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番外一
六月初, 一場將下不下的雨,給整個陽城扣上了一個密不透風(fēng)的鍋蓋。
又熱又悶。
早上謝景和沈晏清從騰飛園的正門進(jìn)來,正好看到走廊對面, 顧主任把掛在墻上的倒計時盤上的“3”給抽下來,又把寫著“2”的卡片對著卡槽插了進(jìn)去。
前面兩個卡槽,是一模一樣的“0”。
距離高考只有兩天時間了。
今天中午他們就要收拾東西, 離開這個學(xué)習(xí)生活了三年的地方。騰飛園的教室, 會被整理的干干凈凈,作為陽城高考的考場之一再次出現(xiàn)。
所有人都到了一個臨界點。
大家憋了幾十天的一口氣, 隨著高考的日益臨近, 越發(fā)焦慮。
就像盤旋在陽城半空中的那場雨, 焦灼, 卻又遲遲不肯落下。
昨天夜自習(xí)的時候, 一場高考前的傳統(tǒng)活動——從走廊里扔書, 被魚頭無情的暴力鎮(zhèn)壓。
幾張零星的試卷還沒從四樓飄到地上, 罪魁禍?zhǔn)拙捅霍~頭揪了出來, 全校無情地通報批評。
騰飛園對魚頭的恐怖根深蒂固,趕緊作鳥獸散了, 假裝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
今天上午已經(jīng)不上課了, 從早自習(xí)開始,分給各科老師開始講高考注意事項。
小青菊是除了老張以外, 最后一個來的。
數(shù)學(xué)只有會寫和不會寫,沒什么好交代的,所以安排在最后面, 小青菊簡單的說了幾句,半開玩笑似說,每道題都要寫解啊。
她話說一半,外面突然飄來了歌聲,臨近結(jié)尾了,也不知道哪個班在聚眾唱歌,聲音大的一個教學(xué)樓都聽到了。
小青菊三兩步走到講臺上,用鑰匙把講桌旁邊的多媒體打開,投影儀放下:“最后一節(jié)課了,給大家放松一下,你們要看視頻還是聽歌。”
后排的幾位帶頭吵了起來。
“聽歌聽歌!”
“看視頻看視頻!”
小青菊神秘一笑:“那我們還是看課件吧。”
最后一堂課了,大家膽子都大了起來,尤其是施紅紅,嚷嚷的非常大聲:“老師!太殘忍了,咱們這都是最后一節(jié)課了,放過我們吧,說好的放松呢。”
小青菊眼眶忽一下就紅了,她從凳子上站起來:“你們自習(xí)一會,我先出去一趟。”
她著一走,剛才還在起哄的班里,突然就安靜了。
吳齊和施紅紅面面相覷,齊齊無聲的詢問,怎么了。
謝景抬頭的時候正好目睹了小青菊眼眶變紅的全過程。
小青菊一直帶尖子班,雖然中間分過一次班,這個班級有一大半都跟了她整整三年。
謝景這是第二次經(jīng)歷考前這個半天,之前他心無旁騖,一心準(zhǔn)備后天的考試,現(xiàn)在倒是有閑心靠在后面人的桌子上休息。
他游刃有余,已經(jīng)不再需要逼著自己往前跑
沈晏清低著頭專心致志的看書。
和周圍吵吵鬧鬧要聽歌的其他同學(xué)格格不入。一看就是,不論什么環(huán)境,什么時間,都要好好學(xué)習(xí)的模范學(xué)生。
只有謝景知道,他正在看墊在試卷地下的菜譜。
在過四天就要正式放假了,沈晏清表示,他終于有時間大展身手,昨天從書店里買了一本菜譜,抱著研究了一天。
謝景伸頭過去,問道:“溫柔賢惠的未婚妻,咱們今天中午吃什么?”
今天中午不出意外十點左右就放學(xué)了,沈晏清昨天說,他今天要小試牛刀。
沈晏清把他的菜譜往前翻翻:“吃哪補(bǔ)哪。”
謝景垂眼一看,紙上三個大字“烤腦花”。
謝景背瞬間挺直,彈簧一樣彈回自己的位置上,眉頭一皺:“還是你自己補(bǔ)吧,我不需要。”
“不好意思,翻錯頁了。”沈晏清笑了笑,又往后翻了一頁,“這個才是。”
謝景懷疑沈晏清又在騙他,這回不湊上去了,他降尊紆貴,拿眼角睨了一眼,“水煮肉片”,才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
沈晏清把菜譜合上,在教室環(huán)視一圈:“小青菊還沒回來?”
謝景點點頭。
小青菊都快出去五分鐘了。
黑板上投影儀的幕布顯示電腦還停留在桌面上,有風(fēng)從前門吹進(jìn)來,幕布貼著黑板,吹出了水波一樣的漣漪。
就在這時,下課鈴毫無征兆的響了。
為了防止學(xué)生亂碰,學(xué)委上臺準(zhǔn)備把電腦關(guān)了,手剛碰上鼠標(biāo),下面本來就亢奮的人又開始起哄了。
“先別關(guān)啊!”
“我們放首歌啊!”
“隨便放一首也行啊。”
學(xué)委膽子也大了,熟練地打開了音樂播放器,聽大家的放了一首歌。
前奏不算好聽,有點嘈雜,稚嫩的聲音交雜在一起,是一群人聚在一起的合唱,聲音高低起伏不定。
很簡單的調(diào)子,不少人好像都聽過這首歌,前奏一出來,慢慢的就有人開始跟唱,跟唱的聲音越來越大。
歌詞也很好懂,沒一句謝景都聽得清。
“表示從一樓到四樓的距離,原來只有三年……”
漸漸不知道是從班里的哪個角落里摻進(jìn)來了哭腔。
有人哭了。
這是最后一節(jié)課了,過了這節(jié)課,大家就要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的回宿舍,然后奔赴不同的考場,前往各自的大學(xué),走上各自的前程。
施紅紅抱著吳齊的肩膀,哭得鼻涕眼淚糊成一團(tuán),一邊哭一邊往吳齊身上蹭,這半年,別人在高考的壓力下都瘦了,施紅紅又奇跡一般的長胖了十斤,一張大餅?zāi)槹褏驱R的肩膀塞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
“齊齊啊,以后我再也不是你的同桌了,我好舍不得你,嗚嗚嗚……”
吳齊伸長手,從隔壁女生的桌子上偷抽紙,一邊把施紅紅往外推,心疼地看著自己肩膀上的衣服,把紙遞給施紅紅:“舍不得個屁,你家離我家又兩里路遠(yuǎn)嗎?”
施紅紅用抽紙醒擤著鼻涕:“那能一樣嗎?我再也不是你的同桌了,你就不傷心嗎?”
吳齊非常不能理解施紅紅脆弱的神經(jīng),特別敷衍道:“傷心傷心,我實在太傷心了。”
沈晏清聽著后面的鬼哭狼嚎,扭頭對謝景道:“以后我再也不是你的同桌了,你傷心嗎?”
謝景從善如流:“傷心,特別傷心。”
沈晏清在桌子底下抓住謝景的手,捏著他的掌心,湊到謝景的耳邊道:“但我還是你的男朋友。”
這是大家的離別,卻不是他們的離別。
老張就是這個時候夾著一個文件袋從班門口里進(jìn)來了。
多媒體的音箱還在響,自動播放到了“我們說好不分離,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前排的幾個女生抱在一起相互擦眼淚,班級亂成一團(tuán)。
其實上課鈴已經(jīng)響了,但是班里太吵了,誰都沒有聽到。
老張這次罕見的沒有發(fā)火,沉默著走上臺,把文件袋打開,叫來化學(xué)課代表:“把這個發(fā)下去。”
看見老張來了,班里啜泣聲漸漸地小了,幾個男生沉默著,把老張遞下來的東西發(fā)了。
他們發(fā)的是后天高考的準(zhǔn)考證。
為了防止丟失,準(zhǔn)考證會扣在班主任手里,什么時候清考場回家什么時候發(fā)。
等準(zhǔn)考證拿到手,他們就是真的該走了。
謝景在一中的136考場,沈晏清在一中的47考場。
明天下午,學(xué)校會找好大巴車,把他們一起拉到隔壁一中去看考場,后天就要拉去考試了。
準(zhǔn)考證已經(jīng)發(fā)完了,所有人都規(guī)規(guī)矩矩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抬起頭,等著老張發(fā)表最后講話。
老張站在講臺上,卻沉默了。
要是再平時,他能把下面的每一位罵的狗血淋頭,念叨的耳朵起繭子。
五十多張熟悉的臉龐,從高一的時候初入校園的稚嫩,到現(xiàn)在躍躍欲試的自信,依依惜別的不舍,三年的時間,都是老張看著長大的,這是他們最后一次聚在一起了。
老張動了動嘴唇,他枯黃又干癟的臉上,隱隱能看到幾分不舍。
老張嘆了一口氣,說道:“同學(xué)們,今天是你們最后一次一起坐在這個教室里學(xué)習(xí),后天你們就要踏上高考的考場,為你們這三年的努力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在這里,我祝大家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謝謝老師。”震耳發(fā)聵。
老張愣了愣,又繼續(xù)說到:“再過幾天,你們就要離開高中校園,踏上更廣闊的世界,希望大家‘仰無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堂堂正正,做一個勇敢又無畏的人。”
講臺上老張話音未落,講臺下又有人眼眶紅了。
老張嘆了口氣,從講臺上下去,到門外擦了擦眼角,才回來說道:“大家可以清東西回去了,留下幾個人清理考場就行。”
大家從座位上站起來,清抽屜,清桌子,前幾天只有已經(jīng)帶走了暫時用不上的大部分,現(xiàn)在留在教室里的只有這幾天要用的比較重要的資料。
沈晏清把他和謝景的還在教室一起放在箱子里,先搬回了家,他急著回家煮飯。謝景留下來,和大家一起收收拾考場。
教室里只能放三十個桌子,高考的時候必須單人單桌,多出來的桌子,全部由男生搬下去,放在騰飛園一樓的空教室里。
后面黑板上的板報擦的干干凈凈,貼著墻壁上的名人名言,版規(guī)校規(guī),全都用白紙貼了起來,教室里只有孤零零地的三十個桌子,顯得格外的空曠。
這次考號不需要他們貼。
全都收拾妥當(dāng)之后,教室里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人了。
施紅紅還沒走,站在教室的門口,小聲嘟囔道:“這還是我們之前的教室嗎?”
熟悉又陌生,一切都不一樣了。
班長從后面冒出來,拍著施紅紅的肩膀,說道:“想什么呢!你現(xiàn)在還可以回去坐一坐,我還能認(rèn)出來哪個是我的桌子。”
老張還沒走,站在教室里巡視,看看考場里有什么地方還沒處理好。這個時候大家也不管什么校規(guī)校級了,還沒走的幾個人,紛紛拿出手機(jī),想和老張合影。
老張站在中間,笑的如同枯木逢春。
謝景拎著垃圾斗去一樓倒垃圾,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下雨了。
這場從進(jìn)了六月一直憋著的雨,在這個時候終于落了下來。
暴雨傾盆而下,教學(xué)樓中間花園里的芭蕉的葉子被驟雨壓彎了腰,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謝景站在二樓的走廊上都能聽見。
雨勢越來越大,甚至在走廊上看對面都是模糊的。
外面還有幾堆書沒有帶走,也不知道是誰的,最上面的一層已經(jīng)被吹進(jìn)來的雨水浸濕了。
班長從教室里跑出來,趴在欄桿上哀嚎:“完了完了,我沒有帶傘。”
謝景一低頭,看見沈晏清五分鐘之前給他發(fā)了消息:“下雨了,我去接你。”
謝景回他:“你出發(fā)了嗎?”
那邊沒有回復(fù),大概是在路上顧不上吧。
班里已經(jīng)收拾妥當(dāng)了,謝景站在陽臺上等他,兩個沒走的女生坐在班門口用來放雜物的桌子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風(fēng)把雨滴吹了進(jìn)來,飄到皮膚上,涼絲絲的。
不遠(yuǎn)處隱隱有悶雷的聲音。
悶熱的天氣終于隨著一場暴雨落下結(jié)束了。
高考的那兩天應(yīng)該也是個涼爽的好天氣。
施紅紅趴在欄桿上,望眼欲穿:“我媽不是說來接我嗎,怎么還沒來。”
謝景看了一眼手機(jī),距離沈晏清說要來接他已經(jīng)過去快半個小時了。
從他們家到騰飛園,撐死了也只用走十五分鐘,這都三十分鐘了,怎么還沒到。
謝景給沈晏清發(fā)了三條消息,問他走了沒,到哪了,還有現(xiàn)在在哪。
沈晏清都沒有回。
雨幕未歇,天邊又炸了一道驚雷聲,瞬間給謝景腦子里炸出來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他給沈晏清打了個電話,無人接聽。
“景兒!”有人叫謝景。
謝景扭頭一看,沈晏清從樓梯口上來了,手里拎著一把還在滴水的傘。
沈晏清看謝景看過來,繼續(xù)道:“走吧,回家。”
謝景一口氣放回了獨自里,走過去:“你什么時候出發(fā)的。”
沈晏清:“半個小時前吧,走到半路想起來我燉的湯忘記開火了,又掉頭回去了,不然到飯點了,肯定燉不好。”
謝景:“我餓了。”
沈晏清笑了笑:“走吧,回家吃飯。”
施紅紅在走廊上和他們打招呼:“拜拜,后天見。”
兩人點點頭,走到一樓的大門口,撐開了傘,沖進(jìn)了雨幕之中。
剛出騰飛園,謝景回頭看了一眼。
雨依舊下的很大,半空中蒸騰出若有若無的霧氣,這個時候,大家?guī)缀醵甲吡耍麄€騰飛園安靜異常,像是一幅融在水里,模糊不清的油畫。
他們的高中生涯結(jié)束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她來了她來了,她帶著番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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