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他自愿的?自愿又如何?難道就可以抹消別人對他的欺辱了?更別說,他自愿為了朝廷去死,為什么要帶上我們這些人?
我母親,祖母,弟弟妹妹,他們又做錯了什么?我們家上上下下十九口人,他們犯了什么罪?要被迫害致死?!”
秋洺越說越激動,聲音漸漸大了些,門外有人來敲門,封浮霜揚聲回:“退下,無事。”
秋洺說完那些話,像是失了力氣,跪坐在地。
他喃喃:“我又做錯了什么?”他身上蹭臟的白袍,就像他無力反抗的人生。
“你沒錯,這些事與你無關(guān)。”封浮霜本不想說這些毫無意義的話,但看他這樣,她難免想起自己父母,還是出言安慰了他。
“不是我的錯,是誰的錯?”秋洺抬頭看她,眼里有些茫然。
“是朝廷眾人的責(zé)任。”封浮霜答。
“我如今找你,也是為了給你個機會。”她言語真摯。
“你在這樓里,未來的人生一眼望得見頭。但你若跟我離開,即使不能向皇室復(fù)仇,我也能保證,當(dāng)年對你家人下手的那些人,一個也逃不了。”
她語氣中的篤定讓秋洺有些動容,他看她一眼,對上了她的眼神。
他朝她伸出手,卻被云嵐搶先扶了起來。他沒說什么,正了正衣冠,朝封浮霜行了一禮,道:“郡主若真能助我復(fù)仇,我可為郡主做任何事。”語氣平淡,神色堅定。
封浮霜笑起來,“蘇家公子的投誠,倒是讓我有些受寵若驚。”她話里說受寵若驚,聲音卻極淡然。
說著說著,她話風(fēng)一轉(zhuǎn)。“我還真有件事要公子做,若成了,我剛剛說的條件自然成立,你投靠我替你復(fù)仇,若沒成……”
“沒成自然不敢勞煩郡主。”秋洺自然而然的接話。
封浮霜點點頭,應(yīng)一聲,示意他靠近窗戶往下看。
她則在桌旁坐下,執(zhí)起杯盞淡淡抿一口,“可看見了?”
“那藍衫高個的男子?”秋洺問。
“眼力不錯。”封浮霜贊他,也是應(yīng)了他的話。
“那人這些日子里時常往這里來,郡主好似也與他偶遇過不少次。”秋洺這話讓封浮霜對他更滿意,他對周圍觀察的倒仔細。
“是他,個不懷好意的歹人罷了。”封浮霜放下杯盞,看著回到面前的男子。
“郡主想讓奴做什么?”秋洺問。
“我要你,留他在館中,三日。”
“僅是這樣?”
“是,不過最后一日時,你需得……”
她囑咐了些細節(jié),見秋洺一一應(yīng)下,笑意更深。
希望她精心準備的這份大禮,劉綏能喜歡。
*
藺老先生如約而至,卻沒在郡主府里見到自己該教的學(xué)生。
“你們郡主在何處?”突的響起的男聲讓一旁伺候的下人一顫。
藺老先生看他這樣,眉頭皺起,聲如洪鐘,“答我的問題便是,擺出這副作態(tài)是何意?”
“奴……奴……”下人結(jié)結(jié)巴巴,半天沒說出話。
“罷了,郡主在何處?我自己去找。”藺老先生放下手中茶盞,站起身向外走去。
“大人,您……”下人不敢阻攔,但口中話沒停。
那老先生顯然是不愿意聽他再多說,徑直去了廳外。
他隨手攔下一個丫鬟,問出自己的問題,“昭華郡主現(xiàn)在何處?老夫是來拜見郡主的,為何遲遲不見郡主?”
丫鬟被他攔下來的時候楞了一下,聽他這問題,猜他是什么大人物,也不敢糊弄他,便道:“稟大人,我們主子如今應(yīng)該不在府里,您來的時候不巧。”
她姿態(tài)恭敬,但還是沒說清楚自己主子到底去了哪。
藺老先生入京時就曾聽過昭華郡主的事跡,他也見過小時候的郡主,便只以為那些話是謠言,如今看來,那謠言說不定也有幾分是真的。
“你家主子可是去了南風(fēng)館?”老先生語氣沉了些。
見丫環(huán)面上神色變了變,他便知自己猜中了。
“真是荒謬!平日里她喜歡去那地方就罷了,如今陛下要她好好向?qū)W,她還如此?荒謬至極!”藺老先生怒氣沖沖的離開,沒注意到身后丫鬟松了口氣的神情。
藺洪升藺老先生年少成名,他自己也有過年少輕狂的時候,并不是不能理解現(xiàn)在的年輕人,只不過這位昭華郡主的行為,實在出格。
她若是太學(xué)的弟子,藺老先生的手棍估計已經(jīng)揮過去了。
老先生離開郡主府后,被弟子攙著去了京城第一南風(fēng)館,他倒想看看,那地方到底是有什么東西,引得堂堂郡主迷失其中。
下了馬車,老先生打量起來面前這棟朱樓。
雕梁畫壁,外頭看著倒是光鮮。
天色還不晚,樓里尚未接客,老先生挺直脊背站在了正門口,他才不屑偷偷摸摸的進去。
弟子很快敲開了門,出來的人上下打量打量他們,開門迎他們進來,嘴上道,“你們是封小公子找來的人是吧,早聽說他今日請了位曲藝大師來,二位請進,請進。”
老先生正想否認,卻被自己的弟子攔了下來,弟子朝老先生使了個眼色,老先生便默不作聲了。
這伙計話里的封小公子也不知是誰,不過姓封……倒是少見。
伙計帶著兩人進了封浮霜常去的廂房,里面只留了幾個侍從,倒是不見主人。
伙計殷切開口,“小公子請來的曲藝大師來了,此時正在廂房外候著。”
室內(nèi)對封浮霜最近做的事知曉一二的人默默對視片刻,有人咳了聲,“讓他們進來吧。”
伙計轉(zhuǎn)頭去喚那兩人,卻發(fā)現(xiàn)本應(yīng)候在廂房外的人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他有些摸不著頭腦。回廂房說了一聲,卻得到了打賞,他迅速接下,態(tài)度更殷切了幾分。
“可要小人讓人去找找那兩人?”
里面的人卻跟他說不用再管,伙計也樂得清閑,喜滋滋的帶著自己的打賞走了。
室內(nèi)的幾人安靜下來,等著主子回來,也有人在等著,好戲開場。
封浮霜確實是在這樓里,不過她在最高層罷了。
看著步履似是不太穩(wěn)健的老人從她廂房外溜走,她笑笑,跟身邊的秋洺感嘆,“為難他老人家了。”
秋洺沒做聲,面色極平淡,半點兒沒有折騰自己父親曾經(jīng)老師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