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說了算。”阮螢雙手托腮坐窗邊,嘴里念念叨叨,“你說他這話的意思是,我說不是就不是,還是在回答我之前說的,我說我是他半個病人那就是半個病人。說出的話等于潑出的水,覆水難收。”
有些時候,阮螢不得不為中華文化博大精深的語言藝術(shù)而表示佩服。
“……”
坐在她對面的司念聽著她從進咖啡館后,就一直在重復(fù)的這兩句話,淡定的抿了口咖啡進行點評,“這位陸醫(yī)生說話有點意思。”
阮螢瞥她一眼,認(rèn)可的點頭。
雖然陸遇安話不多,但她能感覺出來,這人也蠻有意思的。
司念看她苦惱的模樣,笑了下,“你要真想知道,打個電話問問他就行了?你不是有他的聯(lián)系方式嗎?”
“算了。”阮螢想了想,“不合適。”
“怎么不合適?”司念瞅著她,“還是說他有女朋友,不能接半個病人的電話?”
阮螢聽著她話語里的調(diào)侃,沒忍住笑,“女朋友應(yīng)該是沒有,但我打電話去追問,陸遇安難道不會懷疑我的心思?”
聞聲,司念琢磨了下,好像是這么個道理。
她沉吟,注意力偏移,“你怎么知道他沒有女朋友,我記得你出院那天跟我提過,這位陸醫(yī)生不單聲音好聽,人長得也很帥。”
阮螢解釋,“我之前聽到過病人家屬打探他的情況。”
那是晚上,阮螢睡不著到外面吹風(fēng)散心。恰好碰到有家屬詢問護士,旁敲側(cè)擊問陸遇安有沒有女朋友,喜歡什么樣的女孩,說自己有個侄女各方面條件都很好,和陸遇安很般配。
護士說不清楚陸遇安喜歡什么樣的,但他沒說過他有女朋友,假期時間也大多在醫(yī)院。
聽阮螢這么一說,司念道:“那不是應(yīng)該沒有,是肯定沒有。”
阮螢洗耳恭聽,“怎么說?”
司念分析,“假期時間都在醫(yī)院,醫(yī)生平時工作就很忙。要是放假他有女朋友也不陪,人就算是長得再帥聲音再好聽,女朋友也早跑了吧?”
誰會愿意找個忙得要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天都在工作的人談戀愛。
阮螢一噎,本想認(rèn)可她這段話。面前卻很突然的浮現(xiàn)陸遇安那張五官都尤為優(yōu)越的臉。細(xì)細(xì)來說,陸遇安的長相,其實不單單只能用帥來形容。他長得,比靠臉吃飯的大明星還能“吃得多”。
思及此,她反駁,“那也不一定,萬一有的人就喜歡呢?”
司念默了默,眨眨眼說,“那我只能說,對方可能就喜歡長得帥還不回家的男人。”
阮螢:“……”
-
之后幾天,阮螢窩在家里給司念新接的廣播劇配音。
配好發(fā)給司念,阮螢收到她媽李女士發(fā)來的消息,問她忙不忙。
阮螢點開日歷看了眼,今天又是周六,李女士不用上課。
她沒多猶豫,給李女士撥了個電話。
“喂——”耳邊響起李女士精氣十足的聲音,“螢螢。”
阮螢彎唇,拖著腔調(diào),“媽,沒在備課吧?”
李女士傲嬌,“我在備課的話,可不會接你電話,我很專注的。”
阮螢失笑,“是是是,我們李女士是敬業(yè)又專注的人民教師,今年優(yōu)秀老師評選應(yīng)該又是您吧?”
阮螢媽媽是高中歷史老師,日常比較空閑的緣故,她最近幾年還兼當(dāng)班主任。
“又來。”李女士嘴里說著嫌棄的話,聲線里挾裹的笑意卻掩飾不住。
母女倆嘮嗑著,李女士關(guān)心阮螢的生活,知道她萬事以工作為先,叮囑她忙也要適量,把生活放在首位。
她從不需要阮螢有多大出息,開開心心就好。
阮螢一一答應(yīng)下來,“知道啦媽媽。”她跟李女士撒嬌,“你呢,最近班里有沒有調(diào)皮的學(xué)生,有的話你記下名字,等我回家了我替你好好教育教育。”
李女士嘁她,“胡說八道什么,我學(xué)生都很乖的。”
阮螢笑笑,“那就好,他們要是調(diào)皮惹你生氣,你就告訴他們,你女兒超兇,回家了會找他們算賬。”
“知道了知道了。”李女士被她說的忍俊不禁,“今天在做什么呢?沒有跟朋友出去玩?”
阮螢嗯聲,“好不容易放次假,想在家多待會。”
察覺出李女士的欲言又止,阮螢問,“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嗎?”
李女士嘆了口氣,“我剛剛想起來,今天是你崔叔叔生日。”她頓了頓,“你有時間的話,去看看你崔叔叔?”
阮螢微怔,緘默片刻才出聲,“知道了,我晚點跟崔叔叔聯(lián)系。”
李女士:“行,他工作忙,吃飯都是對付著來,你有空就陪他吃個飯。”
“會的。”阮螢答應(yīng)她。
母女倆嘮嗑幾句,掛斷電話。
阮螢盯著暗下去的手機屏幕須臾,才再次點開,給崔治發(fā)消息。
崔叔叔全名崔治,是阮螢爸爸生前并肩作戰(zhàn)的同事。
幾年前,阮螢爸爸去世后,阮螢和李女士多虧他照拂。
阮螢不是北城人本地人,但在這邊待過很多年。后來父親去世,她才和李女士回了江城。
上大學(xué)她才又來了這邊。之后幾年,崔治對她照顧頗多。
父親去世后,崔治在阮螢這兒,算得上她的半個親人。
直到幾個月前,兩人因為崔治女兒的事吵了一架。之后,他們就沒再怎么聯(lián)系。
確定崔治今天也在上班后,阮螢換了身衣服,收拾收拾出門。
她眼睛好的差不多了,周一復(fù)查過后就準(zhǔn)備上班。現(xiàn)在不戴墨鏡出門,眼角的痕跡不細(xì)看,也看不出來。
出門后,阮螢先去熟悉的店訂了個蛋糕,轉(zhuǎn)而去商場挑禮物,才掐著時間點去警局。
崔治是名人民警察,還沒退居二線,一直都還在警局上班。
-
夜色蒙蒙,深秋一到,晚上就比尋常時候要冷一些了。
陸遇安剛從醫(yī)院離開,就接到表弟陳凈揚的求助電話,讓他去警局簽字保他。
陸遇安見怪不怪,“沒空。”
陳凈揚:“哥!你是我親哥,今天是周末你肯定有空。”
他委屈巴巴道,“這回真不是我主動惹的事,是那幫人欺人太甚,幾個大男人在酒吧為難兩個女孩子,我看不下去才插了一嘴。”
陸遇安幫他說完,聲線偏冷,“然后就被警察抓了?”
“……”陳凈揚摸了摸鼻尖,心虛不已,“這誰能想到他們還動手呢,那我總不能站著挨打,得還擊對吧,不然會很丟我們陳家人的臉的。”
陸遇安:“……”
知道他要拒絕,陳凈揚連忙說,“哥,姑姑昨天給我打電話,喊我去家里吃飯。”
陳女士是陳凈揚對付陸遇安的殺手锏。
陳女士對陳凈揚這個侄子,寵愛有加。再加上陳凈揚在長輩面前嘴甜,確確實實很招人喜歡。
前不久,陸遇安因為沒搭理陳凈揚,被陳凈揚在陳女士耳邊洗腦,給他安排了好幾個相親對象。
察覺到陸遇安有所松動,陳凈揚加了把火,“哥你要不能來的話,我就只能找姑姑來警局保我了。”
陸遇安正要說話,聽到陳凈揚那邊傳來的聲音,“陳凈揚,電話還沒打完?過來再做次筆錄。”
陳凈揚轉(zhuǎn)頭,邊應(yīng)邊嘀咕,“我靠,警局什么時候有這種美女。”話落,他著急問,“哥,你到底能不能來,警察催我掛電話了!”
陸遇安眉峰微蹙,“地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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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算不上是警局最忙的時候,但要處理的事故,確確實實也比較多。
阮螢到警局的時候,崔治恰好帶著徒弟和其他警員出任務(wù)去了,不確定幾點能回來。
警局的人都認(rèn)識阮螢,也知道她。不是陌生環(huán)境,正好也沒什么事,阮螢索性坐警局等著。
不過她沒想到,她會在警局看到陸遇安。
樹影斑駁,院子里明亮的燈光照著,地上有倒影。
冷風(fēng)刮過,枝葉摩擦沙沙作響。
警局里面鬧哄哄的,阮螢在里面待了會,走到院子里透氣。
她坐在樹下,仰頭望著郁郁蔥蔥的枝葉,聽著沙沙聲在想,這棵樹是什么時候種的,種的時候她好像在現(xiàn)場。
還沒想出來,她先聽到傳到耳朵的腳步聲。
阮螢偏頭去看,看到從夜色下走進的人。
那一瞬間,她覺得陸遇安是攜綣著月光來的。院子里的燈光照在他身上,襯得清冷落拓,皎潔似明月。
兩人目光遙遙交匯。
阮螢還沒來得及出聲,陸遇安皺了下眉頭,“怎么在這?”
他嗓音沉而啞,帶著短促喘息。
阮螢很明顯的,被他這道聲音抽走了兩分思緒。緩過神,她才開口,“來看個人。”
聞言,陸遇安頷首了然。
“你呢?”阮螢看他,眼睛清亮,“是有什么事嗎?”
陸遇安低眸,目光放在她身上,“來接個人。”
一分鐘后,阮螢破案了。
她完全沒料到,那個在警局咋咋呼呼跟人吵架的男孩子,是陸遇安的弟弟。
這倆人性格反差有點大。
處理好簽完名,陸遇安瞥了眼旁邊的陳凈揚,和阮螢說了句,“先走了。”
阮螢應(yīng)聲。
一側(cè)的陳凈揚忽而嗅到八卦的模樣,眼睛亮亮的看著阮螢,“哥,你認(rèn)識這位美女姐姐?”
陸遇安沒理他。
陳凈揚笑嘻嘻問,“姐姐,你和我哥什么關(guān)系呀?是朋友還是——”
阮螢本想說自己是陸遇安的病人,可一想到他上周說的那句“你說了算”自己還沒破案后,她把“皮球”給踢了回去,“你問你哥。”
陸遇安意外看了阮螢一眼。
聽到這話,陳凈揚瞪大了眼睛,眼睛在兩人身上打轉(zhuǎn),心領(lǐng)神會道:“我知道了。”
阮螢茫然,他知道什么了。陸遇安不是一句話也沒說嗎。
正想著,陳凈揚朝她伸出手,很是自來熟,“姐姐既然是我哥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我們認(rèn)識一下吧,我叫——”
“我知道。”阮螢和他握了下手,“陳凈揚。”
陳凈揚欸聲,坦蕩自然,“對,我叫陳凈揚,陸遇安的表弟。”
阮螢笑笑,告訴他自己名字。
“姐姐你是這兒的警察?”陳凈揚從進警局就注意到她在了。
阮螢:“不是。”
陳凈揚哦了聲,還想再問,忽然聽到陸遇安冷冰冰的聲音,“陳凈揚,你還想不想走?”
下意識的,陳凈揚住了嘴。
陸遇安掃了眼安靜下來的人,把視線轉(zhuǎn)到阮螢身上,“不用理他。”
他頓了頓,想起來問,“周一復(fù)查?”
阮螢意外他記得,她點點頭,隨口道,“你那天上班嗎?”
陸遇安垂眼,定定看她一會,“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