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第 52 章
過完周末,聞堯正常回公司上班。
溫檸坐在自己工位上畫畫,卻怎么都畫不出想要的感覺,畫稿改了好幾次都不滿意。
靠靈感的創(chuàng)作類工作需要靜心,也需要保持情緒平穩(wěn),不然就發(fā)揮不出實力。
十點多,溫檸放下畫筆,關(guān)上了數(shù)位板。
有些困擾了她很久的問題必須弄清楚,不然工作沒辦法順利進行。
跟梁疏影說了一聲,溫檸起身離開了公司。
她叫了輛車,目的地是塘鑼巷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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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車之后,溫檸站在熟悉的院子前面,握了握挎包的細鏈,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了進去。
溫以棠坐在院子里,還在擺弄吉他。她年前忙得連軸轉(zhuǎn),就給自己放了個長假休息。
聽到門口的動靜,她還以為兩位老人回來了,一抬頭才看到溫檸神色糾結(jié)地站在門口。
“檸檸,怎么這時候過來了?”溫以棠停下?lián)芘?疑惑地問道。
溫檸稍微有些不好意思。
畢竟她都這么大了,遇到事情來找長輩,總覺得丟臉。
可除了求助溫以棠,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問誰。
在溫檸的記憶中,溫以棠就是無所不能的,從小到大不管遇到什么問題,媽媽一定能完美解決。
“媽,姥姥姥爺呢?”溫檸喊了一聲,走進來。
“他倆釣魚去了,估計要晚上才能回來。你來得正好,晚上咱們吃他們從塘子河里釣的大魚。”
“噢。”溫檸搬了個小板凳在她身邊坐下,“媽,我想聽您彈吉他。”
“那老媽就給你露一手。”她不愿意說,溫以棠就沒有繼續(xù)追問,對照著樂譜開始彈奏。
溫以棠只是想培養(yǎng)一個愛好,沒有給自己太大壓力,也沒找老師,就這么坐在小院里怡然自得地自學(xué)。
她彈得不算好,有些磕磕絆絆,但溫檸還是聽得很認真。
這首歌音調(diào)平靜,溫柔而繾綣,聽完溫檸問:“媽,這首歌叫什么啊?”
“《遙望》,一首粵語老歌,好聽吧?這首歌發(fā)行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
又彈了一會兒,溫以棠看了眼時間,放下吉他站起身,“該做午飯了。”
“我?guī)湍!睖貦幐黄鹱哌M廚房。
母女倆在院子里的水池前洗菜,清涼的水聲嘩啦,溫以棠柔聲問:“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兒了?如果你想跟媽媽說,媽媽就認真聽著。不想說也沒關(guān)系。”
溫檸修長的手泡在冷水中,晃動的水波在陽光下折射出碎金般的光澤。
她輕輕揉搓著菜葉,“沒什么不能說的。其實是感情方面的事。”
溫以棠耐心地等著后續(xù)。
過了幾秒鐘,溫檸猶豫地問出自己的疑惑:“媽,你說全心全意愛上一個人,是不是一件挺危險的事兒?”
溫以棠看向她,“為什么會這么想?”
“我總覺得,如果太愛一個人的話,萬一被辜負了,肯定會特別難受,會很受傷。”
溫以棠點點頭,“是會難受。”
“我害怕會得到這樣的結(jié)果,所以不敢全心全意地去喜歡誰。不管跟誰在一起,我首先想到的都是給自己找退路。”
溫檸會有意尋找下一個獵物,這樣就算被傷害,她也能很快轉(zhuǎn)移注意力。
原本她覺得自己的做法是沒問題的,直到那天從周原那里,知道了沈屹十年前的那件事。
溫檸繼續(xù)說道:“但是我最近突然發(fā)現(xiàn),我為了保護自己所做的一切,可能會深深地傷害到別人。我因為害怕受傷,就把自己放到了那個‘壞人’的身份上。”
她不是沒意識到,自己在戀愛中這么渣會傷害到對方。
但她一直刻意不去想這個問題,也沒覺得自己做得有多過分。
溫檸以為所有人都跟自己一樣,能很快從一段無疾而終的戀愛中瀟灑抽`身,根本沒什么大不了的。
可事實卻是,沈屹差點因為她的拋棄而死去。沈屹在原地等了她十年。
就算沈屹跟聞堯說,那件事跟她沒關(guān)系,但也有可能是為了不讓聞堯?qū)λ袛骋猓怨室膺@么說的。
溫檸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這件事中不是絕對無辜的。就算不用她負主要責(zé)任,她也的確犯了錯,她必須承認。
聽她說完,溫以棠語氣復(fù)雜地開口:“檸檸,你會這么想,是不是因為媽媽的事?”
溫檸猶豫了下,點頭,“嗯。”
她覺得媽媽當年被傷得那么深,就是因為愛得太深,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一個人身上。
溫檸很害怕重蹈這樣的覆轍。
“可你的情況和媽媽的情況是不一樣的。”溫以棠想了想,“這樣吧,我問你,如果你特別愛一個人,然后有一天發(fā)現(xiàn)他有了別人,你會繼續(xù)和他在一起嗎?”
“當然不會。”
“如果你愛的人讓你放棄工作,專心在家?guī)Ш⒆樱銜饝?yīng)嗎?”
溫檸想也不想就搖頭,“不會。”
她有喜歡并且能勝任的工作,能給她帶來成就感和價值感,她當然不會輕易放棄。
更不會為了“照看孩子”這樣在她眼里低價值的事放棄工作。
“如果你愛的人不尊重你,看不到你的付出,貶低你的自尊,只把你當成生育帶孩子和獲得人脈的工具,你還會繼續(xù)愛他嗎?”
“不會。”不僅不會,她還會報復(fù)回去。
溫以棠一連拋出三個問題,溫檸隱約猜到了她接下來要說什么。
“你應(yīng)該明白媽媽的意思了,”溫以棠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你跟我當年最大的區(qū)別就是,你是獨立的,清醒的。你就算再怎么愛一個人,也會永遠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可惜我當年不懂這個道理,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狽。”
溫檸連忙說:“沒有,您一點都不狼狽,您一直都是我的榜樣。”有勇氣從深陷的泥潭里跳出來,這就已經(jīng)很厲害了。
所以溫檸一直在模仿溫以棠為人處世和對待感情的方式,她想成為媽媽那樣的人。
溫以棠語重心長地勸道:“檸檸,媽媽覺得,只要你不會為了愛失去自我,就不用害怕受傷。就算某段感情的結(jié)局不好,也只不過是人生中一段微不足道的經(jīng)歷,過去就過去了,沒什么大不了的。”
仿佛壓在心頭的巨石被移開,明亮的光線漏進來,溫檸心里豁然開朗。
她想起了自己跟陸舒揚分手時的場景。
少年依依不舍地向她揮手道別,雖然難過,但放手得干脆利落,全無怨懟執(zhí)念。
他總有一天會忘記這段傷痛,懷著赤誠的心,繼續(xù)無畏勇敢地去愛下一個人。
溫檸覺得,自己也能做到像他那樣。
所以根本沒什么好怕的。
其實這些道理都很樸素,算不得多難懂,如果要論空口說,可能誰都能說出一大籮筐。
但真到了面臨選擇的時候,往往又會困住自己,完全沒有局外人看得通透。
“檸檸,放心大膽地去愛,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媽媽永遠是你的后盾。”
溫檸點點頭,“我知道該怎么做了,謝謝您。”
溫以棠這才發(fā)現(xiàn)一件事,“哎呀,我們這盆菜都快洗半個小時了,趕緊撈出來。”
溫檸連忙從水池里拿出瀝水籃,母女兩人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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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溫檸跟溫以棠坐在院子里邊曬太陽邊聊天。
“你喜歡的人什么樣?能不能跟媽媽說說?”
溫檸抬起手蓋在眼皮上,情不自禁地彎唇露出笑容,“他啊,算是我見過的最特別的男生了。長得白凈清秀,很安靜,不愛說話,心思特別敏感,什么事都憋在心里,還特別愛哭。”
溫以棠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還有這樣的男生?”
“遇見他之前,我也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么愛哭的人。像小兔子一樣,總是紅著眼睛。”
“是挺有意思的,”溫以棠斟酌著措辭,委婉提醒,“不過我覺得,跟這樣的人在一起,可能會比較累。”
“您放心,我有心理準備。可能因為我了解他的過去,所以就比較能理解,他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的性格。”
“他家庭很復(fù)雜嗎?”
“嗯,他家里以前挺好的,不過后來出了件事。他爸入獄,還留下了一堆債,他媽媽選擇跟別人在一起,不怎么管他。他整個青春期都是自己一個人過的。”所以性格才會越來越壓抑內(nèi)向。
“入獄?因為什么?”
“他爸做生意被朋友騙了,不知道朋友做的事踩了紅線,因為相信朋友就貿(mào)然簽了字。”各種手續(xù)都齊全,所以最后找負責(zé)人肯定是找他爸。
溫以棠不知想到什么,微皺起眉,“哪一年的事?”
“您跟我爸離婚的第二年。”
溫以棠睜大眼睛,眼神詢問溫檸。
后者對她點了點頭,表示就是她猜的那樣。
溫以棠眼中浮現(xiàn)出厭惡的神色,“那個人還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來。對了,這件事兒,那個男生知道嗎?”
溫檸繼續(xù)點頭,“他知道,但是他沒在我面前提起過。”
“他不在乎?”
“嗯,他想得很清楚。”
溫以棠感嘆道:“這樣都能做到不怨恨,是個通透的好孩子,很難得。”
聊到半下午,溫檸收到周原發(fā)來的消息:【檸檸,你的q號解封了,你用以前的密碼就能登錄。】
溫檸:【謝了。】
“媽,我有點事,先回屋了。”
“去吧,我去睡個午覺。”
回到自己房間,溫檸掏出手機,點開早就下好的手機q`q,輸入了爛熟于心的賬號。
密碼她也還記得——wn77521.
按下下方的藍色按鍵,時隔多年,溫檸終于登上了自己曾經(jīng)的賬號。
賬號里為數(shù)不多的好友都是離線狀態(tài),她的頭像也變成了默認的系統(tǒng)頭像。
溫檸從書架上抽出一張白紙,拿起筆開始畫畫。
動筆的時候,眼前掠過許多過往的回憶。
沈屹對于她來說是不一樣的,這一點溫檸以前就隱約發(fā)覺,卻不愿意去細想。
她害怕會得出自己愛上了一個人的結(jié)論,害怕會受傷,所以不敢直面自己的心。
直到那次陸舒揚問她,沈屹是不是她愛的人。
她發(fā)現(xiàn)自己沒辦法不假思索地給出回答。
她談過很多戀愛,但跟沈屹在一起的時間最久,跟其他人連堅持到一年的都沒有。
分手后,她偶爾會夢到沈屹,總是有意無意地尋找跟他相似的人。所以看到陸舒揚的長相,她立刻就改變主意,給了他自己的聯(lián)系方式。
這次重逢,明明兩個人早已沒了交集,她卻還是想要靠近他,主動撩`撥他。
復(fù)合后,她不自覺地關(guān)注沈屹的心情,對他的耐心比對其他人加起來還要多。聽到他出事,連工作都顧不上了,第一時間趕去醫(yī)院……
還有上次,沈屹和她攤牌聞堯的事,她考慮要怎么留住他,最后想到的辦法是和他結(jié)婚。
可這件事明明有比結(jié)婚更方便簡單的解決辦法。如果換了別人,她還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嗎?
答案是不會。
只有沈屹能讓她動結(jié)婚的心思。
他是最特別的那個。
溫檸不知道,自己對沈屹這么多年都難以忘懷的牽掛和不舍,算不算得上愛。
她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為了他收心,再也不需要去其他人那里追尋新鮮感。
但她愿意為了沈屹勇敢一次,拋開所有顧慮,誠實地面對自己的心。
她愿意為了他試著做出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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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溫檸從外婆家回來,去了明湖灣。
聞堯看到她輕松的神情,眸光微暗。
從昨天把選擇權(quán)交到她手里開始,他就已經(jīng)對結(jié)果有了心理準備。
或好或壞,事情總要有個了斷。
“你回來了。”聞堯控制著自己的表情,強裝無事地說道。
溫檸走過去,主動吻上他的唇。
聞堯不想說話,抬手按在她腦后,動作有些粗`暴地回吻,但還是很克制地注意著不能傷到她。
他猜到這是自己能抓到的最后一段幸福時光,所以瘋了一般和她在一起,貪婪地感受她的溫暖。
從客廳到臥室,溫檸抱住他精瘦的腰,在他耳邊低語,“聞小堯,明天陪我去打個耳釘吧。留作紀念。”筆趣閣
聞堯眼眶難以自抑地泛起紅,再次低下頭貼住她的唇,嗓音沙啞異常,“明天的事明天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