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念想心魔
秦錚聞言覺得有理,這才作罷,跟著謝芳華一起抱了這些回了房。
謝芳華失笑,“有我在,以后總少不了你穿的衣服,這些夠我做一陣子了,也夠你先穿一陣子了,以后有新近的上好錦緞花色,我再給你選來做就是了。”
秦錚不但不嫌多,見謝芳華挑完要走了,拽住她,“就這么點(diǎn)兒?不再選點(diǎn)兒了?”
秦錚和謝芳華回到落梅居,謝芳華便拉著秦錚去了庫房,在庫房內(nèi)挑挑選選,選了十幾匹上好的錦緞出來。
崔允點(diǎn)點(diǎn)頭。
“不必理會了,若是有事兒,華丫頭應(yīng)該會派人來傳信,她沒派人來說,就是沒事兒。”忠勇侯擺擺手,“該如何就如何。”
忠勇侯府,崔允聽到消息,擔(dān)憂地問,“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兒?是不是不太好?”
皇上被氣得病倒,英親王發(fā)了急病,南秦京城似乎頃刻間便陷入了詭異的氣氛中。
李如碧點(diǎn)點(diǎn)頭,不再多說。
李沐清頷首,“爹未必愿意你嫁入皇宮,既然太子無意,走一步看一步吧,總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哥,我沒答應(yīng)太子什么,你放心吧。”李如碧挺起脊背,“我總歸是出身在右相府,哪怕曾經(jīng)差點(diǎn)兒誤入歧途,可是,那一次,也叫我看清了。強(qiáng)求不來。我以后,只求能尋到那一心人,能夠兩情相悅。”
李沐清摸摸她的頭,“妹妹,你最是聰明,也是知曉的,兩情相悅最好,是不是?若是不能兩情相悅,強(qiáng)求來的東西,總歸是害人害己。”
李如碧不再說話。
李沐清聞言想了一會兒,搖頭,“我只知道秦錚對她是愛,不惜傷自己傷她,動用能動用的東西,娶到她。至少,我不及他。太子么……我對他知之不深。”
李如碧低聲說,“不成魔便不叫愛嗎?那太子對她是什么?”
李沐清失笑,“念想嗎?”他搖搖頭,“什么叫做念想?是念,是想,但獨(dú)獨(dú)少了占,少了據(jù)為己有。我對謝芳華,也無非是欣賞,特別,移不開眼睛,喜歡,外加那么一點(diǎn)兒想要罷了。但不足以成魔,不成魔,便不叫愛。適時放棄,對誰都好。”
“怎么能怪你呢。”李如碧搖搖頭,小聲問,“哥,你對謝芳華還有沒有……”
李沐清聽罷,沉默許久,嘆了口氣,“南秦京城真是要不平靜了,偏偏我們右相府還卷入其中。”話落,他揉揉眉心,“爹說的不錯,有些事情是怪我,若不是我,便不會將你和右相府卷進(jìn)來。”
李如碧猶豫了一下,還是低聲將今天和秦鈺在靈雀臺的事情跟李沐清說了,也將秦鈺對她說的話說了。
“你剛回來,娘這些天沒怎么睡好,比較擔(dān)心你,見了娘,回院子好好休息吧。”李沐清見他不愿意說,也就不再問。
李如碧抿了抿唇,沒言聲。
李沐清腳步頓住,“太子與你說了什么?”
李如碧搖搖頭,“皇宮氣氛太悶,我還是不自在,皇后娘娘是抬愛,我和太子請的旨,他允了我出宮。”
“娘在等著你。”李沐清隨著她往里走,“怎么今天突然回來了?昨日皇后娘娘不是說還打算讓你多住些天嗎?”
李如碧上前一步,挽住李沐清,“哥哥,娘呢?”
小太監(jiān)道了謝,離開了右相府。
李沐清微笑,“我得到消息,說你出宮了,本來要去接你,聽說太子殿下派人送你回來,我便在門口等你了。”話落,他對身后使了個眼色,有人立即上前打賞了趕車的小太監(jiān)。
來到右相府門口,李如碧下了馬車,便見李沐清等在門口,她愣了一下,喊了一聲,“哥哥。”
太子府的馬車向右相府而去。
李如碧慢慢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上了馬車。
李如碧出了宮門,便看到了太子府的馬車等在那里,一名小太監(jiān)上前,恭謹(jǐn)?shù)匾姸Y,“李小姐,奴才奉太子殿下的命令,送您回府。”
秦鈺停頓片刻,點(diǎn)點(diǎn)頭,出了靈雀臺,向鳳鸞宮走去。
如意垂下頭,“娘娘說了,這次不是因?yàn)槔钚〗悖钚〗銇碚姨铀獣裕仓獣阅欢?zhǔn)她出宮的。是為了別的事兒。”
“母后每次都有要事相商,可是我每次去了,她說的都是無關(guān)緊要的事兒。”秦鈺看著如意,“姑姑可知道母后找我何事兒?”
如意直起身,“皇后娘娘派奴婢來請殿下您過去鳳鸞宮一趟,有要事相商。”
秦鈺看著如意,“母后找我有事兒?”
李如碧離開后不久,如意匆匆進(jìn)了靈雀臺,“奴婢給太子殿下請安。”
李如碧抿了抿嘴角,道了聲“臣女告退”,便出了靈雀臺,向?qū)m門走去。
秦鈺轉(zhuǎn)過身,對她揮了揮手。
李如碧一怔,不解地看著秦鈺。
“你出宮吧!母后那里由我去說。你我婚約,目前怕是只能如此了。只能先讓你委屈了,若是你有中意的人,就說與我聽。若是沒有,以后……”秦鈺頓住,沉默片刻,目光明滅,“以后如何,就交給天意。”
李如碧終于退后了一步,沒說話。
秦鈺在她面前,一步的距離站定,盯著她看了片刻,收起周身的情緒,輕輕一嘆,“你其實(shí)很適合這皇宮,適合鳳鸞宮,適合太子府之位,也適合皇后之位。只是可惜……”
李如碧徒然感覺到來自他的壓力,忍不住想要后退,但還是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秦鈺站起身,走近李如碧。
李如碧面色一變,搖頭,“不如何。”頓了頓,她直視著秦鈺,肯定地道,“臣女不想死灰復(fù)燃。”
秦鈺笑笑,“若是讓你的念想死灰復(fù)燃呢?你覺得如何?”
李如碧閉了閉眼睛,搖頭,“沒有。”
過了片刻,秦鈺扔了手中的棋子,對李如碧說,“既然你說你的念想成死灰了,那么,以后,可還有想嫁的人?”
李如碧直起身,等著他準(zhǔn)許。
秦鈺一時沒答復(fù)。
“我知道太子不想娶臣女,臣女也從未想過高攀太子。但是希望太子能有妥善之法來解決。”李如碧站起身,離開座位,對秦鈺屈了屈身,“如今這一局棋被太子和臣女給毀了,看來進(jìn)行不下去了,請?zhí)訙?zhǔn)許臣女出宮。”
秦鈺似乎沒料到李如碧會扯出金燕,一時間盯著她沒說話。
李如碧臉又是一白,手指緊緊地捏住衣袖,看著秦鈺,“以前這南秦京城里,多少人愛慕錚二公子,也有多少人愛慕四皇子。別說臣女,就是金燕郡主,也都有念想。但是自從錚二公子變成了錚小王爺,四皇子成了太子,臣女和金燕郡主的念想一樣,都成死灰了。”
“是嗎?”秦鈺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我記得,多年前,父皇考校課業(yè),堂兄做了一篇議君子論,被太傅贊揚(yáng),李沐清將那篇論稿收了,后來,到了你手里。至今還保存在你那里吧。”
李如碧臉色一白,立即搖頭,“太子殿下說錯了,錚小王爺和臣女自始至終就沒任何關(guān)系。”
秦鈺掃了一眼桌案上因?yàn)榈袈涞钠遄樱议_的一大片,打亂了棋局,他微微瞇起眼睛,“看來不用你回答了,念想還是沒斷。”
李如碧手一頓,“啪嗒”一聲,棋子掉在棋盤上,她嚇了一跳,抬眼看秦鈺。
棋下到一半,秦鈺忽然抬眼,看著李如碧,微笑,“李小姐,堂兄大婚了,你的念想可斷了?”
二人都不說話,你來我往地靜靜下棋。
秦鈺動手掰開棋盤,他執(zhí)黑子,給李如碧執(zhí)白子。
李如碧繞開地上的躺到的殘破桌子凳腿,緩緩走到秦鈺面前坐下。
秦鈺所坐的這一張桌子完好。
靈雀臺擺了好幾張桌子,可是其中有一張桌子和椅子成翻倒破碎狀態(tài),但是也無人收,就那樣散了架地倒著。
李如碧想了想,仔細(xì)打量秦鈺,看不出他神色表情和心中想法,點(diǎn)點(diǎn)頭,
秦鈺忽然笑道,“是我問錯了,右相府的李小姐,琴棋書畫理當(dāng)都甚是精通才是,否則也當(dāng)不上京城雙珠的才華名聲了。”頓了頓,又道,“時間還早,你若是要回去,也不差這一刻,過來陪我下一局棋吧。”
李如碧一愣。
秦鈺看著李如碧,看了片刻,忽然問,“你會下棋嗎?”
李如碧低頭,不卑不亢,“是皇后娘娘抬愛。”
秦鈺笑了笑,“母后未免太熱切了,看來很喜歡你。”
“臣女是來請?zhí)拥钕乱坏乐家猓瑴?zhǔn)許我回府。”李如碧直起身子,頗有些無奈地道,“自從數(shù)日前進(jìn)宮,便一直沒回府,有些想家了。我同皇后娘娘提了幾次,娘娘都岔開了話,我總不能這樣一直在宮里住下去,還請?zhí)拥钕潞突屎竽锬镎f一聲。”
秦鈺淡淡抬手,面容平靜,語氣溫和平淡,“李小姐怎么來了這里?”
李如碧慢慢走近,屈膝見禮,“太子殿下。”
秦鈺看到她,微微挑了挑眉梢。
只見李如碧身穿一襲綾羅,翠綠織錦,如春日里碧色的玉,緩緩地走了進(jìn)來,她身后沒有帶侍候的婢女,僅她一人。
不知坐了多久,伸手有輕且輕的腳步傳來,不像是侍候的人,秦鈺慢慢地轉(zhuǎn)過頭。
秦鈺依舊坐在原地,目光或明或暗地看著整個皇宮的景色,雕梁畫棟、層層疊疊,天下最尊貴的所在,看久了,也不過爾爾。
吳權(quán)退出了靈雀臺。
秦鈺點(diǎn)點(diǎn)頭,擺擺手。
吳權(quán)頓時道,“老奴一定將這些話轉(zhuǎn)給皇上。”
秦鈺見他沒動,又笑道,“一朝帝王,自己服毒,害子侄小輩,傳揚(yáng)出去,父皇覺得史官會怎么記一筆?他這一生,除了江山這把帝王椅,什么也沒得到,難道臨了,他還要?dú)Я怂ぞI(yè)業(yè)用一切換來的百年帝王名聲嗎?只是為了剔除我的心魔?未免太不劃算了。”
吳權(quán)心神一凜。
秦鈺笑了笑,“另外再傳一句話給父皇,讓他別折騰了,好好地養(yǎng)身子要緊,他能多支撐一時,作為他的兒子我也能撐得住一時,他若是折騰得散架了,這南秦的江山未來指不定會如何呢,沒準(zhǔn)也會散了架。他還是好好惜命打緊。”
“太子殿下……”吳權(quán)還要說什么,看到秦鈺寡淡的神色,住了口。
“父皇還是太小看她了。”秦鈺坐著沒動,“你去回父皇,讓他歇著吧,身體要緊。”
吳權(quán)垂下頭,“自從小王妃敬茶,皇上說是她打翻了茶盞,可是小王妃不承認(rèn),小王爺帶著小王妃走了,王妃說了一些話后,皇上就很惱怒,讓老奴喊您過去,老奴也沒敢細(xì)問。”
秦鈺偏頭看來,笑著問,“父皇喊我做什么?”
吳權(quán)進(jìn)了靈雀臺,盡量放輕腳步,“太子殿下,皇上請您過去寢宮。”
秦鈺坐在靈雀臺上,看著皇宮的風(fēng)景,這座皇宮,他從小看到大,越看越寡然無味。
“是。”那人退了下去。
秦鈺揮揮手,“你再去一趟英親王府,問問可缺什么藥材,從宮里送過去。”
那人不敢吭聲,大氣也不出。
秦鈺派出去的人回宮傳話后,秦鈺依然在靈雀臺坐著,聽說英親王發(fā)了急病,英親王府內(nèi)人仰馬翻,閉門謝客的消息,他將茶盞放下,笑了一聲,“還以為秦錚有多大的膽子,原來也不過如此,這就嚇著了嗎?”
太子殿下派人去英親王府請英親王商量的不知道是何事,只能因此耽擱下來,反而不被人注意了。
很多人,自然而然地想到,定然是秦錚又氣皇上了,顯然這回氣的還很大,否則不會連英親王回府后也氣怒得病了。
今日,英親王府的小王爺秦錚和小王妃謝芳華進(jìn)宮行謝茶禮,二人離開后,皇上便病了,不過半個時辰,英親王從皇宮匆匆地追出了宮,然后就發(fā)了急病。一時間,眾人紛紛猜測,秦錚和謝芳華進(jìn)宮后一定發(fā)生了什么。
英親王發(fā)了急病的消息不脛而走,皇宮和京城各大府邸都得到了消息。
若是皇宮是南秦京城權(quán)利的核心,那么英親王府便是權(quán)利忠心的漩渦。
喜順打發(fā)走了秦鈺派來的前來請英親王的人,吩咐守門的人,將大門緊閉,王爺未好之前,府中閉門謝客。
二人找到了事情做,心里輕快不少,向落梅居走去。
秦錚點(diǎn)點(diǎn)頭,“好吧。”
“你給我打下手。”謝芳華拉著他往回走。
“那我做什么?”秦錚挑眉。
謝芳華生生將酸澀憋了回去,從他懷里退出來,“走,反正今日無事兒,回去我給你縫制衣服。”
秦錚立即說,“你別又往我衣服上蹭眼淚啊,你說給我縫制衣服,還沒縫制呢,你再蹭臟了這件,就沒的穿了。”
她眼睛難受酸澀,不由得在他衣襟處蹭了蹭臉。
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她是他的妻子啊!
謝芳華知道他心里應(yīng)該是極其難受的,他一定不希望自己和秦鈺弄成這般樣子,從小到大,小打小鬧就算了,涉及到家國天下,百姓社稷,他從來就沒想過去顛覆去攪動去破壞。但即便他這般難受,還是敏感地注意到她心下不好受,用這樣的方式來寬慰她,給予她肯定。
秦錚笑了笑,伸手抱住她。
謝芳華眸光爬上一絲濕意,點(diǎn)點(diǎn)頭,上前一步,將身子偎進(jìn)他懷里,點(diǎn)頭,“好。”
“好嗎?”秦錚低聲問。
謝芳華看著他,一時沒言聲。
秦錚也慢慢地轉(zhuǎn)過頭來,伸手輕輕地摸她的臉,將她微微散亂的發(fā)絲捋順到她耳后,語氣平靜,“我希望我的妻子,無論什么時候,除了我外,心湖都是封死的,外界一絲一毫的干擾都到達(dá)不了她的心底,不受牽制,不受影響,不受謀算,只一心對我。”
謝芳華轉(zhuǎn)頭看他。
“這湖面就相當(dāng)于我們的心湖,別人放一顆珠子,或者一塊石頭,激起或大或小的水泡和水花,這顆珠子或者這塊石子還會起串聯(lián)的連帶反應(yīng),將平靜的湖面蕩漾開來,打破除了心以外的一切平靜。”秦錚聲音不高不低,話音一轉(zhuǎn),“可是無論是多么大的石頭,也不能一下子就打到湖底,相對于表明我們?nèi)庋劭吹降倪@些波瀾,湖底很深,底下平靜的不起絲毫波瀾。”
謝芳華看著那一刻珠子串起一溜水泡,水花四濺,分外好看。
平靜的湖面連續(xù)起了好幾個水泡,濺起一溜的水花。
秦錚忽然伸手,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一顆珠子,投入了湖里。
謝芳華也跟著他的視線看向湖面,春末夏初,湖面一潭碧色,微風(fēng)吹來,波光粼粼。
秦錚停住腳步,看著湖面,一動不動。
謝芳華抬眼看他。
走了一段路,來到廊橋水榭,秦錚步履一拐,進(jìn)了水榭。
謝芳華被她拽著手,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低著頭走著,心里想了許多,又仿佛什么也沒想。
秦錚抿著唇,一言不發(fā),神色一改早先的怒意鐵青,平靜至極。
秦錚和謝芳華出了正院,向落梅居走去。</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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