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顛倒黑白
送走習嬤嬤后,魏老夫人便吩咐下去,讓二老爺回府后過來一趟,魏二爺不明所以的去了。
“母親。”
魏二爺雖偏袒董氏,不過還算是個孝子,對母親素來恭謹。
“不知母親喚兒子過來,有何吩咐?”
魏老夫人看著他,“跪下!”
魏二爺一愣,“母親?”
“跪下!”
魏老夫人又重復了一遍,語氣平靜。
魏二爺只好依言跪了下來。
魏老夫人卻不說話,屋子里安靜得落針可聞。魏二爺終究沉不住氣,“兒子可是做錯了什么,惹了母親不快?”
魏老夫人語氣諷刺,“你沒錯,錯的是你媳婦。”
魏二爺驚詫抬頭,而后道:“母親此言何意?”
魏老夫人神情冷淡,“你不是蠢笨之人,她是什么樣的性子,難道你真的絲毫不知?”
魏二爺沉默一瞬,道:“母親,含茹出身微末,比不得世家大族。她自小養(yǎng)于閨中,也沒見過什么世面。她若有什么做得不對的,請您多多包涵,兒子回去一定多加告誡。”
魏老夫人一把拍在桌子上,怒道:“蕭老夫人都派人上門警告了,你還要繼續(xù)包庇她!”
魏二爺又是一怔,“蕭老夫人?”
“你娶的好媳婦,不知相夫教子,整天卻想著怎么與長嫂作對,利用算計外甥女,貪你妹妹留下的遺物。教的女兒也如她一般小家子氣,滿肚子想的就是一個貪字。”魏老夫人深吸一口氣,“如今更是能耐了,跑到蕭府去擺長輩的架子教訓阿雯。如果不是蕭老夫人及時趕到,她還要動手打人!”
魏二爺臉色巨變,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含茹她…”
魏老夫人冷笑,“你慣出來的心肝肉,你不清楚?你妹妹早逝,就留下這么點骨血。她打著魏家的旗號,去搜刮你妹妹的遺物,一言不合就打人。她以為她是誰?教養(yǎng)出個不成器的東西,還跑去外面丟人現(xiàn)眼。阿雯和阿瑞是沒了娘,可上頭還有父親祖母,還有親姑姑。她算個什么東西,敢去擺長輩的譜?這就是你娶回來的好媳婦,真是不枉你對她的疼愛,真夠給你給咱們魏家長臉!”
魏二爺被她罵得狗血噴頭,卻不敢反駁。
魏老夫人滿面怒容,“你娶回來的媳婦,要怎樣放在心尖兒上捧著寵著都好,我無話可說,省得你說我苛責她。她如今犯了錯,我動不得她,便只好動你。反正人是你硬要娶回來的,脾氣也是你慣出來的,惹了禍你責無旁貸,就得給她兜著。你現(xiàn)在就給我去祠堂里跪著,跪滿一個時辰為止。以后她犯一次錯,你就代她受一次罪。”
魏二爺被母親責罵也不敢反駁,磕了三個頭便乖乖去跪祠堂了。
他是文人,體力不如武人,一個時辰下來,早已膝蓋酸麻,險些站不起來。搖搖晃晃的從祠堂里出來,慢吞吞的往回走。他是主子,自然沒人敢嘲笑他,但這般狼狽的模樣被不少丫鬟都瞧見了,面子里子都保不住了。
魏二爺胸中升起一股怒火,沉著臉回到院子,董氏早得了消息,忙出來迎他。
“老爺,你回來了?”她上前扶著魏二爺?shù)氖直郏欀碱^抱怨道:“母親也太過分了,怎么能罰得那般重?豈不是讓老爺在下人面前威嚴盡失?到底還是大哥得母親歡心,無論做了什么不妥當?shù)氖拢赣H也不曾責罰過分毫。老爺對母親最是孝順恭謹,可有什么用?母親一個不高興,還是…”
“閉嘴!”
魏二爺滿腔怒火被她點燃,一進屋就拂開她的手。
董氏一愣。
魏二爺一直對她疼愛有加,她嫁過來這么多年,夫妻倆就算偶有口角,魏二爺也不曾對她疾言厲色過,今日是頭一遭。
“你做什么那么兇?”董氏恃寵而驕慣了,瞪著他,“又不是我罰你去跪的祠堂,你沖我發(fā)什么脾氣?有本事你去…”
“你還敢說?”魏二爺憤怒打斷她,“如果不是你去蕭府鬧事,惹怒了蕭老夫人,還特意派人來羞辱母親,我何至于受此牽連?”
董氏又是一愣,眼神心虛的閃躲,卻梗著脖子道:“我哪有鬧事?分明是蕭時狼心狗肺,娶了新婦忘了舊人,苛待阿瑞阿雯。那寡婦也是個心思不正的,欺負阿雯年紀小,把她騙得團團轉(zhuǎn),教唆她與母族作對,屢屢對我出口不敬。蕭老夫人維護那賤人,把我趕出了府,我顧全兩府面子沒與你說,只好忍了這口氣。沒想到蕭老夫人欺人太甚,居然惡人先告狀。母親也這般不明是非也就罷了,如今連你也來冤枉我。”
她說著便掩面而泣,“我嫁給你這么多年,為你生兒育女,到頭來卻受你們母子這般欺凌,我還活著做什么?干脆死了算了…”
魏二爺有些懵。
他回來就被請去了母親那,從母親口中得知事情緣由,又跪了一個時辰的祠堂,一路上被那些下人看在眼里,只覺得滿心怒火。哪里知道真相竟與母親說的天差地別,見董氏真的要去撞門框,他慌忙去攔。
“夫人…”
“放開我,你既已厭了我,又何必阻攔?讓我一死了之,你們母子也眼不見心不煩。”
董氏被他抱住,哭著捶打著他的胸膛,哭得楚楚可憐梨花帶雨。
魏二爺滿腔怒火頓時消散了大半,驅(qū)散了屋子里的丫鬟,扶著她去了內(nèi)室,溫聲哄道:“莫哭了,當心哭壞了身子,”
“你不是厭棄我了嗎,還關(guān)心我的死活做什么?”董氏不依不饒,“我知道,我年老色衰了,你厭煩了,比不上那兩個小妖精。好啊,那你休了我,去找你的仙兒和娟娟,然后再娶一個年輕貌美的大家閨秀,我尋一根白綾死了干凈…”
“你這是說的哪里話。”
魏二爺雖有兩房小妾,但最寵的還是董氏,此時見她要死要活的,心里另一半怒火也盡皆消散,“你是我的結(jié)發(fā)妻子,為我生兒育女,是魏家的功臣,我豈會休了你?你既受了委屈,就該與我說,為夫自當為你做主,母親也不會誤會于你,進而責罰于我。”
“蕭時是國舅爺,有皇后做主,如今那周氏又懷著孩子,把控著蕭家,我哪里敢得罪?”董氏憤懣道:“她口口聲聲說我是外人,無權(quán)干涉她蕭家內(nèi)務。母親疼惜阿瑞和阿雯,若得知他們在蕭府受苦,必定怒火攻心。她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如何受得了這般刺激?我左右不過就是受蕭家?guī)拙淞枞瑁倘桃簿土T了,難道還真的讓你和母親找上門去,問蕭家要個說法?”
不得不說,董氏顛倒黑白的本事,當真爐火純青。不知情的魏二爺一聽妻子受了如此大的委屈還隱忍不發(fā),又是心疼又是自責。
“是為夫錯了,不該不問緣由就責怪你。”轉(zhuǎn)眼間,他就從一開始的怒火萬丈變成了低聲下氣,“我這就去找母親,告知詳情,還你清白。”
“不可!”
董氏目光一閃,慌忙拉住他。
魏二爺拍拍她的手,“你放心,母親是明理之人,知道內(nèi)情后定會為你做主。小妹雖然去了,但她總歸是蕭時的原配嫡妻。她生的孩子,也都是蕭家血脈,皇后娘娘素來疼寵有加。那周氏如此為惡,皇后娘娘定不會放過。”
“她如今有孕在身,是蕭家功臣,蕭老夫人年老糊涂,被她花言巧語所騙,蕭時又被她美色所迷,不分是非。如今蕭家盡數(shù)落在她和她那女兒手中。她慣來兩面三刀能說會道,咱們就這么找上門去,肯定討不了好。”董氏自然不敢放他去和魏老夫人以及蕭家對質(zhì),電光火石間已想到了說辭,“她還有娘家撐腰。周家勢大,咱們根本斗不過的。”
魏二爺沉默下去。
“老爺。”董氏哄魏二爺素來有一套,如今見他這般模樣就知道他已成功被自己糊弄過去,溫柔道:“阿瑞和阿雯總歸是蕭家的孩子,咱們?nèi)舻米锪耸捈遥粫B累他們在蕭府更不受待見。三妹若泉下有知,也不會安心。”
她如此識大體,魏二爺很是感動,握著她的手道:“你說得對。三妹就這么點血脈,萬不能折于奸人之手。可若咱們袖手旁觀,那周氏只會變本加厲,阿瑞和阿雯的處境,會更加艱難。”
“老爺切莫著急。”董氏軟語分析道:“那周氏不過就是仗著娘家勢大,又懷著孩子,才恃寵而驕。她那個大女兒,也如她一般,巧言令色,詭計多端,不知哪里偷學的技藝,蒙騙了皇上,封了她縣主,她們母女這才恃寵生嬌,囂張跋扈。打蛇打七寸,她既如斯狠毒,連兩個孩子都不放過,咱們也無需客氣。她如今是蕭家主母,咱們動不得她,但她的兒女可不是蕭家血脈。”
魏二爺心中一動,“你是說…”
董氏笑一笑,湊近他耳邊,低語幾句。
“咱們這樣…”
魏二爺聽得臉色一變,“這…”
“老爺。”董氏知他想說什么,道:“是他們不義在先,咱們這么做,也是為了阿瑞和阿雯。只要周氏母子在蕭府失寵,阿瑞和阿雯就會好過一些,咱們對三妹也算有個交代,你說,是也不是?”
魏二爺素來在她面前是沒多少立場的,如今聽她分析得頭頭是道,也深覺有理。
“那我去告訴母親。”
“不行。”
董氏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她的花言巧語能哄騙得了魏二爺,可瞞不過自己那精明的婆母。若是給魏老夫人知道了,不定怎么對付自己。
“母親心慈,又不知情由,肯定不會同意。”
魏二爺微微蹙眉,神情猶豫。
“老爺,你還猶豫什么呢?那周氏如今得寵,自己懷著孩子不能操勞,便推出女兒來掌蕭府中饋。那季菀,可不是蕭家的孩子。她的生意做那么大,最會算賬,不定貪了蕭家多少。阿瑞是蕭家長子,將來蕭家的家業(yè)都應該是阿瑞的,如今卻被個外人得了去。以后阿瑞和阿雯長大了,嫁娶該怎么辦?”
董氏太了解自己丈夫的性格,又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言之鑿鑿句句有理,很快就讓魏二爺打消了心中顧慮,“還是夫人考慮得周全,是為夫狹隘了。”
董氏順勢靠近他懷里,“我是魏家媳婦,阿瑞和阿雯都是我的外甥,他們倆自小喪母,尤其阿雯,那時她才三歲。我也是做母親的,每每見了都心疼。那周氏狼心狗肺,欺負一個十歲的孩子,哄得阿雯不辨是非。又讓她那個小兒子去討好阿瑞,不定怎么籠絡。長此以往,蕭家就要落入外人手中了。咱們做舅舅舅母的,怎能眼看著阿瑞和阿雯被外人欺凌?自是要為他們做主的。”
魏二爺點頭,“沒錯。三妹命薄,早早的就去了,蕭時被周氏迷惑。咱們?nèi)羰窃俨粸榘⑷鸷桶Ⅵ┳鲋鳎绾螌Φ闷鹑猛龌辏俊?br/>
董氏立即保證道:“老爺放心,我會安排好的,這次定讓那對母女知道,阿瑞和阿雯雖然沒了娘,但還有母族可依靠,絕不能任由她如此欺辱。”
魏二爺動容道:“你這么識大體,母親卻不理解。含茹,你受委屈了。等此事一過,母親定能明白你的苦心,再不會對你存有偏見。”
“我出身低微,目光短淺,母親不喜歡我也在情理之中。”董氏眼神一黯,不過轉(zhuǎn)瞬就又笑道:“只要老爺明白我絕非心術(shù)不正之人就行了,母親總歸是長輩,若因我一人而讓老爺和母親母子失和,就是我的罪過了。”
見她明明委屈卻還強顏歡笑,魏二爺心中十分憐惜,同時對母親的霸道和不講理也有些微的不滿。
母子隔閡,就這么產(chǎn)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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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過后,季菀稍稍閑了下來,想起許久沒去西郊視察縫紉機廠了,便想過去看一看。
“姐姐,我想跟你一起去。”
季容立刻拽著她手臂,一臉的向往。
季菀看向母親,“娘,阿容回京后也很少出門,不如就讓她跟我去吧?一路上有隨行侍衛(wèi),不會有危險的。”
周氏想了想,道:“阿菀去是公事,你要跟去的話,得先稟明老夫人。”
季容當即眉開眼笑,“嗯,謝謝娘。”
“母親。”
蕭雯看看兩個姐姐,小聲道:“我也想去。”
她是蕭府嫡姑娘,老夫人的心肝兒肉,周氏可不敢做主,便道:“若老夫人同意,你們就去吧。”
蕭雯點點頭,歡喜道:“我會稟明祖母的。”
孫女這段時間一直不大開心,讓她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蕭老夫人不假思索便答應了。
“多帶些侍衛(wèi),記得早些回來。”她叮囑道:“阿菀,你是姐姐,要照顧好兩個妹妹。”
“是。”
季菀含笑應了。
陸非離自打回京便負責看守縫紉機場,他和季菀的婚事眾所周知,所以蕭府的馬車一到,就有人立即前去稟報。
季菀三人一下馬車就看見了他。
“世子。”
蕭雯和季容愣了一下立即屈膝行禮。
季菀也裝模作樣跟著福了福身。
陸非離問道:“今天怎么有空過來了?”
“閑來無事,出來走走。”
季菀舉目四望,距離上次她過來視察的時候又過去了好幾個月,機廠規(guī)模顯露無疑,“照這個速度,再過半年應該就能竣工了。”
兩人難得見一次,季容和蕭雯很有眼色的走開了。
“差不多。”
陸非離邊走邊道:“我在宮里看過你制造的那臺縫紉機,也看過宮里的人操作,的確神奇。”他說到這里,偏頭看身邊的小姑娘,“我很好奇,你腦子里怎么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季菀淡定道:“世子出身高貴,自是不明白窮苦人家為生計奔波操勞的辛苦。”
陸非離突然停下來,“剛才叫我什么?”
季菀一愣,隨即想起去年他剛回京后去火鍋店找她說過的那番話,一時有些窘態(tài),看了看周圍的工人侍衛(wèi)。
“大庭廣眾,眾目睽睽,應遵循禮制。”
陸非離挑眉,倒是未在此事上多加為難,很快轉(zhuǎn)移話題,“你太祖父壽辰那日,我聽六妹說,謝家姑娘為難你。”
提起這茬,季菀神色微斂,“沒那么嚴重,只是我對她不熟悉,有些猝不及防罷了。以后若再見面,自當以禮相待。”
她神情分明有些不悅,偏要嘴硬不承認。
陸非離看在眼里,嘴角微微上揚。
“不高興?”
“沒有。”
口是心非。
陸非離看破不說破,道:“兩年前母親有意給我說親,那幾位姑娘,我只見過一面,至今未記住她們長什么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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