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陸云鶴用頭油精心打造的發(fā)型此刻也狼狽的垂了幾撮,看起來有點狼狽,他垂著頭,好一會兒卻說道:“將我們所以人都玩弄了一圈,然后同意離婚,是不是剛才你像在看戲一樣看待我們?”
陳怡玢看向他,對待陸云鶴,除非裝出來的樣子,否則她總帶著一股嘲諷的味道:“其實我跟你的事情很簡單,但是你這個人太沒有擔(dān)當(dāng),總是逃避著責(zé)任,如果你好好的坐下跟我談?wù)劊\懇的心,我又怎么會不成全你?誰也犯不上賴著誰,我雖然沒什么文化……”說到這塊兒,她自嘲的笑了笑:“但也犯不上賴著你陸家不走,陳家容不下我,我又不是自己活不下去?”
黃薇甜適時的喊了一聲:“你還有我和爹爹啊,我們會照顧你的。”
黃老爺雖然在整件事里一直沒有插話,但是他這個人坐在二哥身邊就是表明了態(tài)度,也許顧衛(wèi)民會認(rèn)為他單純是個商人,地位比不上當(dāng)官的他高,但是能把生意做到遍布東南亞,豈是一個那么簡單的人物?顧衛(wèi)民不過是書生當(dāng)官,一股子酸氣罷了。
黃老爺在黃薇甜的話之后點了點頭,說了一句:“不錯,嘉和,我拿你當(dāng)親女兒一樣。”他已經(jīng)得到了□□,本次銀行會議之后,沙弗政府會新頒布一條關(guān)于發(fā)展沙弗市周邊幾個小港口的消息,這些碼頭都對外招商開放,尤其是亞德里安碼頭更是因為地理位置靠近金融城而備受關(guān)注的,本次銀行會議之所以在沙弗召開,一個主要目的也是為了游說這些銀行將分行在小碼頭里落戶,帶動沙弗經(jīng)濟。
如果亞德里安碼頭真的得到了利好的投資,那么他之前花兩萬英鎊買到的地產(chǎn)那真是瞬間增值數(shù)倍啊!
黃老爺看向陳怡玢,心想這么一個有能力且幸運的孩子,他多么希望這是他的孩子!一方面他看好陳怡玢的能力,另一方面,通過這些天跟她的接觸,覺得陳怡玢的秉性淳樸,知恩圖報又特別懂事,讓黃老爺漸漸把陳怡玢當(dāng)成一個晚輩來看顧了。
所以陳怡玢跟陸云鶴離婚這件事上,他不遺余力的幫助,甚至拿出一套珍貴的翡翠首飾送給陳怡玢來出席這場晚宴,他也交代黃薇甜特意跟陳怡玢交好,黃薇甜和陳怡玢這些天本來友情就升溫,此刻得到黃老爺?shù)氖卓希S薇甜更是拿出了十二分的真心來。
陳怡玢對這些事心里都揣著明白,有她自己的尺度,她在黃公館住的這些天,還有黃家父女在跟陸云鶴離婚這件事情里的幫助,她承他們的情。
黃家人的態(tài)度讓二哥滿臉通紅,特別慚愧,二哥站起來走到陸云鶴和陳怡玢身邊,在陸云鶴早就準(zhǔn)備好的紙張上寫下幾個字:離婚書,他抬頭對陳怡玢說:“嘉和,二哥對不住你,識人不清,是我的錯,二哥希望你以后幸福。”
接著刷刷寫下了:“今陳氏儀玢與陸氏云鶴正式離婚,陳怡玢嫁予陸家五年有余,孝順公婆、生育長孫、勞苦功高,并無犯七出之錯,茲因陸云鶴心系他人,故與原配陳怡玢離婚,”寫到這里,二哥頓了一下,又接著寫:“今后,陳怡玢與陸云鶴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永無爭執(zhí)。恐無后憑,立此為證。見證人:陳嘉興。”本來這種離婚為實質(zhì)的憑證內(nèi)容里一般不會指責(zé)男方或者女方的行為不當(dāng)之類的話,但是二哥想到對陳怡玢實在虧欠,再加上陸云鶴這事做的實在不美,想了想,覺得既然事情都到了這一步,那么不如讓陳怡玢心里高興一下,就照著她說的那么寫了。
黃老爺說:“我也來當(dāng)個見證人吧。”說著,也在后面簽上了他的名字,黃薇甜湊趣也跟著寫了。
陸云鶴看向陳怡玢,今天的事,他不僅面子上受損,甚至還連累到了顧思濃,而最后陳怡玢說他沒有擔(dān)當(dāng)那句話更是讓他胸口發(fā)悶、如鯁在喉的感覺,十分之憋悶,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覺得自己好像上不來氣一樣,恨不得一死了之。
陳怡玢拿起筆,在最后落下自己的名字,對陸云鶴說:“你饒了這么一大圈,就等的這一刻,來吧?”
可是陸云鶴在此時看到這封離婚書卻覺得要吐血了一般,費了這么多的功夫,此刻要簽字的時候看著陳怡玢對那鄙視和嘲諷的樣子,他的腦子里想過很多,他跟陳怡玢的事如走馬燈一樣回放,很早以前他就想過,有一天他離婚了,那會是何等的快慰,卻沒想到這個日子到了,他卻一點快慰也沒有。
而且這離婚書上寫的那句陳怡玢沒有任何過錯,是他陸云鶴心系他人,故與原配離婚,這句話的意思翻譯過來不就是:陸云鶴因為外面找了個小三要跟原配離婚,薄情寡義喪良心嗎?
看出來陸云鶴在猶豫,劉岳照在旁邊說:“志杰,這離婚書要么你不簽了吧……”一旦簽了,這名譽可就受損了。
陳怡玢看出來陸云鶴又要退縮,說了一句:“也不知道顧思濃什么時候回國?我們一起去送送她吧?”
黃薇甜還故作歡喜狀:“好啊好啊,我還想跟她請教請教如何寫情書呢!怪叫人不好意思的呢!”
陸云鶴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現(xiàn)在他種的惡果終于吃了下去,他拿起筆刷刷在紙上簽上了自己的大名,起身故作瀟灑的說:“今后橋歸橋、路歸路,我們從此別過了!”
陳怡玢看都不看他一眼的,陸云鶴抬腿就往外走,溫小姐和劉岳照也要跟著他走,這時二哥卻含住了劉岳照,道:“還需要志杰的朋友作為見證人。”
劉岳照提筆在紙上簽上自己的名字,跟大家拱拱手,也離開了。
這好大一出戲,就這么落幕了。
*
當(dāng)天晚上,陳怡玢一夜好眠,其實離婚成功了,不止陸云鶴松了一口氣,她也解決了這顆不□□。
白天的時候,二哥來了,大概是沒有休息好,他的眼睛里充滿著紅血絲,二哥說:“我沒想到,陸云鶴竟然、竟然在跟顧家的女郎在……”
陳怡玢也不知道對二哥說什么,安慰他一頓吧,她還覺得沒那個心情,畢竟他和大哥還有親人們對她的傷害是實打?qū)嵉拇嬖谥陷呑拥亩绫冗@嚴(yán)重多了,即使后來她跟陸云鶴離婚了,二哥對陸云鶴也仍舊把他當(dāng)妹夫那么對待,這輩子竟然主動幫助她離婚,她應(yīng)該慶幸么?慶幸二哥的轉(zhuǎn)變。
可是她一點也慶幸不起來,說:“二哥,如果這些天你沒有看到我高于陸云鶴的價值,看到我做出的這些成績,你會幫我么?”
二哥驚道:“怎么不會,你是我的妹妹啊,我們姆媽只有你這一個女孩兒,你從小我對你怎么樣你是知道的啊。”是,他們的姆媽只有她這一個親生女兒,其余都是那些姨太太生的,跟姆媽也不親,但就是如此,她被姆媽教育成那那個窩囊的樣子,現(xiàn)在她想起上輩子的自己,都覺得不想回首,如果當(dāng)年的自己站在現(xiàn)在的自己面前,她都會忍不住去扇她幾巴掌,就想把自己扇醒。
陳怡玢輕聲的,怕聲音太重了引起自己自己不想引起的情緒,比如大哭之類的,她冷靜的說:“你愛我,大哥愛我,爹爹姆媽愛我,弟弟妹妹也愛我,你們所有人都愛我,可是你們所有人都讓我待在陸家遭罪,即使我被陸云鶴那么殘忍的對待,甚至流產(chǎn)、被冷暴力么?二哥,這么多年了,”對她而言,這個問題藏在心里六十多年了,她直到二哥上輩子去世都沒張開口去問,怕答案太冰冷,她問:“二哥,你們所有人真的是愛我么?真的把我當(dāng)成親人么?當(dāng)成妹妹、姐姐、女兒么?我是不是其實是陳家扔出來的一個物件?”
陳怡玢自嘲的嘟囔著:“因為是一個物件,所以才是‘貨已付出,概不負(fù)責(zé)’?”
二哥聽見陳怡玢說這些話,難過得無以復(fù)加,二哥很艱難的、仿佛嘴像被糊住了一般的艱難:“我只想你好,以為這些婚姻間的問題只要過了這個坎,生活慢慢都會順利下去,你會有個安全穩(wěn)定的生活,雖然丈夫不喜歡你,但是公婆的喜歡和兒子的孝敬會讓你過得越來越好的。”
這就是巨大的觀念差了,在陳怡玢看來不能忍的事,在他們這些人眼里,甚至在學(xué)貫中西的大哥二哥還有四弟的眼里,這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重要的事她嫁給了陸家,她慢慢把生活過順了、穩(wěn)當(dāng)了,這才是重要的。
二哥昨夜一夜未眠,想到了陳怡玢曾經(jīng)寫過的字字泣血的書信,想到陳怡玢輕描淡寫的說她在沙弗的艱難的生活,每每想到這些,二哥都覺得自己的內(nèi)心好像受到了巨大的譴責(zé),他都受不了地需要從床上坐起來才能把氣喘勻一樣。
昨晚他的動靜影響到了王綬云,王綬云半夜過來開解他,二哥對他說:“我難過得睡不著啊,隨慶,我對不起嘉和。”
王綬云安慰他,道:“我觀儀玢行事是頗有章法的,跟志杰離婚這件事想必她也思考很久了。”他沒說的是,看陳怡玢把陸云鶴給整成這樣,還有跟陸云鶴談戀愛的顧思濃也好不了哪去,以顧衛(wèi)民的驕傲還能不能讓這倆人繼續(xù)在一起了都難說。
他想著,那天陳怡玢故意往陸云鶴臉上甩支票,興許都是不想當(dāng)時跟陸云鶴立刻離婚,就是為了等到大家都聚在一起了才離婚,讓陸云鶴名聲掃地的同時,也把事情都跟大家說明白了,她陳怡玢一點錯都沒有,都是陸云鶴的問題。
雖然二哥沒有因為王綬云的話好多少,但是也說:“嘉和這兩年在國外受苦了,才會成長這么多,唉。不過她從小就遇事冷靜,不輸男兒的。我真希望她是弟弟,那我陳家又多一良駒啊。”二哥思緒混亂,陳王綬云關(guān)系還好,所以心里想什么嘴上也就說什么了。
王綬云笑,心想現(xiàn)在這樣不是男兒已經(jīng)勝似男兒了,真的是男人了豈不是不給男人留活路。他也知道陳嘉興不過是需要找人傾訴,所以一直聽著二哥在那里說著陳怡玢小時候的事,好像這樣他的愧疚就會少一些。
二哥此刻在陳怡玢面前,終于說道:“嘉和,以后你自由了,過你想過的日子吧。”
陳怡玢想,這么多年,終于聽到了二哥說這句話,心里好像真的莫名的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