(yī)女念念叨叨的，倒是說了不少。
    善藥堂在這些深宅大院中是極其有名的，除了大夫之外，還專門培養(yǎng)醫(yī)女，特地為了女子保胎受孕等設(shè)置的。
    “倒是我多話了，您最近還是好生調(diào)理。若下次的月事還是這樣的狀況，恐怕以后很難有孕了。”醫(yī)女似乎猛然反應(yīng)過來，這里不比一般后院。
    王府給的錢多，沒命的概率自然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