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一章
心急的小山雀冒著被唐石罵的危險自己飛了過來, 朝他們倆道:“你們倆怎得能自己闖進(jìn)老風(fēng)口, 膽子也太大了!沒出什么事兒吧?”
靈犀躲在墨瓏身后,不吭聲。
墨瓏只得微笑以對:“沒事。”
“你們可真是命大!換做是我, 肯定是活不成了。”小山雀偷偷瞥一眼唐石,不安道,“只是這么一來,你們在谷里多半是呆不下去了, 這可怎么辦才好?”
“不打緊,我們本來也打算出谷去。”墨瓏安撫她道。
小山雀本還想再說什么, 忽瞥見雪九朝這邊過啦, 顧不得再說話,連忙飛走。
雪九行過來:“走吧, 我?guī)銈兂龉取!?br/>
“等等, 在出谷前, 我還有一事, 不知可否行個方便?”墨瓏道,“前些日子,有一株凌霄藤進(jìn)了山莊, 我不知曉她還能不能出谷, 外面還有在等她的人。”
雪九沉吟片刻:“她犯下重罪,還得等君上回來才能發(fā)落。這樣吧,有什么話讓她自己和你說。”
將墨瓏領(lǐng)至雪五屋后載種凌霄藤的地方,雪五仍是按教靈犀的法子來教墨瓏如何與草木交談,墨瓏試了幾次,卻始終聽不見回應(yīng)。
靈犀在旁詫異,忍不住道:“我來試試。”
她幾乎是輕而易舉就和莫姬溝通上了,轉(zhuǎn)頭朝墨瓏道:“她說,讓我們替她給小風(fēng)帶一封信。”
“信?!”
墨瓏正自疑惑莫姬怎么寫信,凌霄藤上便晃晃悠悠落下一片葉子,凌空懸在他面前,直待他攤開掌心,葉子才安然落下,靜靜躺在他掌中。
“把葉子交給那個人,仍按我教你的法子,他就能讀懂。”雪九道。
墨瓏存疑:“若他和我一樣,也感知不到,怎么辦?”
雪九淡淡一笑道:“那也不過就是無緣二字,且讓他放下吧。”
靈犀插口道:“沒事,我可以讀給小風(fēng)聽。”
墨瓏仍是不解:“為何她能感知,而我不行?”
“心思簡單,能專注于一處的人,更容易感知草木。”雪九解釋道,“你心思細(xì)密,做一步想三步,比她自然是要難些。”
難得有件事兒居然比墨瓏還要強(qiáng),靈犀得意洋洋,昂著頭看墨瓏。墨瓏好笑,胡亂撥弄了下她的頭發(fā)。
雙影鎮(zhèn)上,夏侯風(fēng)和白曦還在水泡之中。夏侯風(fēng)猶在想法子掙脫,無奈水泡以柔克剛,任憑他怎么折騰,都無濟(jì)于事。白曦則半躺在水泡內(nèi),反正也出不去,想著合目休息片刻,沒想到竟不知不覺睡著了,呼嚕聲忽長忽短,聽得夏侯風(fēng)愈發(fā)氣惱。
小肉球先是玩了一會兒水泡泡,膩味之后,便不知鉆到何處去了。過了好一會兒功夫它才又跑回來,小肚子鼓囊囊的,也不知吃了什么。店里的伙計要來逮它,它躲在凳子下,一道水箭從口中激射而出,噴得伙計滿臉是水。
伙計想找人管管它,可惜夏侯風(fēng)和白曦都在水泡內(nèi),于事無補(bǔ),只得接著來抓它。一個連噴帶逃,一個連追帶躲,在桌子椅子間轉(zhuǎn)來跑去,折騰得天翻地覆。
瞅準(zhǔn)機(jī)會,小肉球腮幫子一鼓,又是一道水箭射出,伙計機(jī)靈地偏頭躲過,水箭越過他,射在包裹白曦的水泡上。水泡立時應(yīng)聲而破,睡得正香的白曦重重跌落在地,慘叫著醒來。
夏侯風(fēng)雙目一亮,原來這樣就可以破解,連忙大聲招呼白曦,示意他朝自己噴水。白曦是個聰明人,立時就明白過來,趕忙從地上爬起來,直接抓過桌上的茶壺飲了一大口,然后對準(zhǔn)夏侯風(fēng)直噴過去。
水花濺得到處都是,可夏侯風(fēng)的水泡一點沒動靜。
“你不成,讓它來!”夏侯風(fēng)指向小肉球。
白曦點頭以示明白,抱起小肉球,對準(zhǔn)夏侯風(fēng),對準(zhǔn)小肚子就捏下去——一股手臂粗的水柱從小肉球口中沖出,徑直沖破水泡,然后重重將夏侯風(fēng)直接撞到屋角,淋成個落湯雞模樣。
“這小家伙,肚子里哪來這么多水?”白曦不解地端詳小肉球。
夏侯風(fēng)一躍而起,甩甩水:“別管這些了,我們快走!”
白曦揣好小肉球,兩人朝天鏡山莊的方向趕去。
小風(fēng)口外,此時此刻的清樾已是焦灼之極,面前的結(jié)界卻始終固若金湯,任憑她用盡渾身解數(shù),都無法破開結(jié)界。東里長也急,但無計可施,除了伸長脖子望著、等著,把自己站成一尊可馱碑的石龜,已別無他法。
聶仲和聶季立在清樾身后,目光盯著結(jié)界后的小風(fēng)口,也擔(dān)憂著靈犀的狀況。
“大公主,有人出來了!”聶季眼尖,一下子就辨認(rèn)出靈犀的身形,“是靈犀!她沒事、沒事……”
清樾也看見了,從小風(fēng)口過來三個人,為首一人是雪九,后面兩人,她認(rèn)出其中之一是靈犀,另一人不認(rèn)的,想來便是東里長口中的侄兒。
東里長個頭雖矮,幸好脖子長,一下子看見了墨瓏,見他全須全尾沒有損傷,頓時放心了許多,一肚子的怒氣躥起來,腦中已開始醞釀待會兒怎么狠狠地罵他,低聲嘀咕道:“這個臭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聞言,清樾瞥了他一眼,心里盤算著待靈犀回東海之后除了加強(qiáng)守衛(wèi),還得再布上三四層結(jié)界,她方才能放心。
出了小風(fēng)口,雪九聽見半空一聲鶴唳,仰頭看去,暗夜中,雪心亭的身影翩然飛入云中,正是往西面君上閉關(guān)煉藥之處而去。他暗暗期望君上丹藥已練成,否則的話,中途離開藥爐,不僅前功盡棄,連辛苦搜羅到的配藥也會作廢。花費錢兩倒還是小事,其中有幾味藥材極其難得,是玄颶花費數(shù)年才收集到的。
不僅雪九心事重重,墨瓏心底也同樣藏著沉沉心事。卓酌說過的那句話始終在他腦中縈繞不去——“靈犀就會自然消失,她的那部分用于補(bǔ)足靈均。”冥冥之中,靈犀千山萬水苦苦跋涉,難道就是為了讓她犧牲自己來換回重傷的靈均?
想到此處,墨瓏的瞳仁猛地痛縮。
不行!若是這樣的結(jié)果,他說什么都要阻止靈犀,不能看著她去送死,即便是她心甘情愿也不行。
他不管靈均是不是東海太子,對于東海有多么要緊,也不管靈犀對東海有沒有用,反正她不能死,她得好端端地活著!
三人之中,唯獨靈犀一身輕松。尋尋覓覓許久,終于知曉了哥哥確是尚在人間,而且很快就能將他接回東海,她自然歡喜不已。再則便是她與墨瓏兩情相悅,彼此不用多說,只是這樣簡簡單單地牽手而行,心中滿是甜意。
正當(dāng)她步履輕快地走向鏡湖,結(jié)界外的身影映入眼瞳,頓時讓她動彈不得:“那個、那個……是不是我姐?!”
看見清樾,靈犀著實嚇得不輕,完全忘記墨瓏從來沒見過姐姐。墨瓏雖然不認(rèn)得清樾,但抬眼看見清樾身后的聶仲和聶季,又看見東里長,微微擰眉,暗自心道:老爺子想什么呢?怎么把他們給領(lǐng)來了?
雪九回過神來,朝靈犀道:“東海大公主清樾特地來接你,已等了好久。”
靈犀直往墨瓏身后躲,小聲問雪九:“她怎得會知曉我在這里?你們告訴她的?”
一眼便可看出她是偷偷溜出家門,雪九好笑道:“沒有,大概她是從別處打聽到了吧。”
墨瓏瞅了瞅那個“別處”,甚是無奈地嘆了口氣,安慰靈犀道:“雖說你是偷溜出來的,但所獲頗豐,不僅知曉你哥哥沒死,還知曉他在那里。想來,你姐姐不會為難你的。”
靈犀對清樾是又敬又怕,小聲道:“你不了解她,在她那里,丁是丁卯是卯,絕對沒有功過相抵一說。”
此時此刻看見清樾的出現(xiàn),墨瓏轉(zhuǎn)念一想,覺得倒是件好事。清樾完全可以代替靈犀去蒼梧丘,這樣他就不必再擔(dān)心靈犀有危險。
“怎么辦?怎么辦?……”眼看距離結(jié)界越來越近,靈犀緊張地手心直冒汗,再看見清樾沉著面,雙目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她的心里就直發(fā)毛。
“不管她說什么,你就說你錯了,下回再也不敢了。”瞧靈犀畏姐如虎,墨瓏便給她出主意。
“這樣行么?”靈犀懷疑道。
“我小時候闖了禍就這樣,反正剛開始幾次是挺有用的,后來就……”墨瓏無奈道,“我爹也不傻,看我光認(rèn)錯,就是不改,自然不肯饒我。你這是頭一回離家出走,我估計應(yīng)該有用。”
靈犀猶豫道:“……那我試試。”
行至結(jié)界處,雪九伸手覆上結(jié)界,結(jié)界感應(yīng)到隱在掌心之中的符咒,出現(xiàn)通道,讓靈犀和墨瓏走出結(jié)界。
“大公主,讓您久候,抱歉之極。”雪九朝清樾施禮道,“舍妹就在這里。”
眼見靈犀無礙,清樾還禮:“多謝雪右使。”然后她才看向靈犀,后者躲在墨瓏身后,就是不肯出來。想不到靈犀對他這般信賴,想來他必是用花言巧語騙得她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清樾將墨瓏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目光如冰如刀。
聶季看不過眼,走過去把靈犀拽出來,訓(xùn)斥她道:“大公主為了你,剛剛結(jié)束戰(zhàn)事,鎧甲都來不及卸就趕過來,你還躲?!”
“戰(zhàn)事結(jié)束了?咱們贏了吧?”靈犀雙目一亮,問道。
“那還用說。”
聶季把腳底有千斤重般的靈犀拉到清樾面前。清樾目光嚴(yán)厲地打量著小妹,道:“本事大了啊……”
靈犀沒等她把話說下去,立時垂目低首老老實實道:“姐,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下回再也不敢了。”
“還打傷了侍衛(wèi)……”
“我錯了。”
“騙蚌嬤嬤幫著你……”
“我錯了。”
“把聶季關(guān)進(jìn)蚌殼……”
“我錯了。”
“……瞞著我一個人偷偷溜出東海。”
“我錯了,下回再也不敢了。”靈犀只能按墨瓏所教,一路認(rèn)錯到底,雖說窩囊了點,好在對方是姐姐,只要她能消氣,窩囊點也算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