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留在林子里的尸體很多,不過周宏才沒那個心情去處理。
他好容易才從別人手中搶下了這個來接封貞的活,結果人還沒接到就傷了手。
他正窩火,就有不長眼的下屬來問尸體該怎么處理,周宏有些惱怒,“死了人就去報官,找我做甚?我又不能讓那些尸體憑空消失。”
“是。”下屬憋笑,悄悄退了下去,他當然知道自家首領在煩什么,這種事他們悄悄看熱鬧就好。
周宏這么一吩咐,黑騎的人也不再管那些散落滿地的尸體,只找人帶著信物去了官衙,說明了情況之后,自然有官府的人接手。
他們所在的地方離青州不遠,青州這些兵士帶著兵器過來,官府的人有些忌憚,但聽聞他們馬上要離開之后,也爽快了許多,很快帶人來了林子。
幾十具尸體橫七豎八地躺在林子中,看得官府的人背后一陣發(fā)涼,不過他們也知道這些人是刺客,核對過身份后便將那些尸體一一帶回。
有兩個小卒一邊抬尸一邊小聲討論,這個說你背上那個不像刺客,那個說確實跟其他尸體不太一樣,輕了許多。
將尸體帶回官衙后,剛剛還聚在一起說閑話的兩個小卒收到了上峰的指令,要他們從眾多尸體中找到一個脖梗處帶有刺青的。
兩人愣了愣,但很快就從眾多尸體中找到了上峰要的那個人,正是剛剛被他們討論過的那具尸體。
他們將這情況報上去時,卻見上峰面色微變,接著兩人就被揮退下去。
出了門兩人還在討論剛剛發(fā)生的事,迎面卻撞上了官衙中的師爺,滿面笑意地將兩人帶去了偏廳。
官衙一間不起眼的屋舍內,不久之前還被黑騎眾人嚇退的刺客首領此時正面上含笑的喝著茶,姿態(tài)從容的接受了此地官員對他的奉承。
“大人,您要的那個人,我已經讓人找來了。”
但凡有外人聽到這話,必會大吃一驚,這地界離青州不遠。
此地的父母官也稱不上位高,但好歹也是一方主官,便是對上朝堂御史,也不用如此低姿態(tài),此時他卻姿態(tài)諂媚的令人厭惡。
“您辦事真是叫人放心。”面色蒼白的男子微微笑了下,不經意間露出了幾分贊賞的樣子。
那官員見狀臉上泛起幾分喜色,連連搖手,只口中不經意的道,“大人客氣,這點事算什么,只是不知此人的身份……”
他還是有點腦子的,首領心想,開口卻是一片淡然,“是陳家四公子。”
官員愣了下,反應過來后重復了一遍:“陳家……”
是哪個陳家?不對!
他猛地反應過來,心頓時涼了半截,能被這位背后的主子惦記上的陳家還能是哪個陳家?
他咽了口唾沫,在一陣寂靜過后再次開口,只是這次的聲音略有些梗塞,“大人說的陳家,可是崇州陳家?三皇子的母族?”
說到后面,他的語速漸漸加快,聲音也放低了些,看到對面人臉上露出的微笑,心猛的沉下來。
完了。
“不必憂心。”首領笑笑,放下手中茶盞,將方才擺在桌上用來展示身份的物件收起,他才對上官員驚慌的眼神,語氣平淡:“帶著他我也不方便行事,不知您可否再幫我一個忙?”
官員臉上的表情十分復雜,但他更明白現下是個什么情況。
朝廷總共就兩尊小佛,他已經得罪了一尊,不能再將另一尊也得罪了,只能踩實這條船了,他很快應了下來,“大人但說無妨,若有能幫得上的,下官必當盡心盡力。”
這話聽的首領笑了起來,把那張普通的面容也像有了些顏色,他溫聲道,“倒也不難,你去將他的頭割下給我就是了。”
官員面色更白,過了許久他也不曾應聲,心中念頭千回百轉,到底難以做下決定。
此時他還只是剛剛踏上船,若想掉頭,雖然難,但也不是毫無可能,但要真的親手參與了這件事,那他就再無回頭的余地了。
首領略帶興味地看著那官員糾結,沒打算出聲打斷他。
大業(yè)有九州,九州之內各有郡縣,一層又一層,嚴密的掌控著這個龐大的帝國,但在朝堂上最不受重視的,其實是各州之間的地界。
這些地界上的官員,往往都是些沒背景沒勢力的普通官員,被打發(fā)來這種地方,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如果沒有機遇,在任職的地方老死的官員也大有人。
現在就有這么個通天的機緣擺在這人面前,看他要如何抉擇了。
是投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手握實權的聞相,還是……
時間慢慢過去,首領等的漸漸有些不耐煩,手指敲擊著桌面,清脆的聲響像是喚醒了那官員,他的目光漸漸堅定起來,“大人稍等,我這就去取他的頭來!”
說完這話,官員自己也抖了下,他年輕時是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文人,中年考中做了官,管的也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這還是頭一次遇見如此要命的事。
但他到底是強壓下了心中的懼意,轉身退了出去。
首領看他那樣,嗤笑一聲,倒也沒說什么。
膽子小歸小,好歹還是有腦子的,分得清哪條路該選,哪條路不該選,他今天要是拒絕,殺了陳家四公子的人就會變成他。
他吹了聲哨,很快就有黑衣人隨著那官員去了。
過了約莫兩刻鐘,官員手中拎著一個布包進來了,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手也在發(fā)顫,說話時氣息顫抖,說了半天才將話說明白。
“他……他就在這里,大人若想帶上,拿去便是。”
首領并不避諱,當著官員的面打開檢查,見那物的傷口有好幾道,便知這人折騰這么久是為何了,東西對得上,便是自己人了。
他的語氣緩和了幾分,“大人放心,這事牽扯不到您,您只需穩(wěn)住心神,之后但凡有人問起,不論是誰,只需告訴他今日發(fā)生的事,不必隱瞞,也不必添油加醋,平淡應對即可。”
官員的手還在發(fā)顫,他垂下眼皮,并不敢與面前人對視,見他剛剛打開布包檢查的樣子,他就對面前這個面色蒼白的男人生出了深深的懼意,口中道,“下官愚鈍,還請大人教我。”
“唉。”首領嘆了口氣。
“今日發(fā)生了什么事你難道不知?算了,我再說一遍吧。
你今日正在批閱公文,突然得知青州有大批披甲兵士前來,詫異之下,你前去查看情況,去的時候只見到了一地的殘尸。
青州衛(wèi)口徑統一,都說是遇到了刺客,沒有證據之下你默認了他們的說法,幫他們處理好了那些尸體,記住了嗎?”
“是,下官知曉了。”
官員的頭深深垂下,以他并不多的經驗判斷,這事將會是那些大人物埋好的暗線,并不會立刻爆發(fā),但會在適當的時間出現,它將會是他們給予政敵的,致命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