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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庭殊逼近我一步，墨色的眸子里淬滿了冰渣子，聲線冷冽：“理由。”
    “我不愛你。”沉著冷靜，字正腔圓。
    “這不算。”意料之外，他比我還冷靜，不由讓我心生恐懼，心如搗鼓。
    斂下眉頭，暗暗阻止了好久的語序，好聲好氣地講道理：“為什么這不算理由？婚姻是建立在兩個相愛之人基礎(chǔ)上的長期契約關(guān)系，所以我們本身的一種結(jié)合就是錯誤的。雖然我們之前達(dá)成共識，在這段婚姻里，只性不愛，但現(xiàn)在，我真的累了，我們都別再錯下去了，好嗎？”
    一次又一次的逼迫，一次又一次的算計，我不想再去承受這些，我想我的生活變得簡單一點。
    “你心里明明有我，為什么你要一再地逃避，難道你不累嗎？”濃眉間蹙起一座小山，他扶額，眼底流淌著一抹疲倦。
    “我就是累了，所以我要放棄了。而你，也同樣累了，那就放過我吧，我們彼此都別再互相折磨了好嗎？”現(xiàn)在的我只想要他一個放過我的決心，其他我真的不想再去深究。
    “你愛上那個替代品了，是嗎？”他冷不丁地反問。
    我愣怔了一秒，才反應(yīng)過來，他指的是程凡。
    “也許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他。”我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他理解也好誤會也罷，如今對我而言，都顯得不那么重要。
    “你信不信我能讓他在這座城市永遠(yuǎn)消失！”垂落在身側(cè)的雙手緊緊握拳，咯咯作響。
    “你敢！”我毫不畏懼地對上那雙冷厲的鷹眸。
    雖然我不喜歡程凡，但我也不想讓他因為我們的關(guān)系而受到無謂的傷害。
    “你看我敢不敢！”
    手指蜷起，骨節(jié)分明，我暗暗咬緊牙關(guān)，字字決絕：“那我永遠(yuǎn)都不會再原諒你。”
    “你跟我上來！”
    他突然轉(zhuǎn)身，走上樓梯。
    不知意欲何為，我杵在原地沒有動。
    “想要我放過他，你就給我上樓。”
    我跟上樓去，見他往房間走，頓時明了了些什么。
    走到門口，我止住腳步。
    “不敢進(jìn)來？”他站在門口，眼中閃過一絲嘲諷。
    躊躇須臾，我勾唇一笑，抬頭挺胸地走了進(jìn)去。
    “砰”
    身后，房門被摔上，振聾發(fā)聵。
    我轉(zhuǎn)身，長臂就朝我伸來，把我?guī)胨膽驯В桨瓯淮直┑睾。瑵L燙的舌尖長驅(qū)直入，掃蕩一空。
    整個口腔被他掃蕩得犯疼，但他仿佛已經(jīng)忘記了一切，還原著最原始的暴戾。
    不知道這個吻持續(xù)了多久，他突然放開我，滾燙的溫度不斷沿著脖頸向下，身上的大衣也因為他的動作向下話落。
    當(dāng)他滾燙的掌心從衣擺探進(jìn)，撫上我平坦的小腹，我驟然清醒，那里已經(jīng)孕育了一個新生命。
    醫(yī)生說，目前胎位不穩(wěn)，很可能有小產(chǎn)的風(fēng)險。
    “啪”
    清脆響亮的一巴掌毫不猶豫地甩在他的臉上，我還不想這個孩子死在他的身下。
    “宋庭殊，你一味地占有我的身體，這樣有意思嗎？”我整理好衣服，把打他的那只手背到身后，鬼知道手心有多么痛。
    他難得被我問住，久久都沒有回響，突然轉(zhuǎn)身奪門而出。
    他的反應(yīng)也著實讓我驚訝，然而我并未打算深究，轉(zhuǎn)去床頭柜，打開抽屜把兩本結(jié)婚證拿出來。
    就算離婚，這一本結(jié)婚證也是我的。
    一個念想，我拉開最上層的抽屜，發(fā)現(xiàn)里面的杜蕾斯塑封都被拆了。
    要說按照宋庭殊的習(xí)慣，不用的話根本就不會去動它們的。
    我疑心地打開其中一個，透光仔細(xì)檢查，竟然發(fā)現(xiàn)上面都是針孔，一看就是有人蓄意為之。
    所以說，我們之前做的措施都白做了？
    我抓了幾個就沖出房間，下樓的時候發(fā)現(xiàn)宋庭殊正在客廳抽煙，煙霧繚繞，看不清他的表情。
    “這是怎么一回事？”我把手中的幾盒甩在茶幾上，冷聲質(zhì)問。
    他不緊不慢地抽完最后一口煙，摁滅眼底，薄唇勾出一抹戲弄：“你拿這些給我，是在邀請我主動上你嗎？”
    言辭粗鄙，我不禁皺眉：“你別打岔，這些套套都破了，難道你會不知道？”
    我現(xiàn)在能發(fā)現(xiàn)異常，就不信宋庭殊這樣精明的人之前沒發(fā)現(xiàn)過，或者說，這么惡劣的行為就是他親手做的。
    “我知道。”
    “你混蛋！”我抓起茶幾上的盒子就往他臉上砸去，“怪不得你總維護(hù)我呢，原來早就老謀深算盯上了我的肚皮！”
    他拂開身上的幾個盒子，勾唇冷嘲：“你急什么，你現(xiàn)在不是沒懷孕嗎？”
    我怔然，看著他沒有一絲悔過之心，我的心徹底涼了。
    “宋庭殊，我不會再原諒你！”
    話落，我就大步走向大門。
    “少爺，夫人還是不肯吃藥。”走到門口，我突然聽到吳嫂在和宋庭殊說話。
    婆婆生病了？為什么？
    轉(zhuǎn)念，我冷嗤，與我何干。
    走出宋家大門，我便意外地發(fā)現(xiàn)程凡的車子停在門口，后座上坐著蘇念。
    “你們怎么來了？”我好奇。
    程凡替我打開車門，我坐上車，蘇念就開始解釋：“我們剛剛?cè)チ酸t(yī)院才知道宋庭殊出院了，想你肯定被他帶回宋家來了，我們剛剛正打算沖進(jìn)去救你呢，沒想到你自己就出來了。你還好嗎？他有沒有欺負(fù)你？他怎么就這樣放你出來了？”
    我抿唇搖了搖頭，故而便安靜地望著窗外。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宋庭殊今天這么古怪，竟然不動聲色就放我出來了。
    “素素，你不會改變決定了吧？”蘇念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以為她在問離婚的事情，遂而果斷地?fù)u了搖頭。
    “那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去醫(yī)院？”她復(fù)問。
    我恍悟，原來她在問我流產(chǎn)的事情啊。
    這個孩子終究是我身上的一塊肉，割肉之痛有多難想象，我對這個孩子的不舍也就有多難估量。
    “明天吧。”但這個決定再痛苦也是早就釘在釘板上的事，不得不做，我又補充了一句，“咱們換家醫(yī)院做吧，那家醫(yī)院有熟人在，不方便。”
    想起陸湛，我的心就慌慌的，要是他在我手術(shù)前就告訴宋庭殊，那這個孩子未來的命運注定是不幸福的。
    “那我們現(xiàn)在先換家醫(yī)院預(yù)約一下。”蘇念提議。
    從醫(yī)院出來，我看天色逐漸沉下，心上陡然悶悶的。
    好像又要下雪了。
    “念念，我們?nèi)ツ箞@吧。”
    “可明天才是梁景的忌日。”
    “我怕明天手術(shù)后身體撐不住。”明天的手術(shù)安排在上午，要是下午去看梁景的話，我不知道我會如何表現(xiàn)，要是情緒太大身體肯定是承受不住的。
    蘇念答應(yīng)了我。
    這次，我和蘇念兩人買了一束梁景最愛的滿天星以及一些水果，打車去了墓園，程凡自知，故意沒有跟來。
    墓園，寂寥一片。
    “景，我和念念來看你了。”我俯身把鮮花和水果有序地在墓碑前擺放好，抬眸好好看著他。
    才短短兩年，那張照片就有些褪色了，但照片上他的笑容依舊燦爛而溫暖。
    “他肯定等你很久了，你在這里好好和他說會兒話，我去那邊等你。”蘇念主動離開，但轉(zhuǎn)身的剎那我能看到她泛紅的眼眶，論對梁景的感情，她不比我少，但她永遠(yuǎn)放在心底，經(jīng)年累月獨自徘徊。
    “景，我懷孕了，是宋庭殊的孩子。”我也不明白為什么開口第一句就是和他坦白，我低垂著腦袋失笑，“你會不會覺得我已經(jīng)背叛了你，其實我覺得我也背叛了自己，說好一心只向著你，然而莫名其妙地對宋庭殊動了心，你說我是不是對他太沒抵抗力了。他當(dāng)年對你家那么狠，我應(yīng)該恨他甚至報復(fù)他的不是嗎？可我現(xiàn)在什么都沒做到反而還有些愛上他了，所以老天才會給我?guī)硪粋€孩子，這是給我的警告，對吧。所以，我打算明天就去把這個孩子拿掉，或許這也是把宋庭殊從心里挖去的一種方式。你放心，我們馬上就會離婚了，我不會再想著他了，我不會再想著他了，永遠(yuǎn)不會……”
    我也不知道是因為對梁景太過愧疚，還是對宋庭殊割舍不下，到最后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片刻之后，我擦干眼淚，收拾了一下心情，走向蘇念。
    “你去和他說說話吧。”我想她肯定也有很多話要對他說。
    然而，她搖搖頭：“他聽你說就夠了。”復(fù)而抬頭看了看天色，“看樣子又要下雪了，咱們趕緊回去吧。”
    *
    翌日，蘇念和程凡陪我去到另一家醫(yī)院做流產(chǎn)手術(shù)。走去婦產(chǎn)科的路上，到處都是丈夫陪著懷孕的妻子美好的畫面，我頓生羨慕，反觀自己，今天確實來流產(chǎn)的，身邊陪同的還是自己的朋友，我所謂的丈夫到目前為止都不知道有這個孩子的存在，他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了。
    “慕素！”
    護(hù)士在叫我的名字了，心臟猛然瑟縮，我緊緊地攥著衣擺起身，雙腿卻像是固定在地面上似的，怎么都走不動路。
    “別怕，我們在外面等你，不會有事的。”蘇念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低聲安慰我。
    “我們會陪著你。”程凡也好聲給我鼓勁。
    于他們而言，這個孩子就是孽種，絕不能留，所以他們才會這么決絕。但這個孩子，是我第一個孩子啊，我卻要親手扼殺了他。
    想到未來我的雙手沾滿鮮血，我心中就更加慌亂。
    “慕素。”
    護(hù)士又叫了一遍我的名字。
    “素素，想想梁景，你愛他愛了這么多年，不能因為這個孩子而對不起他。”蘇念不斷在我耳邊灌輸流產(chǎn)的信念。
    我艱澀地邁開步伐，緩緩地向手術(shù)室移動腳步，一步之遙，我停下腳步，回眸朝著那條冗長的走廊張望，要是宋庭殊在這一秒出現(xiàn)，把我攔下，我肯定不會再選擇進(jìn)去。
    因為，那是老天的選擇。
    然而，事與愿違，視線中除了幾張陌生的面孔，什么都沒有。
    我毅然決然地走進(jìn)了手術(shù)室。
    當(dāng)冰冷的器械伸入我的體內(nèi)，我還是沒有忍住眼淚流下。
    我的孩子，對不起，再見了。
    宋庭殊，對不起，我今天殺了你的孩子，未來咱們兩不相欠。
    當(dāng)那團(tuán)血塊被取出的剎那，我仿佛覺得自己生命的一部分被掏走了似的，那是再也追不回來的一種失去，心上荒蕪一片，眼淚決堤涌下。
    “砰”
    手術(shù)室的門被踹開，高大頎長的身影逆光而來。
    呼吸一滯，我的脖子被死死地掐住：“慕素，我要你為我的孩子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