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楊曉蕓沒想到江尋初會掛自己電話,她很少主動給他打電話,但每次打過去不管他在做什么都會第一時間接通。</br> 這是江尋初第一次掛斷她的電話。楊曉蕓心里有些不開心,極大的落差感讓她有些不太好的直覺。</br> 猶豫半晌,她還是選擇主動一次,她給江尋初發(fā)了微信。</br> 江尋初沒吃幾口飯就進了健身房,等出來已經(jīng)是晚上□□點了,這會兒他才想起來自己忘了給楊曉蕓回電話。</br> 手機頁面上靜靜地躺了幾條兩小時前發(fā)來的消息,備注是曉蕓學姐。</br> 看到這幾條置頂?shù)南ⅲ瓕こ鯀s意外地沒那么開心。</br> 【曉蕓學姐:怎么掛電話了?不會又去網(wǎng)吧玩了吧[無奈]】</br> 【曉蕓學姐:看到了給我回個電話哦】</br> 【曉蕓學姐:別玩的太晚】</br> 江尋初反反復(fù)復(fù)地看了幾眼,又退出去點開虞時茵的頭像,那個感嘆號一瞬間就更加刺眼了。</br> 又生了好一會悶氣,他才給楊曉蕓回復(fù),不過興致不是很高,顯然是受到了虞時茵的影響。</br> 【初尋:剛剛有點忙手機不在手里】</br> 【初尋:今天有點累了,沒什么重要的事的話我就先休息了,曉蕓學姐你也早點休息吧】</br> 【初尋:[晚安jpg]】</br> 發(fā)完,他直接進了浴室,沒再像以前一樣一直捧著手機等楊曉蕓回復(fù)。</br> 虞家,楊曉蕓坐在寬敞亮堂的書桌邊,看著手機里江尋初的回復(fù)陷入了沉思。</br> “咚咚咚”門被敲響,接著是門把手按下的咔嚓聲,楊曉蕓回過神來,快速調(diào)整好情緒把手機放回了口袋。</br> 劉怡慧端著一個小托盤進來,托盤里放著一杯牛奶和幾瓶藥。</br> “先把牛奶喝了,身體有沒有不舒服?”她關(guān)心地問,走過來把牛奶送過去,在看到桌上攤開的寫的密密麻麻的筆記時她心疼地皺了下眉:“怎么還在學習,你這幾天都沒休息好。”</br> 楊曉蕓接過牛奶:“沒事的媽媽,下周就是月考了,我不多復(fù)習一些沒有把握。”</br> 看她臉色好像有些蒼白,劉怡慧心一緊,抬手附上她的額頭。觸手是有些溫暖的體溫,倒是不燙。</br> 陳怡慧松了口氣,叮囑:“十點半以前必須睡覺,你的身體最重要。”</br> 楊曉蕓應(yīng):“好,您也早點休息。”</br> 出了楊曉蕓的房間,陳怡慧憂心忡忡地回到客廳。</br> 自從楊曉蕓回家后,陳怡慧和虞衛(wèi)云最擔心的就是她的身體狀況,再加上她乖巧懂事不需要他們操心其他事,于是他們對她的愧意更甚,恨不得馬上把這十七年缺失的愛都彌補給她。</br> “曉蕓還沒睡吧?”客廳里,虞衛(wèi)云吐了口煙圈,眉眼間滿是憂愁。</br> 陳怡慧搖搖頭,嘆了口氣:“她說要復(fù)習準備考試,衛(wèi)云,還是沒找到適合曉蕓的骨髓嗎?曉蕓的狀態(tài)不是很好,我擔心……”</br> 提到這個,虞衛(wèi)云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怪異,他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不瞞著妻子。</br> “倒是有一家……”</br> 陳怡慧心中一激動,忙問:“真的找到和曉蕓匹配的骨髓了嗎?”</br> 虞衛(wèi)云點了下頭。</br> 陳怡慧:“是誰?是我們京市人嗎?你有沒有和他們家聯(lián)絡(luò),他們要多少錢我們都能給,只要他們愿意捐贈骨髓救曉蕓。”</br> 她光顧著激動,全然沒注意到虞衛(wèi)云為難的表情。</br> “京城傅家,傅家家主的小兒子。”虞衛(wèi)云雖舍不得打擊妻子,但也沒法隱瞞:“他前段時間住了院,那家醫(yī)院有我委托過的醫(yī)生。”</br> 陳怡慧開心的表情一僵。</br> “傅家……他們能愿意嗎?”</br> 虞衛(wèi)云說不出話了。傅家小兒子是傅家含在嘴里怕化的寶貝,年僅八歲。</br> 傅家這幾年來是低調(diào),但低調(diào)并不代表落魄,可以說京市商政圈里都有傅家盤繞的勢力,陳怡慧再怎么關(guān)心則亂也不會覺得傅家會看得上他們家那點錢。</br> 這無異于給了希望又把人推到絕望,陳怡慧紅了眼眶,低低地吸了吸鼻子:“那我們曉蕓還能找到合適的骨髓嗎。”</br> 虞衛(wèi)云安撫的攬上她的肩膀,安慰道:“總會有希望的。”</br> 熊貓血已經(jīng)足夠稀有,再找一個和楊曉蕓骨髓匹配的何其難,但他們又不可能看著楊曉蕓日漸憔悴,他們不想錯過任何一個能救女兒的機會。</br> 兩人許久沒說話,心有靈犀地想到了一個人……</br> 月光漸皎,路邊的樹影交錯輝映,晚風吹來一陣裹挾著悶熱的燥。</br> 陸家來給白岑晴慶祝生日的賓客已經(jīng)走光了,留下一片杯酒倒亂的狼藉。</br> 別墅二樓的大客廳,陸祖銀一張嚴肅的臉黑的能擰出水來,白岑晴則眼角帶淚,死死地護著身邊醉醺醺的兒子。</br> “陸祖銀!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一定要這樣嗎?景銘也是你的兒子!”白岑晴終于忍不住朝著陸祖銀喊,把積了幾年的怨氣都吐了出來:“你處處向著陸千和,是你的偏心傷透了景銘的心!”</br> 陸祖銀活了大半輩子,從來沒覺得這么疲憊過,他捏了捏額角,吐了口濁氣。</br> “就是因為他是我兒子,我始終縱容他!你以為我不知道當年是他故意推千和下樓嗎?”陸祖銀看了眼一臉醉相的陸景銘,恨鐵不成鋼地罵:“我一直裝作不知道,甚至委屈千和,可他呢?他一次次羞辱他的哥哥!”</br> 聞言,白岑晴和陸景銘同時噤了聲,尤其是陸景銘,一張醉酒通紅的臉肉眼可見地變白,額頭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br> “爸……”他酒醒了大半,試圖爭辯:“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真的沒有。”</br> “那邀請函呢?”陸祖銀眼神凌厲,像利劍似的把陸景銘逼得節(jié)節(jié)敗退:“你還讓陳冬去綁他?陸景銘,誰給你的權(quán)利。”</br> 這些都是陸千和剛才和陸祖銀說的,雖然都是事實,但陸景銘心里怨恨更甚。他爸永遠這樣向著陸千和,陸千和說什么他都信!</br> 陸景銘知道自己再怎么爭都沒用,索性無所謂地冷笑一聲不再說話,只有白岑晴還在左勸右勸地想緩和他們的父子關(guān)系。</br> 陸千和本以為自己會有報復(fù)的快意,但看到他們父子關(guān)系因為自己越來越僵的時候,他卻突然覺得無趣。</br> 原來陸祖銀一直知道他的腿不是意外。</br> 上輩子,陸景銘一次又一次詆毀他的形象和人品,陸祖銀起初是不信,但久而久之也抵不過那些說辭的洗腦。</br> 陸千和雖然一直沒去爭些什么,卻也忘不掉陸祖銀看他的眼神有多不信任,哪怕他最后仍然選擇把公司交給他。</br> 陸景銘最終與陸祖銀不歡而散,可能因為喝了酒,陸景銘的膽子變得格外大,竟然當著一家之主的面摔門而去。</br> 白岑晴怕他出什么事追著出去了,走前又怨又不甘地瞪了陸千和好幾眼。</br> 客廳里只剩下陸千和父子倆,空氣有些寂靜。</br> 陸祖銀勉強撐起笑,“千和,晚上就住在這里吧。”</br> 陸千和已經(jīng)好幾年沒在這里過夜了,今天更是不會留下,他聲音很淡地拒絕:“不住了,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司機。不過我這次來還有一件事。”</br> “你說。”</br> “我現(xiàn)在有能力自己生活了,‘迷鹿’的股權(quán)你可以收回去了,你放心,這一年來‘迷鹿’的盈利額遠超過前幾年。”陸千和說得很平靜,仿佛坐在他對面的只是一個普通的交易客戶。</br> 陸祖銀一驚,急問:“千和你這是什么意思?”</br> “意思就是你們陸家的事以后不要再來打擾我,特別是今天這樣的事,我不希望再有下次。”</br> 他說你們陸家,他竟是把自己和陸家隔離開來。</br> “千和你是陸家人啊!”陸祖銀急道,失了從容的風度:“‘迷鹿’是你一手經(jīng)營起來的,我不會收回股權(quán)。爸爸向你保證,像今天這種事不會再發(fā)生了。”</br> 他緊張地看著陸千和,然而陸千和始終平靜,對他的話沒有一絲情緒波動。</br> “千和……”陸祖銀眸中閃過受傷,還想說些什么時,陸千和截住他的話頭,率先辭別:“司機在樓下等了,我先回去了。”</br> 陸祖銀知道這只是借口,但他連挽留的話都說不出口。</br> 在陸千和離開前,他還是沒忍住紅了眼眶,啞著聲音問:“我們父子,真的不能像普通父子一樣嗎……”</br> 他的聲音里帶著難過滄桑,陸千和的身子僵了瞬,卻沒給出答復(fù)。</br> 他小的時候很想陸祖銀能像個普通父親一樣愛他,但事實是陸祖銀在那時選擇了另一個兒子,他最絕望無助的時候是他自己在陰暗的角落舔舐自己的傷口,現(xiàn)在他早就不需要這份父愛。</br> 沉默即是回答。</br> 陸祖銀頹廢地倒坐在在了沙發(fā)上。</br> 朦朧間,他恍惚覺得陸千和的背影與方婷重疊在了一起,同樣地堅定決絕,令人心碎。</br> 他們都不要他了。</br> ……</br> 離開陸家后,陸千和心情顯然也很不好,整個人都是懶洋洋的,司機小馬以前會時不時和他閑聊幾句,今天看到他這淡漠的表情也很識趣地噤了聲。</br> 一路無言。</br> 回到自己的公寓后,陸千和才發(fā)現(xiàn)虞時茵在十幾分鐘前給他發(fā)了消息。</br> 她發(fā)了一張圖,那是一道高二數(shù)學題,難度很大。</br> 【時:我總覺得這道題應(yīng)該有另一種解題過程,你幫我看看?】</br> 虞時茵的字跡很秀氣,看起來乖巧可愛,和她的性格不是很一樣。</br> 陸千和把圖放大看了幾眼,很快給她回復(fù)。</br> 【H:等我拿到紙筆】</br> 虞時茵很少找他,不過有時碰到難解的或者不懂的會來問他,好像把他當做人工搜題機器。</br> 不過這種題對于陸千和來說并沒有太大難度,很快他就把另一種更快更方便明了的解題過程發(fā)了過去。</br> 過了半分鐘,虞時茵回了個表情。</br> 【時:[抱拳]】</br> 看著這個表情,陸千和腦子里突然出現(xiàn)一個迷你的虞時茵,一個穿著長袍小小女孩子,文質(zhì)彬彬地對他抱拳……</br> 陸千和被自己莫名的想法逗笑了,笑完他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隨便戳了幾下,發(fā)過去兩條新消息。</br> 第一次,他有了和某個人分享心情的欲望。</br> 【H:今天心情不好】</br> 【H:[貓咪嘆氣jpg]】</br> 發(fā)完,他饒有興致地停留在聊天頁面,對虞時茵的回復(fù)隱隱地期待。</br> 她會不會安慰人呢?她會說點什么安慰他呢?</br> 陸千和想到了很多虞時茵可能會對他說的話,比如關(guān)心地問他發(fā)生了什么,又比如告訴他別難過,明天會更好。</br> 越想嘴角越止不住地上揚。</br> 半分鐘后,他滿心期待的消息發(fā)了過來。</br> 【時:那你早點睡覺。】</br> 【時:早睡能撫平負面情緒。】</br> 最后一條,是一首從其他軟件轉(zhuǎn)發(fā)過來的音樂,寫著:安眠曲。</br> 陸千和:....…</br> ——</br> 一周平淡又飛快地過去,月考將近,第一附中的學習氛圍逐漸濃郁。</br> 這一周虞時茵過得很平靜舒坦,因為愛找茬的人也忙著備考。</br> 在周六這天,云家遠離京市鬧區(qū)的莊園迎來了一個陌生的客人。</br> 這是云家老宅,大別院里種滿了珍貴藥材,因為云老爺子酷愛這些。</br> 虞時茵活了兩輩子,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大氣奢華的莊園,大門口是兩頭石獅子,高昂著頭顱,鐵門是純黑的,門鎖鑲著金,透過鐵門能看到莊園里偌大的院子和復(fù)古奢華的別墅。</br> 她按了門鈴,有人從里面匆匆跑出來,但沒給她開門,詢問了幾句后面色一變,說了句請稍等后又匆匆跑了回去。</br> 古色古香的書房里,淡淡的藥香味充斥在鼻尖,平復(fù)了人心中燥意。</br> 桌邊,一位穿著唐裝的年邁老者手持毛筆,風骨傲然地站著,落筆干脆,一筆一劃間,一個“醫(yī)”字出現(xiàn)在紙上,遒勁有力。</br> 聽到有些急切的敲門聲時,他手下未停,正然對外道:“進。”</br> 管家打開門,對著里面恭敬地稟報:“老爺,有人想見您。”</br> “趕走。”云老爺子面無表情,連頭都沒抬一下。</br> 管家躊躇了一下,還是如實道:“老爺,來人說他能救小少爺。”</br> 話音落下,云老爺子筆下一頓,一團臟墨暈開在了大字旁邊,然而他好像完全沒察覺似的猛地抬頭盯著管家,“來人是誰?”</br> “是一個小丫頭,看起來還在上學的模樣。”說完,管家自己也覺得那小丫頭不太可信,便又問:“老爺,要不我還是去趕走她吧。”</br> “不必。”</br> 云老爺子垂眸看了眼已經(jīng)不能用的紙張,用力把筆擱在了一旁的硯臺上,他理了理一絲不茍的唐裝,眼神凌厲。</br> “讓她進來,我倒要看看她怎么救阿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